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的小公主——于拾忆
时间:2019-02-07 09: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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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着老侯爷用了午膳,闻人笑与严谦便手拉手地告辞。因为闻人笑认得这府里的路,也就并未让人领路,牵着严谦往外走。
  不知不觉又路过一片梅树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一阵清风吹过叶子就沙沙作响。
  “你看那棵树,”闻人笑指了指一棵梅树,“我小时候爬那上面去,险些下不来了。”
  脑海中顿时想象出她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严谦低笑一声,长臂一捞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会有人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吧,”严谦变本加厉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才顺着她刚才指的方向看向那棵梅树,却恰好看见一道身影快速从梅树林中走出来,撞进眼帘。
  那人稍微走得近了些,就能看清一身侍卫打扮。他没往他们这边看,似乎有什么急事,急匆匆地离开。转身的那一刻,严谦忽然看清了他的脸。不算熟悉,却刚好认识。二皇子的侍卫,鞠远。
  回公主府的马车上,闻人笑有些睡意,迷迷糊糊地靠在严谦怀里。严谦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二殿下与汝阳侯府有往来?”
  “没有吧,”闻人笑含糊地应了声,“汝阳侯府一向不与哪个皇子走得近。”
  严谦沉默,拧眉思索半晌:“我刚才见到了二殿下的侍卫。”
  闻人笑的瞌睡倒是清醒了几分:“在哪?”
  “梅树林。”
  “嗯……那附近最近的应该是表……世子的院子。”
  提起杨慎行,严谦难免更加多了几分在意:“杨世子与二殿下有私交?”
  “没有吧,没听说过。”
  闻人笑伸手搂住严谦的脖子,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大约是公事上有什么往来,送些信件公文倒也正常。”
  严谦深深呼吸了几次,心中充斥着莫名的预感,似乎事情并不会如她所说。
  闻人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迷迷糊糊又道:“以前外祖父与我说,给世子起名杨慎行,就是希望他能谨言慎行……知危,就是知道危险来临……想来他是不会趟这夺嫡的浑水。”
  *
  回到国公府,严谦将已经睡着的闻人笑抱回了定风阁安置好,独自一人去了书房。没过多久苏寒推门进来:“将军,您找我有事?”
  严谦“嗯”了声,直截了当问道:“杨慎行与二殿下是什么关系?”
  苏寒显然没料到他要问这件事,微微怔愣片刻,回答道:“杨世子是二殿下一派的人。”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算很多,但也不少了,至少参与夺嫡这件事的人心中都有些数。
  “咔嚓”一声,严谦折断了手中一支笔杆,声音阴沉沉的透出怒意:“为什么不早与我说?”
  苏寒面色有些无辜:“属下早在两年前就与您汇报过这件事。您那时……”
  两年前正是闻人笑离开不久的那段时间,严谦每天过得浑浑噩噩,还能勉强做好自己刑部的事已是不易,哪里有半分闲心关注朝堂上拉帮结派的事。
  怒意在胸口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严谦咬着牙,终于问出了那个心底最在意的问题:“两年前,救下公主的,为何是杨慎行?”
  苏寒一怔:“您的意思是……”
  “为何那么巧,”严谦喉头滚了滚,眼中透出些真切的痛意,“偏偏是杨慎行。”
 
 
第113章 
  派出了所有手下人彻查,因为这件事当初牵涉甚广,只需去城防军中稍微用心打探,倒也并不难查。
  镇国公府的书房里,严谦拿着手下人送回来的急报,面色阴沉得像是刚过去不久的冬天里乌云罩顶的天气,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他眼中的光明明暗暗,翻滚着幽深又压抑的情绪。大海与岩浆交替流动,冷热莫测。
  直到窗外的天色黑了下来,他才猛然惊醒,站起身,疾步走回了定风阁。
  屋子里一片漆黑,闻人笑静静躺在床上。在严谦走到床边的那一刻,她似有所感,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看清床边的高大身影,奶声奶气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我睡了这么久吗?”
