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这个时间段能被逮到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鱼小虾吧。”图怀斯摸下巴，“我看到很多被捕的敌人都是神野事件后才冒出来的家伙，以前听都没听过，完全是觉得欧尔麦特很快要完了才开始瞎蹦跶。”
“这样也好，就当是英雄和警察那边给我们帮忙了。”斯宾纳随口道，“毕竟这些一看没了束缚就滥用暴力的家伙也是我厌恶的对象，最好全被抓起来。”
在敌联盟为眼下的形势分析利弊时，千音和死柄木并肩正走在北海道的街头。
作为日本最早降温降雪的岛屿区域，他们所在的城市自然免不了被雪覆盖的命运，就在几分钟前才降过一场小雪，街道两边的树冠和店牌灯箱顶上都洒上了一层薄盐。还在节假期间，路上的行人很多，千音两人走在其中并不起眼。
他们这会儿正手拿着一份当地特色炸马铃薯吃得正欢。
“果然还是北海道这边的马铃薯好吃啊！难怪薯条三兄弟的生产商都从这边进货。”一边吃着千音一边赞不绝口。
死柄木没说话，他只是吃一口，眼睛下意识地看她一眼，仿佛不这样一再确认，都觉得这一幕实在太假，假得连梦里都不会发生这种事。
“真羡慕跟班你啊，有黑雾在，全国各地的美食随时想吃就吃。”
“不要叫我跟班。”条件反射地又反驳出声，死柄木自己愣了一下又扭过头去，“你也不缺这些零食不是吗？”光小时候她分给自己的那些不算，用来收买小弟的高级零食他都见过一大堆了。
少女在这时停下了脚步，仰头看他，神色认真：“你是不是在闹别扭？”
“没有。”死柄木立刻否认。
“你有。”千音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介意小姨的事？”
被说中心思，死柄木心里一个瑟缩，却没再说话反驳什么。
“你别这样。”这个话题千音其实并不想涉及，可是死柄木始终别扭的态度让她不得不点出来面对，“喜欢的朋友要来自己家里玩，会高兴到跑出门迎接不是很正常吗？换成我要是知道你来我家玩，我也会跑出来接你的。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我有你的个性，我未必能像你做得这么好，早就惹来一堆祸事了。小姨她如果知道肯定也不会怪你。”
存了十年的心结，千音有怨也有恨过，但在经历了生死明白了小姨的想法和英雄的真正含义后，少女真的看开了很多。比起已经失去的，她只想更珍惜眼前的。
死柄木依然没说话。
诚然，到今天这个地步，事情的所有真相都被解开，他害怕的被少女怨恨甚至漠视的事都没发生，甚至心里很清楚不管是那个小时候对他很好的阿姨还是眼前的少女从来都没有恨他的意思，但正因为她们就是这样的人，才越发让他感到自己的卑微和丑陋。
她们天生就属于光的话，他就是注定只能活在阴影里的怪物，无论是那蛮不讲理的崩坏个性也好，还是老师早就点出来的他内心的扭曲也好。
“转弧……”
千音还待再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
“啊啦，这不是……！”这一声让两人本能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拎着购物袋的年轻孕妇正一脸欣喜地看着千音，刚想喊出少女的身份时她很理智地停下，然后很小声地问了一句，“ling酱，你怎么来北海道了？新闻上不是说你在老家柳生县过年么？”
几分钟后，道旁一处没什么行人的角落里，三人站在那里说话。
“没想到我穿成这样都被认出来……”千音一脸苦笑，离开别墅时她自认也算是改动了不少，也在街头逛了许久都没被发现，没想到猝不及防翻了车。
“那也要看是什么级别的粉丝了。”认出自家偶像的孕妇粉一脸得意，“ling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但我却是牢牢记着你的。因为在神野区出事时，是你用歌声救了我和我孩子的命。这样的恩情，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恩人的模样。”说到最后，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子。
正是当初在神野区废墟里获救的那名孕妇。
原来是神野区的幸存者，千音这才了然：“神野区不是早就重建好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呀？”看这位准妈妈的肚子，明显月份已经很大了。
死柄木没吭声，只安静听她们说话。
“是重建好了，不过重建也是要花时间的呀。所以我们就暂时搬去了有多余空房的亲戚家，和老公商量好就在这里的医院把孩子生下来。”孕妇笑着回道，“这几日一直呆在家里觉得很闷，我就出来转转透透气，没想到碰到ling你了。”
“这样啊。”千音恍然，确实，当时被半毁的神野区要重建的地方可不只是建筑物，还有那些被毁掉的设备资料……等等，这些才是最麻烦的地方，可不像房子靠超能力很快就能好，像眼前这位即将待产的孕期家庭肯定是没时间等之前的医院重新准备好，当然会选择转移。
