“是,是。”周瑞小心退了出去。
贾琏睡到晚饭才起来,还是女儿扑到他身上弄醒他的。看着女儿可爱的笑脸,贾琏憋回去没睡够的怨念。和女儿玩了会儿,就起来洗漱吃晚饭。
“凤儿,父亲那面如何了?”一家三口这几天才得这么一次机会坐一起吃饭。
“二爷放心,老爷才吃了粥,喝了药。周院判去看过老爷了,再喝几天药,清了余毒就好。”
凤姐专心吃饭,时不时给贾琏夹点菜,帮女儿扶扶碗。
贾琏憋不住,对凤姐说:“凤儿,你猜爷大清早干什么去了?”
凤姐还真的只贾琏给贾赦守夜的,“二爷,大清早的你干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信也没得着。”
“告诉你啊”,贾琏洋洋自得,“爷把太太送去皇觉寺啦?”
“二爷把太太送去皇觉寺啦?”凤姐的记忆里还真有关于这家寺庙的,那真是提起来,吓得女人腿软的地方,当然娘家有势力的是不会怕的。“那老爷呢?”
贾琏很满意凤姐的反应,“老爷提议的,先送去跪一个月的平安经。”
“老爷真有决断。”凤姐赶紧给贾赦赞。“那以后呢?”
“太太去过了皇觉寺就没有以后了。去了一次,再去就不能接回来了。皇觉寺也不会让接了。”
凤姐真真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孝道大过天的地方。看昨晚邢夫人的样,若不是贾赦还能说出话,他们昨晚还真讨不到好,那是真能到衙门告他们不孝忤逆的。邢夫人昨晚看自己的眼光,那是想拿自己开刀的。幸好自己灵机一动,肚子里这个,还真是自己的福星!有他,怼上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都不用自己出面,自有贾赦和贾琏抵挡。
邢夫人这遭被送进去了皇觉寺,使自己在这里终于有了一点儿回旋余地。
“二爷,这回是老爷先喊太太滚,要是开始老爷就给太太气得背过气去,二爷可想过该怎么办?太太那样子恨不得立时将我按不孝的罪名送去衙门的。二爷?”凤姐也不吃饭了,就眼巴巴看着贾琏,拉住贾琏的手,细声软语恳求。
贾琏看着凤姐,想想昨晚的那一幕,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太太若是铁了心要惩治凤姐,自己越是低头求,太太得越是惩治凤姐。自己是护不住的,想到会是这样,贾琏是红了眼,“凤儿,凤儿,我,”就说不出话了。
“二爷,太太这回是老爷发话送去那寺里一个月。等接回来,太太跪了一个月经书,假如太太和以前在老爷、老太太跟前一样,老爷必会体恤她的。”
凤姐就滴下泪来,想到原著邢夫人在老太太丧事上,把凤姐挤兑的吐血,又缓缓说道:“二爷,老爷经了这遭,身体大不如前,太太又比老爷年少十几岁,我们夫妻被太太拿捏的日子在后天呢。”
贾琏就觉得凤姐的泪滴落在手背上,像火在烧灼,刺痛到心底,“凤儿,凤儿,那可怎么好?”
