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掌柜既是担心又是哭笑不得,急忙给她倒了杯凉水。
闻人笑这回吸取了教训,待包子晾凉了一点才吃,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荀掌柜,你能不能留在我这公主府啊。”
“草民真是受宠若惊,”荀掌柜知道她不是认真的,便也一点都不紧张地笑道。
其实闻人笑心里还真的蛮想每天都能吃到荀掌柜做的包子,不甘心地嘟了嘟唇,面色有些讪讪。
她还是第一次在厨房里进食,倒也觉得很是新奇,吃得蛮香。
忽然想起什么,闻人笑停下手中动作,唤来几名宫女,吩咐道:“将包子都分下去,宫女、内侍、侍卫、琴师、戏班,尽量都要分到,而且要在包子凉之前分好。嗯……还有本宫的西西,让它也尝尝。”
荀掌柜在一旁微微笑了下,想着公主府的下人必定是极其敬爱她的。他知道包子必是不够,便又默默走去将几只蒸笼放进炉子。
*
次日,镇远侯府。
“你盯的那琴师可有何异动?”
严谦漆黑的目光落在呼噜噜吃粥的哈哈身上,声音有些低哑,似是一夜未眠。
又到了一周一度回府与将军报备的日子,江风微拧着眉,面上露出几分迷惑和犹疑:“属下觉得有些奇怪,那琴师竟然并无什么异常的举动。每日便是在屋中练琴写曲,与府中其他人既不走近,也不发生争执。”
江风想了想,补充道:“正月二十七那天,他以给母亲扫墓的由头出了府。属下带人一路跟随,竟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那琴师只在途中一家小杂货铺买了些糕点食品,从墓地的墓碑看来,他娘应该确有其人,甚至他扫墓时面色悲痛,属下瞧着也不像装的。”
难道真是他们想错了?这人真不是西瑱皇子?这也老实得有点过分吧。
想起那心怀叵测的琴师仍是埋在公主府的一颗毒瘤,而他却已没有了名正言顺插手的资格,严谦眸光阴狠,声音冷沉:“没有别的了?”
江风拧眉仔细思索,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公主府昨日发生了一件奇事。“
“说。”
“厨房突然给我们分了一种特别好吃的包子,那叫一个好吃啊,一口咬下去差点把舌头都吞了,”说着江风压低了声音,面色神秘道,“有传言说,包子是公主亲手和一位神厨一起做的。”
听了这话,严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睁睁看着公主和别人并肩从他面前离去,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龙凤楼的包子,寥寥几日前还是他与公主甜蜜的回忆。
“回去吧,保护好公主。”
江风应了声,行过礼告退。
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江风沉着脸凝神思索。将军与公主究竟发生了何事?公主好几日未过府找将军,而将军……似是变回了从前阴冷毫无感情的模样,甚至更添了几分孤寂。他不愿用那个词形容,可将军的确就像……行尸走肉。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时,一阵轻悠悦耳的琴声飘进他耳廓。
江风下意识循声抬头向高处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
摘星阁的高台上,一男一女并肩而坐,抚琴相合。从这个距离,难以将两人的面容看得十分清晰,却隐约能认出精致的轮廓,足以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乐海和公主。
二人皆是一身白衣,高处的风吹满他们的宽袖,飘逸的带袍在风中猎猎飞舞,配着和谐到融为一体的琴声,像是一对就要乘风归去的神仙眷侣。
江风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一时间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回了侯府,乐海怎就……怎就得到了机会与公主独处?
焦急的感觉灼烧着江风的心,既担心乐海对公主不利,又担心公主与将军……摘星阁上的那两人实在太相配了,看到这一幕的冲击力让江风无法冷静。他咬了咬牙,抬腿用上轻功往侯府飞奔。
他要去提醒将军把公主抢回来。
*
摘星阁上。
闻人笑挑指收起最后一个音,朝乐海笑了笑:“这曲子如此改改,分为两个声部来处理,效果比想象中更好。”
乐海认同地颔首,清俊的面容带了些笑意,伸手拿起曲谱,修长的指尖轻点在某个段落,“这部分是否略微单薄了些,或许再加些琶音会很不错?”