她在恍然的时候，妇人也在好奇她，眼睛一直瞄向旁边的死柄木，伸手掩在唇边压低声音悄悄问：“……是在和男朋友乔装约会？”
听到这问话的两人全身一震同时愣住，完全没想过在别人眼里他们是这样的。
然而这样的反应在妇人眼中更像是被说中了，她了然地轻声笑了，眼神里带着包容的笑意：“年轻可真好啊……放心吧，我会保密的，就算是老公也不会说。”
这分明被误会的架势让死柄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出声的时候千音已经先一步笑着开口：“那真是谢谢您了。”她既不否认但也没直接承认，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没办法追问下去，“孩子还有多久就会出生呢？感觉很快了呢。”少女说着，眼睛盯着妇人十分滚圆的肚子看了。
涉及到自家孩子，孕妇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昨天才做过检查，医生说离预产期还有一周。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子哟，这还得感谢你。”轻轻抚着肚子，准妈妈的眼里满是喜悦和期待。
妇人脸上闪现的母性光辉让千音和死柄木都看得一愣，这是人性里最美好的一面之一，只是看着就能让人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虽然家里已经备了很多小婴儿的用品。但是只要上了街还是不自觉地就往母婴店跑。”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啊哈哈……”看到她的购物袋里满满一堆婴儿产品，千音只能干笑，“这么多东西，夫人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现在天气冷还下雪，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
“哎呀！是出来有一阵了！”买东西和聊天太开心，孕妇终于想起来她外出的时间有点长，“那我先回去了，ling酱你好好玩，这个城里还是很多好吃和好玩的地方的！”
说完她就急急往家的方向赶，明明大着肚子走路的姿势都有些笨重，竟然也能看出风风火火的味道来。
“不要紧吧？”千音都忍不住为她捏把汗。
“不要紧。”旁边的死柄木回了一句，“你的治愈之歌不只是救了那些人的命，也治好了很多他们的残疾旧伤，现在整个日本所有城市里就是神野区的人身体最健康了。”
千音：“……”
“所以你很值钱。下次不要再随便乱跑了。”死柄木幽幽盯着她，“如果你不是……我绝对也会想着把你抓过来，就算洗脑也要让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觉得你抓不到，因为你打不过我。”少女龇起一口白牙，顺带还举起拳头。
死柄木：“……”要抓人又不是一定要他自己上，就像抓爆豪那次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突然又发生了骚动，他们听到了之前离开的那个孕妇的痛呼，随后是路人的惊叫。
“有孕妇摔倒了！”
“她流血了！”
千音没有犹豫，甩开大步就朝着那边奔跑过去，死柄木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
“让一让，麻烦都让让！我们认识里面的人！”拨开人群，千音总算来到孕妇身边，“你怎么样了？”
之前还精神奕奕的孕妇此时脸色惨白一脸痛色，看到千音时本能地伸出求救的手：“我，我要生了……”
要，要生了？这种时候当然是第一时间送医院！
“一直躺在雪地上可不行！”她下意识伸手，刚打算抱人忽然想起旁边有比自己更适合的，“跟班你来，你来抱她！”
死柄木下意识摇头，他的脑中可从来没有乐于助人的念头，特别是他的一双手……
“你的手没事，快来帮忙！”少女一声尖叫让他回神，看他依然没动静已经要自己动手时，他想也不想上前一步将孕妇抱了起来。
“我拦了辆出租，你们要吗？”刚好有拦了车的好心路人在这时对他们道。
“帮了大忙了，非常感谢！”在日本，出租车其实很贵，但在这种时候没人吝惜钱财，两人带着待产的孕妇钻进车内，“师傅，最近医院，谢谢！”
作为一个未成年从未办过住院手续的千音，以及作为一个匿名敌人一直生存于暗处的死柄木在进医院送人救医时，真的可谓是手忙脚乱各种不知所措。
好在孕妇的包里有手机，打了电话给家属后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在接受完孕妇家属的感谢后，两人终于在休息长椅上松了口气。
“生个孩子真是麻烦。”坐在医院里，青年语气沉沉，这一番忙碌显然让他很不愉快，就算事后被人感谢了他也没什么感觉。
“不要这么说嘛。”千音劝他，“这毕竟是人生中最值得珍惜期待的大事之一了。”