凤姐任眼泪滚落,“只怕到时候,太太在皇觉寺吃了一个月的苦,算起帐来我就得余生都在皇觉寺了。”
复又搂过大姐儿,“就是大姐儿,要是老爷能再多活十几年,早点嫁出去还好,不然怕也是送去皇觉寺,一了终生的命,那还是好的。若是把大姐儿说给不堪的人家,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磋磨呢。”
贾琏就呆住了。
第40章 红楼40
40
大姐儿被贾琏和凤姐惊着了, 几下爬到凤姐身边,站起来就要扑凤姐。
“娘, 娘”,大姐儿叫着往凤姐怀里扑, 贾琏赶紧截住女儿抱在怀里,凤姐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 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滚落, 心疼地拉大姐儿的手。
“大姐儿, 大姐儿,”凤姐哽咽难耐,心一横, 这次索性逼贾赦和贾琏父子做到底,不然以后自己和大姐儿没的好。想到原著绣春囊引发的抄捡大观园,邢夫人可是借着王夫人的手使力, 难道都没看到那香囊做工粗糙的样?还不是一样直逼到凤姐儿面前: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弄进来的。
贾母死后,邢夫人没了任何掣肘,极力撺掇二老爷二太太把贾母留的身后银子,用到给贾母盖阴宅, 再买几顷祭田上。邢夫人自己捏着丧事银子不放, 反说凤丫头果然有些不用心。无人无钱,凤姐如何操办?到那时候,再和原著一样, 就是整理整理仆妇, 还又恐邢夫人生气, 不又是到了人累得吐血,邢夫人还是在人前说:‘里头人多,照应不过来,二奶奶是躲着受用去了!’的地步?
“二爷,二爷”,凤姐哀声,合着滚落的眼泪,焦灼着琏二的心。“老爷和二爷以为送太太过去皇觉寺,是惩治了太太昨晚的哭闹,岂不知是把太太逼成和我们母女生死之仇了?日后太太回来就是一根绳索吊在我们母女颈上。待到了那一日,太太千般手段施展出来,二爷也只能眼看着我们母女,生死尽由着太太。”
凤姐搂过大姐儿大放悲声:“大姐儿,大姐儿,你小小年岁,要知道往后,都要提心吊胆挨日子,要知道往后,太太想把你许到什么不堪的人家,就要去什么不堪的人家挨一辈子,可是后悔没能糊里糊涂跟了娘亲去了!”
一众丫鬟赶紧上来劝,贾琏想到邢夫人日后定会将今日的苦,加注到凤姐和大姐儿身上,百倍千倍加注到大姐儿身上,就后悔今日办了一件蠢事。刚才自己还高高兴兴和凤姐邀功,这那里是功劳,这是自己把妻女推到火坑边。
贾琏目赤欲裂,语无伦次,“凤姐,大姐儿,”口中只喊着妻女,却说不出什么得用的。
这边屋子里闹哄哄一片,贾赦听得先是大姐儿哭,然后是凤姐哭,再就是乱糟糟的,忙打发丫头去看,口里喝着:“把大姐儿抱过来。”
那丫头过来看贾琏抱着大姐儿,大姐儿哭着往凤姐那去,凤姐只拉着大姐儿哭,对二人施礼,二人也不搭理他,只好抬高声音说:“二爷,老爷叫把大姐儿抱过去。”就伸手来抱大姐儿。
大姐儿这时候怎么肯跟外人,一手搂着贾琏的脖子,一手拽紧凤姐儿的手。小小的人儿,看娘亲哭,爹爹无法,也感觉到事情不好,只管靠在贾琏怀里,拉紧凤姐的手。一家三口就团在一处。
那丫头无法,就回去和贾赦禀告西屋里的抱不来大姐儿,一家三口哭到一团的事。贾赦这两日正是喜欢大姐儿在兴头上,连老娘给自己下毒的悲凉,都被大姐儿的笑脸冲淡不少。立即就恼了,“琏二那混账,作甚要招惹凤丫头。”就自己要过去看。
贾赦屋里的丫鬟,哪个敢违拗他一句。赶紧给他穿家常衣服、套鞋子,贾赦腰带也不等系上,就抬脚走。秋桐秋实一边一个搀扶着他,其它小丫头赶忙拿着巾子帕子,还有伶俐的去打帘子,也有跑到西屋门前预备打帘子的了。
乌泱泱一群人就进了西屋。
贾赦就见炕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收拾,看样子也么米吃多少的。贾琏跪在炕里,凤姐坐在迎门的炕桌西边,大姐儿蹬着凤姐的腿,由贾琏抱着,凤姐还搂着大姐儿。地下围了一群的丫鬟在劝,“二奶奶,二奶奶,可别哭伤了身子。”
贾赦就觉得自己的心头火,突突地往外冒。这一个二个的,就都看不得他有个孙子了。
强自提气喊道:“都闹什么呢?”