  严谦在床边坐下,搂住闻人笑的腰扶她坐起来,牢牢抱进怀里。他的手臂箍得她微微有些疼。
  “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幽幽道:“他们都想把你抢走。”
  “你乱说什么呢,”闻人笑初醒的脑子还不太清楚,听得也不是太清,就没往心里去,“好黑,怎么不点灯。”
  怀里的少女娇娇软软,依赖又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严谦低头看她,眼中满是痴迷的爱意,心中却熊熊燃着恨。
  闻人彦冒着让妹妹受到伤害的危险,只为将她送到杨慎行手中。或许那时闻人彦认为那风险小得不能再小,对他来说却意味着全部。
  他忽然想起金明寺里,慧显大师为他解得“好运留不住”的那支签文,和离开的时候面带悲悯赠给他的那串佛珠。那佛珠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带在手腕上,却在他与叛军搏斗时忽然崩裂。现在想来,或许那就是闻人笑受伤的一瞬间。
  若是没有慧显大师那一丝怜悯,他本就是要失去她的。她或许会再也记不起他来,甚至会没了命。这样想着,严谦几乎按捺不住杀人的冲动,想要将那两个人一刀一刀砍成碎片。
  闻人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气息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严谦沉默一会儿,忽然俯身将她压倒在床上:“公主。”
  “嗯,”闻人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双桃花眼在黑暗里泛着柔和的波光,“怎么了?”
  “……我想要。”
  闻人笑顿时就红了脸,心里倒是松口气。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严谦用脸颊在她颈窝蹭蹭,是她最无法抗拒的撒娇似的动作,“求你。”
  想要拼命与她更接近些、再接近些。似乎做那事的时候,他能感觉她的存在更加真实。
  闻人笑瞬间心软,“就,就一次。”
  *
  这天晚上,闻人笑终究没能保持太久的清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严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沉静美好的睡颜,用温热的湿帕子擦干她额头的汗。无言地凝视许久,他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
  他不得不去做她不喜欢的事。
  *
  次日,早朝结束后,太白居。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闻人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毫无形象地大口饮下。声音还带着面对严谦时习惯性的凶巴巴,脸上倒是少了几分不善。
  严谦微微垂下眼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
  闻人朔眉头一皱,奇怪地看他一眼。
  “三殿下,”严谦抬眸,挣扎的神色已经尽数消散,目光坚定而晦涩,又改口唤了句,“皇兄。”
  闻人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面色古怪:“有事说事。”
  “我要加入你的势力,”严谦冷冷淡淡开口,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助你夺位。”
  “……什么?”
  看了眼闻人朔僵硬又呆滞的神情,严谦用力闭了闭眼,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到桌上,一字一顿道:“让我加入。”
  不是结盟,而是为他所用。不像闻人彦与杨慎行那样互有所图,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将闻人朔扶上皇位。让闻人彦最在意的东西求而不得,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最仁慈的手段。
  就算闻人朔的头脑再如何简单,毕竟在朝堂上争斗了这么些年,如何会相信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微眯着一双桀骜的鹰眸,不善地打量对面的严谦,一时有些弄不清他的意图。
  严谦重新捡起那块令牌,直接扔到闻人朔面前。闻人朔一看,不由愣住。
  那是象征着国公身份的令牌。
  “你……”
  严谦锐利的视线直直看向他,又重复了一次:“让我加入。”
  闻人朔面上的神色终于一点点严肃下来,说出的话还是十分难以置信:“你脑子没坏吧。”
  “再清醒不过。”
  两人无言地相对而坐,过了许久,闻人朔幽幽出声道:“你图什么?”
  严谦微不可察地拧眉,只觉他实在难缠,事多得很:“……图个乐。”
  闻人朔意味不明地斜勾了下唇角,伸手拿过那块令牌在手上把玩,细细摩挲精致的墨玉花纹。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好想要。
  如今的严谦是他妹夫,却也是闻人彦的妹夫。这样的好事,怎么偏偏就落在了他头上?难道真是为了笑笑的那一盒子玩具不成?
