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这么说,”闻人笑听他说要告诉父皇,不由有点慌,“三哥哥,你别去。”
呵,有求于他就知道叫一声三哥哥,真是够见风使舵,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他呢。闻人朔稍微缓和的心情又愤怒不平起来,一把甩开她的手,“不行,再不教训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闻人笑蹙眉,心道形势不妙,看来只能……
眼泪夺眶而出,晶莹的小水珠把又长又翘的睫毛压得一颤一颤,衬着微微发红的眼角和可怜兮兮的眼神,世上没有人能不心软。
“哭什么哭,”闻人朔恶声恶气道,“你哭也没用。”
闻人笑闻言变本加厉,细声细气地抽噎起来,样子实在委屈极了。
“都说别哭了,”闻人朔被她哭得心慌,不耐烦道,“烦死了”。
“你怎么这么凶,”闻人笑抬眸看他一眼,似乎在努力把眼泪憋回去,要掉不掉地在眼眶里打转。
闻人朔真是怕了她,不得不放柔嗓音,好声好气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哭呢我的小姑奶奶?”
闻人笑低低地哼了一声,掏出手绢把脸擦干净,“原谅你了。”
闻人朔无语,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他努力心平气和道:“你和严谦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闻人笑撇撇嘴,觉得他莫名其妙,却又不太敢得罪他,便挑了些与严谦相识的过程说给他听,“喏,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闻人朔大怒,“你还想怎么样?还嫌对他不够好?”从小到大对他这个哥哥还没有对严谦那个残废的一半好,他现在简直想直接从她那道该死的门去到侯府把严谦揍一顿。
“他救了我们的父皇啊。”闻人笑理直气壮道。
闻人朔狐疑地看她一眼:“真的只是这样?不是因为你喜欢他?”
“才不是。”
“哼,”闻人朔终于觉得胸口的气流通畅了些,却还是黑着脸强调,“要报恩也用不着你对他那么好。”
他的目光在自家妹妹脸上移动着,试图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突然发现了她微红的耳尖,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你对严谦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没有啊,”闻人笑倒是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认真地答道,“只是看到他受的伤会觉得很难过,见到他会很开心,见不到他会经常想到他……”
她还要再说下去就被闻人朔打断了,“够了,我的好妹妹你还想怎么样?”
青年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暴躁和震怒,“嚯”地一下站起身拂袖而去,恶狠狠地砸下一句“蠢货”,便径直离开了公主府。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掐死这个没出息的妹妹。
闻人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复杂。
*
冬夜里黯淡的星星透过漆黑的天幕努力放出一点光芒,繁忙的一天即将结束。
有小宫女轻声朝玉罗请示道:“玉罗姐姐,您看公主的晚膳……可怎么办?”
玉罗微微蹙眉,有些担忧。自从三皇子殿下来过后,公主的看上去就有些奇怪,独自上了摘星阁,将所有人都摒退,吩咐不得打扰,直到现在该用晚膳的时间还未下来。
她为难地沉吟片刻,“再等等吧。”
摘星阁上,闻人笑凭栏而站,她本以为高处的风会让她清醒,却始终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下午的时间,不足以让她明白什么是情爱。她翻完了杨敏诗从前送的一整箱话本,那些俗套粘腻的情节,泛舟湖上,对月盟誓,林间相拥,竟让她心里空落落。
脑海中响起他们对她说过的话。
杨敏诗大惊失色的脸:“你真的喜欢他?”
闵大师随意的嘟囔:“这么喜欢就嫁给他啊。”
闻人朔:“蠢货。”
喜欢他。嫁给他。蠢货。
嫁给他。蠢货。
蠢货。
她闻人笑是个后知后觉的蠢货。
每个人无意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夺去她逃避的退路,逼她看清自己的心。
她笨拙地望进自己的心,却发现它早已被填满。
没有拂过湖面的清风,没有温柔皎洁的朗月,青翠枝叶的窸窣,只有他。
他叫严谦。
*
“公主,公主!您去哪儿?”
闻人笑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她,然后便独自穿过月亮门,去了侯府,留下侍女们面面相觑。玉罗到底放心不下,远远地辍在她身后,最终停步在月亮门边,目露复杂。
定风阁的门被推开,严谦循声望去,看见门外一片夜色,一身粉群的少女似妖似仙,踏月而来。
严谦一惊,站起身朝她走去,“公主?怎么这么晚过来?”