屋子里的丫鬟这才发现贾赦进来,看贾赦脸色不好,呼啦啦立即跪了一地。
秋桐秋实扶了贾赦坐到炕对面的太师椅,有丫鬟立即捧上茶盅。
贾琏抱着大姐儿,大姐儿又给凤姐搂着身子握了一只手,偏大姐还舍不得松开贾琏的脖子,一时就难以起身。
贾赦那个气啊,定是琏二这不靠谱的又招惹了凤丫头,偷摸了那个丫头才会这样。
凤姐放开大姐儿,要起身下地给贾赦行礼,贾赦就说:“凤丫头,你坐好了。待老爷给你教训琏二”
转脸就阴恻恻地对贾琏道:“琏二,你是皮紧了?”
贾琏抱着大姐儿,就着跪着的姿势转向贾赦:“父亲,儿子惭愧。还希望父亲给儿子做主,给凤丫头和大姐一条活路。”
贾赦看贾琏红着眼,神情激愤,什么叫给凤丫头和大姐儿一条活路,自己什么时候要不让她们娘俩活了。
贾赦瞪着眼看贾琏,那表情就是不给老子说清楚,老子吃了你。
贾琏就咽了咽口水,说道:“父亲,儿子今日奉父亲命,送太太去皇觉寺,跪一个月的平安经。一个月后把太太接回时,太太会把受的苦发泄给谁?”
贾赦不是贾政那不通俗物的人,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是凤姐怕邢氏回来拿她做筏子,发泄怒气呢。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有为父在。”
贾琏就低头给大姐儿搽眼泪,声含悲凉,“父亲,您在,儿子和媳妇自是有您做依靠。可是也日日提心吊胆的。就像父亲昨夜说的,您要是一直昏迷,凤丫头怕就是以后都要在皇觉寺了。”拍拍大姐儿后背,安慰大姐儿。“就是大姐儿,以后能得去皇觉寺,也是好命。要是太太把她许到不堪的人家,儿子遵从孝道,”贾琏哽噎的说不下去,放大姐儿在炕上坐好,给贾赦磕头。
“还请父亲给凤丫头和大姐儿活路。”
贾赦沉吟半晌,想想邢氏的日常为人,还有搬家出来的这几日的闹腾,原以为是她身边的婆子不着调撺掇的,但看昨日,可没有任何人撺掇,听琮儿说了就搁了饭碗冲过来。罢了,儿子、孙子、孙女、儿媳妇,还是重要的。
“为着此事,也不值得你们这样担忧。琏儿,下月你去接邢氏,带了为父写的休书,也不必接她回府,直接送去庄子上,等她家人来接。若她不接休书,直接送回皇觉寺去。”
贾琏又给贾赦磕头,“谢谢父亲”。
凤姐就下地给贾赦施礼,“谢谢父亲。”
贾琏教大姐儿说:“谢谢祖父。”
大姐儿看父母亲平和了,就带着泪珠笑,糯糯说:“谢谢祖父。”张手要贾赦抱。
贾赦一肚子的气,瞬间烟消云散。奶娘赶紧起来抱大姐儿给贾赦。贾琏叫所有人都起来,把桌子收拾了。
贾赦说:“好好给你家奶奶再收拾了一桌,别饿到我孙子了。”凤姐羞红脸给贾赦福身。一屋子丫鬟好象打开了按钮,活动起来,收拾桌子的,打水给一家三口洗脸的。
贾赦抱着大姐儿让奶娘收拾好了,就让奶娘抱着大姐儿跟自己回去了。
凤姐洗了脸,重新搽了面脂,就是眼睛红红的还能看出来哭过。
琏二打发丫鬟们都下去,揽了凤姐的腰,“凤儿,这下儿可放心了?”
