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有什么——”
“顾小姐，求您去救救我家阿冷吧！还有那个小和尚，他们就只认识你一个人了，咳咳——”
话一说出来声带像被什么卡住了一般，沙哑难听，语气里说不尽的焦虑。
“拂尘？他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在关山寺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么？
“他们——他们就快要被人打死了，求您去救救他们吧——”
老妪双腿直发抖，紧紧拽住顾尧的手，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
菏泽镇西头的林子里，火光闪现，乌泱泱一群人在聚集围着什么，叽叽呱呱喊着，夹着愤怒的情绪，隐约间还能听到铁链碰撞拖地的声音。
“阿云，你快过来，那怪物是会吃了你的！”
冷彬烈望着地上狼狈受伤的女人啐了一口，伸手就要抓住趴在女人身边的小和尚。
“别……动……他！屮艹芔茻——”
阿冷一把把少年拂到身后，一个利爪扇过去直把冷彬烈手臂划出五道血痕，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神色阴狠地盯着她。
然而，下一刻猛的被人拖拽倒地，整个人被强行拖了十几米远，地上一路血迹斑斑。
“呜呜呜，她是个好人，你们不要伤害她……”
拂尘挣脱掉手臂上的束缚，赶紧冲上去跪在满身是血的女人旁边，双手颤抖地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哽咽，“不痛，不痛……”
怎么可能不痛，几乎全身都被拖破了皮，尤其是后背，从观山寺一直被拖到山下林子里，衣服早已磨破，整个背部血肉模糊。
“不……痛，你……快跑——”去找那个女人。
阿冷忍着痛意，拂开少年的触碰，吼了两声，叫他赶紧离开。
“走？去哪？阿云可是我的呢。”冷彬烈从身后猛的把拂尘抱起来，没等女人反应，直接一脚踢飞。
砰——
阿冷撞到树上又掉下来，手上脚上的链子啪啪作响，好不狼狈。链子另一端是四个身着统一服饰的跟班。
“唔——你放开我！”
拂尘又急又恼，狂打色眯眯凑过来的女人。一双眼眶泛红，又忍不住担心地望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的女人。
“老大，可别放开啊，这小和尚细皮嫩肉的，这滋味嘿嘿嘿”
一名小妹拿着火把，摸了摸下巴贱兮兮说道，欲言又止的暗示惹得大伙纷纷不怀好意贱笑起来。
“哈哈哈，李果，真有你的……”
“老大，上！”
“是啊，赶紧上啊！”
“上！”
“上！”
“上！”
……
周围的一群人在起哄怂恿着，火把整齐一直随着口号上下打气般。
冷彬烈听着下属如此簇拥自己，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拽着拂尘走到女人跟前，“上次的仇，啧……想不到吧，那么快报应就来了，不用着急，等下姐姐亲自示范好好教你什么叫房/事……”
后面两字尾音拉得极长，促狭的眼角微微勾起，暧昧又挑衅。
“老大，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这怪物恐怕到现在都没有尝过那滋味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笑。
“你做什么？别扯我衣服！”
一声撕拉，少年失声尖叫起来，熟悉的肥大僧袍被扔到女人身上，趴在地上的女人青幽色的眸子里猩红可怖，目眦欲裂。
“放……开……他——”
青筋飙起，像是受到了刺激，手臂脖子上猛然涨起一腚腚可怕的肌肉，红纹像漫山狂野的蛛网一样遍布全身。
“老、老大……”身后的一众小跟班见此脸色顿变，随着面前的人影越变越大，眼里的恐惧也渐渐爬满。
“啊——”一阵巨大的拉力从链子上凌空袭来，碰的一声，四条血迹斑驳的链子猛地绽开，可怕的力量顺着铁链渣子把那几个小喽啰弹飞几米远。
阿冷缓缓地回过头，青幽色的双眼触及那骑在少年身上的女人——
“找…死——”
利爪毫不留情扣进女人的血肉，阿冷一个翻身把冷彬烈揍在地上，一拳一拳往脸上抡，一拳比一拳狠厉，那一刻，所有人都被怪人那凶狠怪异的模样吓到，整个林子里只听到拳头揍上肉甚至骨头破裂的声音。
冷彬烈鼻梁被打折，眼眶淤青红肿充血，整张脸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最后一击，众人能够明显看到那抡到半空的手臂猛地缩紧，青筋比任何部位都要凸起凛冽，这一拳一下去地上的人头骨绝对要破个洞。