  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他淡淡道:“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敢收你这大礼?”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点能得了严谦的青眼。将笑笑带去温泉别庄不许见他?在婚礼上刁难他?越想越觉得像是陷阱或者报复,可那令牌满满的诚意摆在面前。押上全副身家来坑他?他自己都不信。
  原因这道坎今天真是跨不过去了。严谦拧着眉,压抑下心中的烦躁,伸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沉声道:“我有原因。该说的时候自然会与你细说。”
  他这认真的模样倒像是确有其事。闻人朔挑了挑英气的眉,陷入沉默。这买卖……实在太过划算,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划算得让他不敢相信。若是与自己无关,他其实并不在意严谦那个所谓的原因。
  “就这样定下吧,”严谦沉声宣布,“以后听凭差遣。”
  脑中忽然划过一道念头,闻人朔打断道:“等等。你要与我合作,笑笑知道吗?”
  听到闻人笑的名字,严谦微微一怔,脸上严肃的神色松动些许,眸中浮上几丝挣扎。
  “她不知道。”
  闻人朔眉眼间隐隐约约的期待顿时消失殆尽,恹恹地耷拉下来:“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用猜他也知道,闻人笑不会同意严谦搅进这夺嫡的破事。
  “她不知道,无妨。”
  “你无妨,我有妨啊!”闻人朔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倒是把她骗得晕头转向,到头来还不是要记恨在我头上!”
  严谦抿了抿唇,低声道:“公主明事理,她不会……”
  “不会你个头!”闻人朔将那令牌重重摔还给他,“不稀罕!除非笑笑来与我说她同意。”
  说完便拂袖离去,宽大的衣袍带倒了椅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方一出门,闻人朔就是一拳重重锤在墙上。微微弯着腰,一双鹰眸逐渐泛红,又气又难过。这样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稀罕?纸里包不住火,怕笑笑记恨,还要怕她与严谦夫妻反目。
  他想要那令牌想要得要疯了,只是……更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妹妹。
  雅间里,严谦怔怔地拿起令牌,收回怀中,不明白这对兄弟为何如此迥异。一人为了权柄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另一人却连送到面前的大礼都亲手推开。
  *
  回到定风阁,闻人笑正坐在地毯上与西西和哈哈玩耍。两只大狗的脖子上还挂着喜庆的红色绸花,那是成亲那天戴上的,闻人笑觉得好看也就并未取下。
  听到严谦推开门的声音,她兴奋地跑过来抱住他,仰起头笑嘻嘻道:“夫君。”
  严谦“嗯”了声,勉强扯出个笑。望着她一如既往的明亮笑容,漂亮又纯净,他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心尖被针扎似的疼。
  “你怎么了,”闻人笑担忧地伸手摸摸他的脸,“累了?饿了?要吃什么?”
  严谦伸手将她抱起来,往榻边走,眼中是她看不见的天人交战。现在这样好的日子,他本该释怀;可这美好的现实,同时也在反复提醒着他,曾经是为何差一点就要失去。于是心中的仇恨愈燃愈烈,始终无法熄灭。
  闻人笑红着脸开始挣扎:“你做什么!”
  严谦把她放到榻上,俯身压上去亲,含糊道:“饿了。”
  她只好艰难地抵住他的胸膛,转头挣扎着道:“西西,哈哈,出,出去……”
  *
  没有与闻人朔达成同盟的关系,严谦并未放弃自己的计划。他从不在朝堂上拉帮结派,文官中的人脉有限,一时间无法给那两人造成什么大的麻烦,偶尔添些小堵倒是乐此不疲。
  他从不喜爱玩弄权谋,却也并非一窍不通。有条不紊地做着各类准备,只需要等待一个适宜的机会,就能给二皇子党迎头一棒。
  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狼,静静等待着扑出丛林一击致命的契机。
  江风与苏寒自然要帮着他,只是偶尔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有某个角落觉得不该继续下去,可他们也是了解缘由的,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
  每天回家看到闻人笑无忧无虑的模样,内心的愧疚与慌张都压得严谦喘不过气。他受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感觉,却着了魔似的无法收手。
  *
  直到这天。
  回到家里,闻人笑没有像往常那样兴奋地扑过来抱住严谦。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恹恹地趴在桌边。
  他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闻人笑嘟着唇看他一眼,也不像常常做的那样搂住他的脖子,一双总是亮晶晶的桃花眼竟盈满泪水,看向他的目光委屈又埋怨。
  见她这样,严谦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惨白了脸色。一颗心高高吊起,下一瞬就要摔落。他想过纸包不住火,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她知道了。
  闻人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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