“咦,是吗,”闻人笑凑过来看两眼曲谱,伸手在琴上拨了一下这段,随即双眸亮晶晶地道:“真的啊。”
她取了笔,在曲谱上略微改动,乐海时不时指点一两处,皆是效果直白又华丽的建议。
闻人笑拿着改动过的曲谱,心中有些叹服。琴之一道,她演奏技艺略胜一筹,创作改编的能力却不如乐海。虽然现在看来,后者擅长的并不那么被世人重视,她却知道乐理之术乃是琴艺之本。
虽说她今日唤他来摘星阁合奏,心中存了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念头,想着借乐海刺激严谦来找她,可如今看来,也算是为自己觅得了个知音。与乐海合奏是件非常愉快的事,他虽技艺稍逊,却懂得照顾她的琴音,如同脉脉的流水一般温和而包容。
摘星阁下,某个阴暗不起眼的角落,严谦早已伫立良久。高处的景象看得他眼睛疼,心也疼,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眼睛都不眨,死死盯着公主和乐海的一举一动,看他们时而默契对视一笑,时而凑在一起将曲谱涂涂写写。
他就这样,从正午站到日落,直到金红色的夕阳给高处的两人镀上暖光,他竟觉得有些站不稳身子,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树上,以手掩面,眼里满是绝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跨过月亮门,进入她的公主府,没想到竟是为了看公主与别人琴瑟和鸣。
好痛。手臂被利刃砍下的那一瞬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痛,痛到他眼眶酸涩干疼却流不出一滴泪。
不管那乐海是皇子还是琴师,公主与其待在一起必定是极开心的吧,而不是像与他这个粗人相处一般沉闷无趣。那两人一抬手一拂袖之间,流转的默契让严谦嫉妒得发狂,狠狠咬着牙,猩红了双眼。
*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不用去太学的清闲公主每天都召乐海相伴。看着乐海眼中的欣喜,和唇边一日比一日更深刻的笑意,闻人笑在心里愧疚地叹了口气。
这都六天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明明阿鸳说严将军日日下朝都来,就自虐般地站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望着她和乐海,一站就是一下午。可他怎么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总不能是真的不在意她吧。
次日一早,闻人笑坐在梳妆镜前,轻声对玉罗吩咐了几句话。
“我们要劳烦江侍卫一件事……”
“公主……”玉罗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嘴唇也颤抖着说不出话。她真的想不到,公主为了一个情字,竟会是这般大胆又偏执的模样。
闻人笑一双桃花眼里的光亮得有些吓人,双手轻轻抚上自己胸口。这颗心就是她的赌注,若是要不回就愿赌服输。
她要相信,他不会让她输。
*
深夜,洁白的月光斜斜地洒进窗棂,又顽强地穿过层层薄纱,来到熟睡的少女的脸上,送给她似仙似妖的美丽。
闻人笑睫毛轻颤,缓缓醒转。她睁着雾蒙蒙的眸子,无意识地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眼底燃烧着怒意和别的什么,灼热得要将她烧穿。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几乎融进昏暗的夜色,看着很是阴森可怖。
可这一刻,闻人笑在心里笑出了泪花。感谢上天,她赢了。
意识早已清醒,她还是做出一幅迷糊的样子,揉了揉眼睛道:“谁啊?”
“你觉得呢?”
那人影幽幽出声,掀开纱幔,弯腰凑近她,“听说你要和那个琴师私奔。”
************修文减少了一些无用情节,晋江不允许章节字数减少,用星号代替,抱歉************
第40章 甜吗
闻人笑微怔,没想到严谦竟真会信了这无稽之谈。
“其实我和乐海……唔唔唔!”
下意识想要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湮灭在狠戾凶猛的唇齿磕碰中。
严谦低头堵住了她的唇,屈膝跪在地上,手臂紧紧将她扣在床边。呼吸着她香甜的气息,他心中的醋意、痛苦、爱恋、思念尽数爆发,在漆黑的眼中汹涌澎湃。她软嫩的唇带着丝丝甜意让他着迷,忍不住用力吮吸,轻轻啃噬,几乎想要吞下肚去,舌头粗鲁地在她口中横冲直撞,却又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难受……”闻人笑似是痛苦又似欢愉地蹙着眉,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脸蛋一片通红,“你走开。”
“让我走开?”严谦含住她柔软的小舌狠狠一吸,深黯的眼眸闪过一道幽光,“然后你要去找谁?”