“不要。”
一道带着恐惧又慌张的嗓音响起。
女人那只举起的大手被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尽管害怕地发抖也没有放开。
阿冷停了下来，微微转头看向他，眸底的猩红尚未褪去，青红交加，瘆人阴森。
对上少年眼泪盈眶的眸子，不期然看到里面深深的恐惧。
阿冷眉头死死拧紧，另一只手放开了身下的女人，转而抓紧少年只裹着里衫的肩膀，一字一顿透着不可置信，
“你……要……我……放……过……她？”
拂尘没有说话，或者说看到女人更加恐怖的脸时完全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怕……我？”阿冷又问，手上的力度又紧上三分。
拂尘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眼眶里的泪水充盈顺着脸颊流下，睁着瞳孔一瞬不瞬惶恐地看着她。
熟悉的眸子，一模一样的恐惧，就连这表情都和那记忆里一闪而过的片段无异。
恍然间，阿冷像是看到了令她害怕的东西，一把推开了他。火光、叫骂、棍棒……以及他躲在人后惊恐地看着她，如同看怪物一样。
阿冷头痛欲裂地捂着脑袋，嘶哑朝他吼着，“滚！都给我滚！唔——”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她痛苦的闷哼一声。
背后突然被刺上一把匕首，阿冷忍住喉咙里翻涌出来的血腥，桀骛地慢慢扭过头。然而，没等她转过头，一声厉笑从身后传来，饱含无尽的恨意 。
“去死啊！哈——冷逐云，去死吧——”冷彬烈面庞扭曲狞笑，拔出匕首抬手又是一/捅。
噗——
阿冷鲜血吐了一地，溅到了拂尘脸上。
“啊——”
尖锐刺耳的嗓音划破天际……
第31章 把自己洗干净
阿冷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过后。
浑身包扎着白色的绷带, 躺在陌生的床上。
“嘶——”头疼。
睁着青幽色的眸子怔怔地望向天花板, 那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拳头无端握紧，恨意直露。
“唔唔……”
床边传来一道嘤咛, 阿冷偏了偏眸，少年那光溜圆滑的脑袋瓜子映入眼帘。
拂尘趴在床边左脸枕着盖到床沿的被子，纤长的睫羽打下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粗不淡的眉毛微蹙，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阿冷眼神一凛, 伸出爪子袭上他纤细白皙的脖子，这时前方咿呀一声，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
是顾尧。
阿冷若无其事地把手收起来，冷冷看向她，半晌才吐出两字，“多……谢。”看这情况，她能够得救怕是少不了她的相助。
“不用, 你要谢还是谢你三姨吧，她老人家为你操心太多。”
“三姨……她……”阿冷侧了侧眸，眼里水光微动，她知道这些年来三姨为她付出了多少，可以说没有三姨就没有她。
从顾尧嘴里，她得知冷彬烈那帮人已被镇上的衙差抓走，冠以杀人罪名关押在牢狱里，择以秋日问斩, 十日之后。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的是，那官爷怎么没有审问她？甚至连提都未有提及她？
后脚进来的三姨用拐杖敲了敲她，佯装责怪道，“想那么多作甚，好好养你的伤，难道还希望官老爷把你关进去才开心么？”
阿冷假装闪躲了下，看着三姨脸上的笑容心里一暖。等人都出了去，她这才把目光转向早已醒来乖巧地站在一旁双手搅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
顾尧说自己晕倒后，他也跟着晕死过去。
“那个……你还好吗？”拂尘搅着手指嗫嚅道，偷偷瞥了一眼她又快速低下头。
“死……不……了。”
语气明显的恶劣，甚至还夹着厌恶，完全不同于之前在关山寺里那般对他好了。
她，变了。拂尘错愣地抬头看着女人，说不出什么感觉，但莫名觉得委屈。
女人试着走两步却差点踉跄倒地，背后隐隐开始渗出血迹。拂尘紧张地过去想要扶住她，然而女人大手一摆直接把他推开，“走开。”
“可是——”一道恼怒厌恨的目光扫过来，瞬间把他要说的话堵住。