不料少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轻轻嘟囔道:“忘记加衣服了,有点冷。”
“怎么了?”严谦下意识接住她,听她搂着他说冷,又不敢放开她,只好将她带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他直觉她情绪不对,有些担忧,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闻人笑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道:“今天好多人说我喜欢你。”
严谦的目光在一瞬间冷硬如冰,迸发出凛冽的杀意,手却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理他们,他们乱说的。告诉我,谁这么说了?”
他放在心尖上在意的姑娘,敢嚼舌根就要付出代价。
闻人笑从他怀里钻出来,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你。”
严谦微怔片刻,表情仍然平静,竟似是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他这个反应,猜他可能没听懂她的意思,便提高了几分声音道,“严谦我要嫁给你。”
屋外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屋里少女娇俏而无畏的声音像是一朵烟花,“怦”地一声,把他的心炸得支离破碎。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在那一瞬间划过千般震惊万种疼痛,再睁开的时候便已是一片空旷,除了丝丝缕缕的无奈,再不见其他:“很晚了,臣送您回去。”
她讨厌他这样的态度,恭敬又疏离,仿佛只把她当作胡闹的孩童,而不是爱慕着他的姑娘。
灯烛发出暖融融的光,照在严谦脸上,把他的面容映得更加深刻。闻人笑不由凑近了些,伸手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他的剑眉从不会对她严厉地拧起,他狭长的眼眸看向她时戾气就消失殆尽。就算他不是最英俊的那个,也一直是能让她心动的人啊,她怎么能迟钝到今天才发现?
严谦垂下眼睫,避开少女那双满含情意的桃花眼和暖玉似的面庞,。
就在他想要轻轻把她推开的一瞬间,一个温暖柔软的吻落在他完好的那边脸颊上。
闻人笑的手终于放开他,站在他面前,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宣布:“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将来一定会喜欢我的。”
温软濡湿的触感还留在他脸上,美好得让他胸臆处传来阵阵闷痛,几乎无力维持住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这幅模样落在闻人笑眼里简直像是行尸走肉,她不由得很气,又有点着急,想让他露出点别的反应。狠了狠心,伸手搂住他脖子,看准他的唇亲了过去。
严谦没想到她竟这么大胆,一时如遭雷劈,又怕伤到她不敢推开,便只能自己向后倒,却带倒了搂着他脖子的她,两人的唇狠狠相嗑,她娇软的身子也重重压在他身上。
闻人笑似是无意识地伸出小舌舔了舔他的唇,严谦闷哼一声,名为理智和冷漠的弦齐齐绷断。
一阵天旋地转,闻人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上就压了一具精瘦健壮的体魄,唇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感觉自己在被一头绝望的野兽舔噬啃咬。她惊慌又无措,只凭借着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把他搂得更近了些,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彻底惹怒了他,浇熄了最后一丝怜惜。
严谦直勾勾地看着她闭眼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眸中透出无尽的幽黯和暴戾。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勾引他?这样没有防备心,这样傻,让他控制不住本能,想狠狠地欺负她,让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呜咽。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闻人笑一口气还没喘上来,他火热的躯体和唇又朝她覆了下来。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心脏一下下跳得又快又重,眼角也微微发红,沁出点点泪珠。
感觉好像已经过了数年那么长久,身上的人还在把她一遍遍翻来覆去舔食,贪婪又歇斯底里。就像是一只野兽碰到一株天灵地宝,永远不知道饱。她试着推开他,却换来更狠戾的惩罚。
直到有什么坚硬又火热的东西撞了她好几下,严谦似乎才有些餍足,暧昧地舔舐着她的耳根,声音低沉又危险,“还敢喜欢我吗?”他在她面前总是克制而温和,不代表她能肆意挑衅一个成年男人。
今晚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闻人笑的认知范围,她胡乱地摇着头,想到什么又点点头,衣襟早已松散,长发也有些缭乱地披在榻上,少了几分少女的纯真,多了几分妩媚,样子纯真又惑人。
严谦终于从她身上离开,伸手开始解自己的外袍。
“你你你,你要干嘛,你无耻。”