他醋意大发的模样实在吓人,闻人笑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舌根,把脸转向另一边去,微张着红润的唇大口呼吸了几下,不理他。
严谦轻舔着她白皙的耳垂,狭长的眸子第一次露出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声音含糊道:“说,你要去找谁,我杀了他。”
“你……”闻人笑转了回来,蹙着眉打量严谦几眼,觉得他此时怕是神智都不太清醒了。
见公主终于看他了,严谦似乎有些高兴,轻柔的吻依次落在她的额头、眉心、左右脸颊,“公主不要喜欢别人可好?”
她本来就没有喜欢别人啊,只有他。可要是让她这么说,又有点淡淡的不甘心,忍不住哼哼唧唧地开口拿话刺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严谦一瞬间阴沉了脸,微眯着眼,紧紧盯着她娇软的唇,似乎在费力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跟他没有关系?躺在他身下由着他翻来覆去亲吻,却说跟他没有关系?
闻人笑被看得不自在,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少女细小洁白的贝齿轻轻嵌在红润亮泽的唇上,诱人的模样让严谦彻底失去了理智,身子覆上她,来势汹汹的吻接踵而至。
她被动地承受着,难耐地蹙起眉,下意识往床的中间缩去,却被他长臂一伸就给勾了回来继续亲。
“不要了……”闻人笑的睫毛早已一片潮湿,额头沁出了点点汗珠,努力挣扎着摆脱他,却怎么样都逃不开火热的唇舌,无意识地嘟囔了句,“阿鸳救我……啊!”
严谦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双眸一片猩红,“你还敢提别人的名字。”
她怎么敢,在他亲吻她的时候喊别的男人!
他咬着她的锁骨磨了磨牙,声音听上去有些阴森森的诡异,“我把你吃下去好不好?”
脖颈处传来麻痒刺痛的感觉,闻人笑真的被他吓到了,湿漉漉的桃花眼沁出几滴泪,心里突然很是委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不是让我忘了你吗,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严谦你这个负心汉,”她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小声抽噎起来,“你先不要我的,现在又这样对我。”
严谦整个人顿时僵住,眸中的猩红一点点黯淡下去,才借着月光看清闻人笑现在的模样。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瘫软在床上,单薄的绸裙有些散乱,软嫩的唇红肿得十分明显,额边的长发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上,脸上满是泪水和被他舔湿的痕迹。
“我……”严谦嘴唇微微颤抖着,恢复了清明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用袖子帮她把脸擦干净,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你回去。”闻人笑把脸埋进柔软的锦被,声音闷闷道。
“公主……”严谦手足无措地跪在床边,目露哀求。
“你都说要分开了,这样不明不白地来找我,又算是什么呢?”
“我……”严谦怔怔地看着她被子外的侧脸,想说他后悔了,他不能失去她,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说这话。
闻人笑心里早已原谅了他,却打定主意要让他记住教训,以后别再用那些所谓“为她好”的理由把她推开。
她知道严谦是爱她的,只是像荀掌柜说的那样,“有人和面的方式不是面团想要的”。
他们是两个磕磕绊绊学和面的人啊。
“公主,别闷着了,”严谦低哑着声音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这就走。”
闻人笑含糊地应了声,这一通折腾的她又累又困,眼睛都睁不开了。
*
天空呈现出一种特别的颜色,只要再深一分就是深夜,再浅一分就是蒙蒙亮。
闻人笑似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眼睫颤抖了几下,悠悠醒转。
映入眼帘的是床边跪得笔直的身影,闻人笑打了个激灵,有些模糊的意识一瞬间清醒过来,“你怎么还在?”
严谦没料到她这时候醒来,眼底露出几分惊慌:“我……这就走。”
他只是想趁她睡着的时候多看她几眼,然后在天亮之前离开。
“你是不是傻!”闻人笑简直被严谦气死了,一翻身跳下床,抱住他的腰把他拉起来坐在床上,“过了多久啊,腿疼不疼?”
“公主……”严谦怔怔地由她摆弄,突然一把抱住她,嘴角勾起一丝傻笑,“公主心疼我?”
闻人笑叹了口气,看着他这模样心软成了一滩水。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啊。
她亲了亲严谦的脸,“下次再这样就打死你。”
严谦蓦地愣住,随即欣喜若狂地看向她,眼中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难以置信,“公主……”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闻人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给他揉揉膝盖,“疼不疼?”
严谦哪里舍得让她做这事,重新把她搂到怀里,“不疼。”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这才哪到哪啊。
“讨厌死了你。”就知道怎么让她心疼。
闻人笑靠在他怀里,凶巴巴威胁道:“你下次再敢不要我,我就真的和别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