拂尘咬了咬下唇，低头不语，没注意到的是，面前的人说话间那种停顿拖曳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阿冷扶着门沿一步一步走出去，她想要恢复原来的模样，这张恐怖的脸她也是受够了，这么多年来多少冷眼嘲讽她都看在眼里，没恢复记忆前得过且过也就罢，恢复记忆后她绝不许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
顾尧从伽月的房里出来，抬眸就见到她艰难地挪过来，双唇发白。
“你在做什么？”
“我要去找冷彬烈那女人。”
“找她做什么？”
顾尧发现了，这女人貌似变得正常了些，虽说还是那青瞳獠牙模样，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少了三分往常怪异嶙峋的气息，多了几分深沉。
“那女人原是我庶妹，不过自从关山寺她见到我之后处处针对我，甚至想杀了我，哼，我变成这样十有八九离不开她手笔。”
阿冷望向某处，冷哼一声。
“你现在这个模样……”
“啊——”
顾尧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反应过来是谁，立马回身扶住那个被吓得快晕倒的人。
“小瑜，别怕，她只是长得瘆人了点。”
“呜呜……”
伽月把头埋在女人怀里，浑身僵硬，显然还没从阿冷那张恐怖的脸回过神来。
“别哭了。”
顾尧环住他的腰身不让他掉下来，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声安慰道，察觉到他身子的颤栗，终还是拦腰把人抱进屋里。
“冷逐云，你要怎样没关系，别吓到他就行。”末了，关门前顾尧偏了偏脸，对门外的女人说道。
“……”
门外的女人直接面黑如炭，心底愈发嫌弃自己这鬼模样，转过身不其然见到那呆头愣脑的小和尚竟一瞬不瞬盯着顾尧那方向，原本不太好的脸色愈发冷然，扯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开。
屋里。
“呜呜呜……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是喜欢我吗？”
伽月从她怀里抬起头，蓝色的眸子浅浅淡淡，还氤氲着不少雾气，朦朦胧胧，却饱含希冀地望着她。
那一瞬间，似乎就像是看到了前世在向着她讨要宠溺的小瑜。顾尧兀自一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姐姐当然喜欢小瑜。”
话落，伽月眼里的希冀变成了喜悦，巨大的惊喜炸在心间却又怕对方嫌弃他没有男儿家的矜持不得不压下抱住她的冲动，微微敛下眸子，嗫嚅道：“那……我可以叫你阿尧么？”
“可以。”一个名字而已，随他怎么叫。
“嗯”伽月软软应诺，把脑袋枕到她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小声叫了声“阿尧”，果然得到女人回应，羞涩得让他不敢再说话，只是耳后根攀满了绯红。
她，原来也喜欢自己，没有嫌弃……真好……
三天后，阿冷身上的伤虽然还没完全痊愈，但也是好很多了，然而像这种残废的要人给她准备热水洗澡的事本来已经不用拂尘来做，可她又瞬间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三级残废一样非要他来伺候。
屋外的天空很黑却又很漂亮，漫天的星星坠挂着，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
“呼呼——”
拂尘放下手中的一桶水，用袖子擦了擦汗，又任劳任怨地提起走向澡房。
最后一桶水了，提完他就可以休息了……
忽然，脚下没留神踢到一颗凸起的石子，瞬间整个人连人带桶猛地向前扑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女人的微微责怪的嗓音在头上响起，等拂尘反应过来已经是被抱到顾尧怀里了，腰间的手箍着他，免去摔到地上的疼痛，手上的桶不翼而飞，他知道应该是被她接住了。
“顾尧，我……我没看到那石子。”
少年乖乖任由被抱，低头实诚认错的乖巧模样着实让顾尧好笑，却也让门后那阴暗角落里的女人神色冰冷如霜，拳头紧握。
“好了，拂尘，这都三天了，冷逐云那家伙怎么还要你伺候？”
顾尧放开了他，略微不悦的语气。
“没事，顾尧，我自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