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是老师。”
…………
脑子里混沌一片，千音雾蒙蒙地睁开眼，看到的周遭一片昏暗的场景，隐约中还听到有人说“个性”“实验”之类的交谈。
有……很多的电子设备？还有……很多显示器？
她的眼前始终朦胧不清，只能靠光源零星感应，手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千音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甚至是看清周遭，然而挣扎半晌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走来了一个轮廓高大的男子身影，逆光中千音听见他浑厚的声音：“这么快醒了吗？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做一会儿梦吧。”
谁？
她很想问一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逆光的身影朝她伸出手，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她半边脸。视线被强行遮挡的同时，千音只感到一阵轻微刺痛，只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意识便再度陷入黑暗。
第63章 再入回梦
千音又做梦了, 再度回到了还是四五岁的曾经，那个让她怀念又害怕的过去。
“呵呵哈哈……！”
“呀哈哈哈哈……！”
台风肆虐过的小镇，到处都是狼藉一片，但对于从出生起就经常感受到这些的当地人而言,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习以为常。
所以街头上, 大人们在清理横在路上或者房顶的树木或者杂物时，小孩们依旧无忧无虑地四处奔跑玩耍。
“喂喂！跟班，你快点啊！”四岁的小女孩别看她腿短，跑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慢, 甚至还不时催促身后灰蓝发色的男孩, 奔跑中小姑娘头顶的羊角辫一翘一晃, 如她本人一般得意又神气。
“慢, 慢一点啦！”后面的男孩追得有些气喘，明明比前者年长五岁, 但在体力上差距是肉眼可眼的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又一条街道, 刚好，路上正有一队消防士和志愿队在合力搬走横在路中间的一棵大树，其中一名身穿志愿服的年轻女性在听到孩子的笑声后半途歪过身子去看, 对着小女孩就高声喊。
“疯丫头, 说多少次让你别跑那么快，刚下过雨小心摔……”
她话没说完, 那个一直在疯跑的小丫头就踩到了地上的杂物, 眼看就要来个五体投地时被后面的男孩用胳膊一把横拦住, 这才避免了脸着地的下场。
“没事吧？”就算是情急之下托住人, 男孩都没忘记将自己的手收起一根指头，一双绯色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小女孩。
“没事！”相比起前者的小心翼翼，小女孩本人却是满不在乎，站直身体后还老气横秋地拍对方的胳膊，“可以啊跟班！还知道及时护驾，够机灵的！”
男孩顿时一脸黑线：“都说了我不是跟班，我叫志村转弧。”
两小正说着话时，之前高声提醒的年轻女性已经脱离大部队朝这边快跑过来，伸手就给了小姑娘一个脑瓜嘣：“说好了让你老实呆在公寓那边不要乱跑的呢！”
“唔……”不听话被抓个现形的小姑娘用两只小胖手捂着脑袋不说话，只是发出呜咽声装可怜。
她这惯用伎俩对家里人已经不怎么奏效了，但是对外还是非常吃得开的，做小姨的刚叉起腰还没说什么，旁边已经有大人帮着说话。
“也没什么吧阳美，放过你家小外甥女吧，小孩子好动很正常嘛。”
“就是，别对小孩子这么严厉。看看这孩子多可怜，都被你训哭了。”
“乖乖别哭，阿姨这边有巧克力，别和你坏小姨呆一起了。”
看着那帮看到漂亮小孩就化身怪叔叔怪阿姨的同伴，亲小姨只能维持着叉腰的动作吹胡子瞪眼，这帮爱心泛滥的家伙用错地方了！
懒得理为了逃训而在大人堆里卖萌卖乖的小丫头，阳美女士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站着的灰蓝发男孩：“谢谢你及时拉住我家小千音，你是公寓附近住的孩子吧，好像是志村先生家的儿子？”
“你、你好，我叫志村转弧。”面对有些陌生的大人，还不到十岁的男孩表现得有些拘谨。
“转弧君你好，我是柳生阳美，是那小丫头柳生千音的小姨。”就算是对小孩，阳美女士也不敷衍，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我家的孩子脾气不太好，请你多担待些。如果她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你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修理她的。”
“没有没有。”男孩连连摇头，“她挺好的。”在大家都不愿意接近他还欺负他的时候，只有她站出来帮助他，还不介意他的个性和他一起玩，真的很好很好了。