凤姐嗔了琏二一眼,靠到琏二怀里,“二爷,你一会儿吃了饭,接大姐儿去吧,别忘了带上纸笔。”
琏二爱怜地捏了下凤姐的鼻子,“记得了。”
第41章 红楼41
41
不大的功夫, 厨房就又整治了一桌, 夫妻二人对坐。
凤姐儿端了半碗汤, 对琏二说:“二爷,这一切多亏了有二爷。凤儿不能给二爷敬酒,就敬一碗汤,表示对二爷的感谢和敬仰。”
琏二笑着接过汤,慢慢一羹匙一羹匙地喝, 看一眼凤姐儿喝一羹匙,火热的眼神直看到凤姐儿脸红, 才放下碗。
“凤儿,”琏二隔着桌子抓住凤姐儿的手,“委屈你了。”琏二看着凤姐儿红晕布满脸颊, 亮晶晶的眼睛, 含情脉脉, 食指尖就在凤姐儿的手里挠了挠。
凤姐儿抽回手,笑嗔琏二,“二爷, 赶快吃了饭, 还得去父亲屋里看看呢。”
琏二笑:“父亲现在有了大姐儿, 是谁都不要了。”话虽是这么说的,人还是捧了碗专心吃饭了。
一会儿的功夫,夫妻二人就吃完饭了, 平儿带人把饭桌收拾下去。歇了歇, 贾琏就扶凤姐儿, 在屋里转圈消食。
凤姐就对贾琏说:“二爷去当差的日子快到了,府里还有些事情得二爷出面搭理呢。”
贾琏示意凤姐儿继续说。
凤姐儿就说道:“父亲看着好起来了,不用二爷夜夜去守着了。我身子重,不好出门。家里的这些个庄子、铺子,还要二爷你,趁着这二日,还有点儿时间,看看内里都是些什么。芸儿毕竟年轻,还当不得像林之孝那样用。”
贾琏应允,“还是凤儿想的周全,我这些天心思,都在父亲身上了,倒真的没有想起来,庄子、铺子那边,还得去好好料理一番呢。”
凤姐又说:“二爷前面说,想从庄子里挑人,补到府里来。你这回去庄子的时候,顺便也看看人吧,有好的就带回来。教导几天,也好填补了缺额,府里边,可缺了很多的人呢。”
贾琏想想就说:“庄子里的人,平时还是松散惯了的。不如明天让芸儿,去人牙子那里看看。看看用熟的那几个人牙子,有没有调/教好的、合适的人。若是有合适的,能补几个,就先补几个吧。”
凤姐认为贾琏说的有道理。
“好,补人的事儿,听二爷的安排。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太太那院子里的婆子,我想了又想,是一个都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只要一想到,太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昨日就那么轻易地、从院子里闯了出来,我着心里就害怕的不得了。一定是那几个婆子,故意地放了太太出来的。因为派去守着太太院子的婆子,都是些强壮的人。父亲发了话,禁足的太太,她们都敢阳奉阴违的。这样的人,再留在府里,以后咱倆更是使用不起她们这样的。我想明日,就让平儿带着丫头们,去把太太的东西,都好好地登记造册,样样都规整好,然后就把院子封起来。二爷,你看这样的安排,可妥当?”
贾琏对这些没什么异议,夫妻二人又商量一些零零碎碎的家务事,携手去看贾赦。
贾赦看琏二扶凤姐儿进来,二人都眉目带笑,就明白了邢氏的事,自己处理的让儿子和儿媳妇都满意。自己活到这岁数了,现在还图啥——不就图个儿孙绕膝嘛!
这府里的什么事儿、什么人,都比不了儿子夫妻二人和睦重要。只有小夫妻和睦,自己才有可能,多得几个嫡孙,自己这一支才能够繁衍下去啊。
贾赦心里想的多,但再见了二人给自己行礼,都口称父亲,改了既往叫自己为大老爷的称呼,更是心下熨贴。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骨血,这两天日夜守在自己床前,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生死,和自己亲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