“期待？”死柄木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嘴角溢出冷笑，“哪里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这个社会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但我很期待。”看到他唇边的冷汗，千音收回视线低垂眼睑，“我想看到这个孩子的出生。”
这是孩子的妈妈说过的，这孩子是被她救回来的，所以她想看看。
于是死柄木没再说话了，他虽然对此毫无兴趣，却愿意陪着少女安静等待。
生产的时间出乎意料的短，似乎就像死柄木说过的那样，被千音治愈过的孕妇身体很好，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顺利诞下了孩子，产室里婴孩的啼哭声十分响亮。
当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时，早就焦急等待的产妇一家人全都围了过去，大家非常欣喜又珍惜地看着新生儿，有孩子的长辈甚至高兴地流下眼泪。
“看，大家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呢。”千音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坐在原地指着人人都洋溢着满足和喜悦的地方看向死柄木，“转弧你出生的时候，志村叔叔他们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青年愣住，从未想过这种事的他呆呆看着那家人和医生护士激动拥抱的场面，又怔怔转头看向少女，忽然低下头抱住了对方，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千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双臂，无声地回抱住对方。
第83章 灰羽
暖橘色的光照在白雪上, 让冰冷的白雪少了几分寒意。
相比起北海道的寒冷多雪，京都的柳生县则要温暖得多。
这里是通向柳生大宅的必经之路, 一名体格高大穿着棕色风衣的金发男性独自站在附近一座宽阔结实的木道古桥上，他湛蓝色的双眸隔着栏杆安静地望着眼前古色古香的景色, 正是欧尔麦特。
事实上到桥头开始这里就已经是柳生家的私有土地，没有主人的允许其他人不得私自入内，否则要负法律责任, 所以这里除了得到许可的no.1英雄以外没有任何人从这里经过。
金发的英雄在等人。
等那个少女回来。
直到那道银灰色的俏丽身影出现，欧尔麦特脸上的焦灼才终于放下, 她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战斗痕迹, 说明就算真的去了那里也没有和那些人产生冲突。
“欧尔麦特！”对方也发现了他，赶紧加快脚步也踏上了桥，“你是不放心我，才在这里等的吗？”
古桥的栏杆上积着雪, 桥下是厚厚的冰面, 倒映着桥上逐渐会合的两个人。
千音知道自己突然失踪大半天，一直关注着她动静的雄英不可能没反应, 但因为事先打过招呼，他们才没动作。但不代表一点反应都没有，比如现在一直等着她的和平象征。
“千音少女，你……”欧尔麦特欲言又止, 不知该怎么问。
“就像您猜的那样, 我去找他了。”少女没有让他为难, 直接说出了答案，不知是不是刚好有冷风吹过的关系，欧尔麦特看到她的扬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苦涩，“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欧尔麦特，他……不打算过来这边呢。”
医院里，产妇家人的那一头沉浸在新生儿的喜悦里，另一头少女抱着突然情绪崩溃的青年，无言又温柔地给予安抚。
就在这种时候，她听了他闷闷的嘶哑声：“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就像突然遭遇灭门永远回不来的志村一家人一样，被死柄木害死的人还有他做下的一系列恶事，甚至是他早就扭曲的观念和心性……这些通通都回不去了。
他注定只能留在黑暗的一面，作为那个世界的人活着。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即便再眷恋怀抱的这份温暖，也不会想要彻底站在阳光里，那会让他窒息，会彻底杀死他。
呼呼的冷风刮走了少女言语里的热气，也让欧尔麦特原本隐隐生起的那点期盼直接吹灭。
“啊啊……这并不意外，毕竟那孩子跟了那个男人那么久，又经历了那样的事，一点都不意外呢。”欧尔麦特只能这么道，“千音少女，谢谢你，冒着危险去做这样的事已经足够了。”
看着金发的英雄明明自己也很难过，却还努力地安慰她，少女不由笑了。
“他大概不会回来这边了，就像他说的那样过去永远不可能过去，但没关系，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