这是柳生家的姨甥俩和志村家的男孩第一次见面，连柳生阳美都没想过，本该就是一段短暂缘分的情谊会因为两个孩子玩得那么要好延续了一年多。
就算赈灾结束了，只要有时间，自家好动的外甥女总会央着她带她去好朋友家那里玩，也因此，柳生阳美和志村家倒也成了熟识。
那是很普通的一家人，作为一家之主的志村先生勤恳工作养着一家人，为人宽和还带着几分正气，阳美女士和他们一家都挺谈得来。
这一切对只是个孩子的千音和转弧来说，那都是无关紧要的，被惯坏脾气总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一天到晚带着她的跟班漫天撒野，用拳头和零食到处欺行霸市收拢小狗腿无数，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喂，跟班！要好好接住我啊！”
就在志村家的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爬上院墙头的小女孩正朝着院子里的男孩高喊，以至于正和志村先生谈话的阳美女士回头看去时，就看到灰蓝发的男孩手忙脚乱接住那小丫头，却被带得双双倒地的一幕。
“千音！”做小姨的简直无力了，“不要总欺负你转弧哥哥！”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倒是志村爸爸笑得开心，反过来劝阳美女士，“男孩子就该保护女孩子，这臭小子结实着呢不会摔坏的。”
院子里有草坪，大人们倒也不担心摔出好歹，小女孩朝着屋里做了一个吐舌鬼脸就拉着男孩跑到阳台那边拿起绘本玩起了画画。
“真是的……每次都玩得这么疯。”阳美女士很头疼。
“请别这么说。”志村爸爸笑着道，“真要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家千音，转弧那孩子因为个性的关系很多人都害怕接近他，更别提有小孩愿意和他玩耍了。其实我一直很担心再这样下去，转弧迟早要出问题，现在好了，他现在也有玩得来的朋友，我也总算能放下心了。”
提到个性，柳生阳美换了神色：“转弧的崩坏个性，你们就没想办法解决一下吗？比如说向装备公司订购私人定制装备，限制一下他的个性。”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就想过。”提到这一点，志村爸爸的脸色有些不好，“但是阳美小姐你也是知道的，装备公司制造的装备一般都是给职业英雄提供的，像我们这样的平民没有政府给的许可装备公司也不敢给我们定制装备，但是在这方面，虽然不想这么说，以我们家的条件想要拿到真的很困难。”
超人时代的初期造成的黑暗和混乱吓坏了当时的政府，所以一直到现在国家也是用着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所有人对个性的使用权利，对于能增幅实力的个性装备那当然也重点盯防对象，毕竟谁知道你买了装备是想干什么，当然要各种申请和认证才能给你放许可。
当然，这种困难永远针对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对于生在资本主义国度并且也能算是上层一员的柳生家而言，这根本不算是事儿。
“啊，如果是这个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家有门路，这事就交给我吧。”阳美女士笑着道，转头看向了在阳台处玩得开心的两个小鬼，神色温柔，“不只是转弧，其实对千音来说也是难得有玩得这么投缘的朋友。而且，总让这孩子翘着手指做事也总不是办法。”
大人们在谈着事，小孩那边又有了新的动静，在本子上瞎涂了一气后就觉得无趣的千音很快扔掉了手里的腊笔，并且动作很霸道地夺了对面还翘着手指认真画画的男孩的笔：“我们出去玩！”然后拽着他就往门外跑，“我们去街上玩了！”
“你又……只准一个小时啊！”阳美女士刚说出这种话时，两小早就没了影子。
在时间的约定上千音还算遵守，一个小时后两小回来了，并且还献宝一样美滋滋的给小姨看了在街头上拍的大头贴合照。
“就在前面的小卖部门口发现的大头贴机，老板今天新装的，我和跟班……转弧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的！”
小姑娘在那边献宝，阳美女士却是一脸黑线的看着这些由两寸照片组成的九宫格，除了几张个人单独照，其他的全是她家小霸王压着男孩的脑袋无耻笑的合照啊。
对此，小霸王一脸理直气壮：“身为跟班怎么可以爬到作为老大的我头上，他当然得在下面！”
然后就收获了小姨的脑瓜嘣。
阳美女士看了一眼装可怜的外甥女，又看看明明是被欺负了这会儿竟然还给她揉脑袋安慰的男孩子，抽着唇角下意识地又看向了手里的大头贴，上面自家小霸王的小胖手一只按在男孩的脑袋上另一只手还比着剪刀手笑得特得意开心，偏偏底下被欺负的那个笑得更傻，忽然只觉得没眼看。
小女孩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找到了最要好的玩伴以后她是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跟他分享，要不是他是男孩子还比她大好几岁都想把新买的小裙子和花绳全分给他，现在只能送给他自己最喜欢的绘本、零食，还有自己亲手学做的饭团。