他看着她一脸惊慌往后缩的样子,似是斜勾了下唇角,费劲地压下继续欺负她的冲动,把她从榻上拉起来,再把外袍裹在她身上。
闻人笑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般地跳下榻,有些腿软地夺门而出,转眼就独自冲进一片夜色中。
严谦抬腿不远不近地跟上,一路隐匿着自己的身型,直到她穿过月亮门,被公主府提着灯笼巡视的宫人接回寝殿,又在夜风中独自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身体的火热还没有完全冷却,心里却是无边无际的寒凉。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可他别无选择。
第30章 在一起
闻人笑由侍女服侍着起床,红润的嘴唇微肿,眼底有些许青黑,显然并未得到一夜好眠。玉罗侍立在一旁,垂睫掩去了眸中的心疼。昨夜公主披着严将军的外袍跑回来,还是那样一幅……的样子,她不由后悔自己对严谦的信任,几乎将其恨入骨子里。
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到底是个姑娘家,受了这样的委屈无法对旁人开口,实在让人心疼。好在公主似乎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今也算是认清了那人的真面目,以后离他远远的便好。
用过早膳后,闻人笑从书房挑了本书,便又窝到摘星阁去。目光落在墨香萦绕的字里行间,逐渐放空。
她微蹙着眉,拍拍自己的脸蛋,“不要再想那个大坏蛋了。”
他怎么能那么对她……简直是个粗鲁无礼的野蛮人。一想到昨夜的一幕幕,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心跳也开始不听她话。
花园里,玉罗穿梭在各个院落之间打点府务。
“玉罗姑娘!”
不远处传来一声带着响亮的招呼,她定睛一看,是挎着刀刚从府外回来的江风。也不管对方能否看到,玉罗狠狠朝他瞪了一眼,扭头往回走。
江风本来以为会听到一声带着浅浅笑意的“江大人”,不料她连话都不愿跟他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地过去几天,闻人笑每天读书练字,弹琴作画,倒也平静而快活,只是偶尔想起严谦,便有些气鼓鼓的。他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还不来找她道歉,那她也不要去找他。
严谦每日上朝、下朝,刑部、侯府,三点一线,忙得倒也充实,只是夜半时分的梦里总是充斥着不堪入目的画面,让他不得不走到那道月亮门边,一站就是半宿,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心情平静些许。
*
午后的寝殿里,镂空狗头形状的金丝香笼冒出丝丝袅袅的轻烟,一派宁静慵懒的气氛。
闻人笑的双手浸在泡满花瓣的温水里无事可做,不由感觉有些无聊。她四处打量几眼,忽然发现身边的玉罗今日看上去心情格外的好,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便有些好奇地打趣道:“玉罗,你是碰到什么好事了吗?”
玉罗微怔,没想到被公主看出来了。她本来不想对公主提起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免得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但是……公主知道这件事,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于是她答道:“听说今日下朝后,三皇子殿下把严将军打了一顿。”虽然不知道三殿下为何这么做,但她还是觉得蛮解气的。
闻人笑倒是知道原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她三哥那性子,能忍这么些天,到今日才动手,也真是不容易。
她倒是不担心严谦被打得多严重,他就算只有一只手,也是顶顶厉害的,说不定三哥还未必能打赢。如此想着,她半是调笑半是好奇道:“战况如何?”
玉罗听她笑出声,便明白公主果然乐意看到严将军被打。她暗自思忖道,若是说得严重些,让公主开心一些,应该没关系吧。于是她一本正经道:“听说场面颇为惨烈,严将军都吐血了。”
“什么?”闻人笑嚯地一下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水,不耐烦道,“不泡了不泡了。”
“公主——”玉罗见公主又没带上她,自己出去了,不由小声唤了句,有些傻眼。难道严将军都……公主还要关心他?不应该吧。
闻人笑风风火火地跑到闵大师的院子,推开门道:“先生先生,我想要一瓶治伤的药。”
闵大师闻言急忙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一幅中气十足的模样,只是面带焦急之色,便先松了口气,估摸着又是那严家小子有事,忍不住促狭道:“这回又是谁受伤了。”
闻人笑看他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心急,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答道:“严将军。”
“老夫就知道,”闵大师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反正严家小子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还是逗公主更有趣,便轻咳一声,长篇大论道,“伤药呢分很多种,比如皮肉伤,跌打伤,筋骨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