“你，你居然全吃了？”
为什么小姨看到吃空的食盒是那种表情啊，她捏的饭团哪里不好了？居然还摆出痛心同情的表情拍跟班的脑袋，太气人了！
如果说，上面的梦境都是千音开心快乐的回忆的话，画面一转，到她再一次跟着小姨去小镇上时已经是距离上次很久的时间以后了。
“去年是台风，今年是地震，转弧家住的这个小镇是不是有点倒霉？”走在又一次遭了灾的街头上，小女孩噘嘴很不高兴。
“那你肯定没见识过遭了八级地震没两个月就迎来了太平洋突然急拐过来的台风灾害城市。”作为常年跑在赈灾第一线的爱心志愿者，阳美女士可比大多数人了解这个立于太平洋地震活动地壳带上的岛国是怎样的多灾多难，能不死人就是好事了，“不然你觉得幼儿园阿姨为什么会教你们遇到地震和台风该怎么办的知识？”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的小千音瞪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可是看着左右一路上的狼藉，这次有很多房子都塌了，很多人都在废墟上翻找东西，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好在这次没太多人伤亡，志村家也没受太大波及。”阳美女士转移了话题，“我来之前已经和他们家打过招呼，到时候送你过去我就得去参与工作了知道吗？”
“嗯！”小女孩乖巧点头。
就在一大一小以为全程相安无事时，前方的路上巷口的一支电线桅杆忽然歪倒。
千音没反应过来，小姨已经挣脱她的手快步往前，并且嘴里还在大声警告：“危险！前面的快让开！”
她呼喝的方向有个男人正蹲在废墟里埋头翻东西，听到声音后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翻找值钱物品。
小女孩一开始也没感觉有什么危险，但是当那根倒下的电线杆重重砸在前面坍塌的断墙上直接导致整个危楼全面倾塌时已经迟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姨飞箭一样扑过去将那个男人推开，然后自己替代他被重重掩埋在底下。
轰隆隆！
房屋倒塌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同惊雷，小女孩只觉得脑子都被炸懵了。
“是余震！砸到人了！有人被压到底下了！快来人啊！”
周围的人一窝蜂拥过去，开始紧急救援，甚至连附近的英雄都到场了直接利用个性搬开了所有碎石，然而再快的救援也阻止不了当场死亡这个命数。
“啊……啊啊……”小女孩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冲进事故中心时，看到的就是倒在那里血流如注却没了声息的血亲，她跪在血泊里下意识地轻轻推她的胳膊，连喊人都不会了，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而就在所有人沉默的看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安抚的时候，被救下的男人却疯了一样大叫起来。
“不关我事，是她自己冲过来死掉的，我可没求她救我！”
脸上满是泪的小女孩猛地转头看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周围其他人也是哗然一片。
“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说的是人话吗！”
大概是因为被集体攻讦，本就乱了方寸的男人越发用力地嘶声大吼：“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义工而已又不是英雄，跑过来逞什么能！我没钱！让我赔钱一分也没有！”
这种极力逃避责任的嘴脸引起了更多的指责，就在这越发乱糟糟的哗然声里，一道小女孩尖利的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啊啊啊啊啊啊——！」”
她冲着那个男人高声尖叫，表情和声音一样充满了憎恨和愤怒，很多人受不了的直接捂住耳朵时，男人的身上各处却是突然炸开了多处血花。
“小朋友！”知道是个性发动了的英雄立刻出面阻止，摇晃尖叫的小女孩，“小朋友你看着我，你的阿姨是个好人，她为了救这个叔叔已经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你忍心她救活的这条命消失吗？”
“他是坏叔叔！”女孩尖叫，“他不听话害死了小姨！他该死！”
“可是他不能死，你小姨知道你害死了她救下的人一定会伤心的！”这位同样精于救灾的英雄懂得如何安抚民众的情绪，个性暴走的情况没遇到过但也听说过，何况对象还是没分寸的小孩更不能马虎，“你真的要让你小姨的性命白费吗？”
英雄一再强调小姨，小女孩果然不再针对已经倒在地上惨叫打滚的男人，而是像是被提醒了一样转头看向了已经死去的亲人，扑了过去握住温度渐凉的那只手，大声朝她喊：“「小姨，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