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珠语气冰冷果决。
“郡主？郡主，您就是真的和公主殿下吵架，也不能……”
“本郡主已经及笄，早就该开府出去，不过念在母亲孤苦，不愿离开。如今母亲宠爱长安公主，视为亲女。不如便让她伴着左右。
此事已禀过皇上，你也莫要再劝。”
白明珠说罢，绕开了这满地的碎瓷，回了院子中去。
在场的下人们听了白明珠的话，心里也都是窃窃私语起来。
“郡主要走？”
“谁知道啊。这郡主走了，以后咱们府上，还不得更多规矩？”
“嘘，可都小心点儿。”
管家瞪了这些人一眼：“你们都愣在这儿做什么？瞧主子生气好玩不成？当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
“公主殿下，您这般蹲着怕是腿脚要受不住的，奴才扶您起来。”管家弯腰，恭敬的说道。
惠安公主恍惚，只让管家将她扶了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在了这瓷器碎片堆上去。
“公主……”
“本公主无事，你且去吧。”惠安公主声音喑哑。
“公主，您让奴才去哪儿啊？”管家叹息。
惠安公主只拿了一对对牌出来：“这是明珠的库房钥匙，去将她的东西给清点出来吧，本公主与明珠怕是母女缘浅，她如今是厌了本公主。
也命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收了。还有，本公主砸碎了的，都等价赔偿给她。
日后本公主，与她……”
“公主，有些话可是不能说的啊。”管家生怕惠安公主说了再无瓜葛这样的话来。
惠安公主一阵沉默，叹了口气：“管家，她尚记得连本宫都不记得的手册规矩，你说，这是本宫的过错，还是她的？”
管家沉默了。
公主殿下与郡主殿下，都是主子。他身为奴才是不该管的。
“你且说吧，本宫恕你无罪。”惠安公主道。
“郡主殿下她已经很听您的话了。那张氏一族，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家，公主您……”
“罢了，你下去吧。”惠安公主挥挥手。管家识趣的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惠安公主望着那些被砸碎了的东西，看着正在收拾的人，凤目中的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转身回了主屋去。
白明珠惹了一肚子的气，只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院子里青柠正着急的团团转呢。
“青柠？”白明珠狐疑的道了一声。
青柠听是白明珠的声音，赶忙回头来，瞧她，顿时激动起来：“郡主，您可回了，奴婢听闻公主殿下在正厅里大发雷霆的。”青柠匆忙的跑了过来。
却见白明珠白皙的手上，一道血痕，脸色可就变了：“郡主您受伤了？奴婢去给您请大夫。”
“好了，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让瓷器碎片给划了一下而已。母亲那儿没什么事了。”白明珠捂住了自己的手，手上的刺痛感，让白明珠也冷静了许多。
“郡主，奴婢去给您找药，这要是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青柠说着，匆匆便入了屋子去。
白明珠瞧瞧屋子里，院子中打扫的丫头都是低头大气不敢出一下的。入了屋子，青柠赶忙的给白明珠用酒清了伤口，便给她上药。
“青柠，过会儿你去清点一下这院子里能带走的东西，给本郡主列个账目出来。”
青柠动作一顿：“郡主您要做这个干什么？”
“圣上今儿给了本郡主恩典，本郡主日后可以住郡主府了。”白明珠缓缓道。
“您要离开公主府？”青柠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郡主您三思啊，这去了郡主府，用度可就赶不上公主府的了。而且，公主殿下这些年与您相依为命，您依走，公主殿下只怕是要难过的。”
“无妨，母亲的心中只一个长安公主，既如此，本郡主便给她腾出地方来。”
白明珠冷冷道。
“郡主……可是还因为那个张家的事情？”青柠小心翼翼的问道。
白明珠挑眉，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便笑了：“你这丫头，倒是聪明的很。”
“郡主，不是奴婢聪明，是您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了。要奴婢说啊，咱们郡主，合该是嫁个真正的君子。”青柠说着的时候，神色中充满了向往之意。
白明珠便笑了：“这世上，何来的君子？说来，辞玉呢？”
“奴婢不知，他自郡主您离开，便没回来过。要奴婢说，那倚翠楼出来的人，是最不可靠的。”青柠嘀咕着。
外面，管家的声音却是传了进来：“郡主，苏家大小姐，苏眠月求见。”
第29章 苦茶
“苏眠月？她来做什么？”
“郡主, 要不奴婢给您把管家请进来先问问看？”青柠小心翼翼的揣摩着白明珠的心思。
白明珠摇头：“不必了, 你去让管家将人给带过来就是。本郡主与她向来是没什么往来的, 她今天过来，倒是让人好奇。”
“是。”
青柠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白明珠只端了桌子上的茶，茶水甘甜，带着些许的清香味。让她心情好了许多。她一贯喜欢在苦茶之中添上蔗糖。
如今苦茶是世家之人最喜，他们觉得可用此茶之人，多是心志坚定, 懂得品鉴之辈。
从这苦茶流行开始，她的茶桌上，便只有这一种了。
因腹中总是泛酸，所以才添了蔗糖, 时间久了, 也成了一种习惯。
外面。
青柠出了屋子, 见管家在院子里等着呢，快走了几步：“管家，郡主说了, 请您将那位苏家的大小姐请来就是。”
“大小姐的心情可好些？”管家小声攀问。
青柠摆摆手：“我瞧着大小姐如今心情是不大好的，管家您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倒是没, 只公主殿下命我去给郡主清点库房，我想着, 这事儿还是你来做更好一些。你是郡主身边的贴身丫头, 郡主是再信任不过的。换了其他的人, 只怕郡主是要怀疑咱们谁贪墨了东西。”
管家说着，将对牌拿了出来。
“管家，咱们郡主向来是好说话的，你这般……不是戳郡主殿下的心窝子吗？”青柠有些恼，说的好像她们郡主锱铢必较一样。
“青柠姑娘可误会了，公主殿下虽没说，可却也是想着将这对牌给了郡主。看看郡主能否回心转意的。这对牌，可是郡主年幼时，公主殿下亲自为她挑选。”
管家连忙解释，生怕青柠给误会了。
青柠接了对牌，犹豫一下就道：“那我回去复命，劳烦管家请苏大小姐过来，我们郡主等着呢。”
“我这就去请苏大小姐前来拜见郡主。”
管家说罢，匆忙离去。
青柠拿着对牌进来的时候，白明珠杯中的苦茶都喝了一半儿了。
“郡主，奴婢已经按着您的吩咐，让管家给您请苏大小姐过来了。”青柠说着，把手里的对牌也呈上：“郡主，这是公主殿下给管家的对牌，管家说，清点您库房的事情，该是咱们自己来做。”
“哦？”
白明珠放下茶杯，将对牌接了过来。这是一对龙凤锁的钥匙。锁是当年皇帝舅舅给了恩典，准她们府上用龙凤锁。
对牌一龙一凤，合一起，方才开锁。那锁，是她娘亲手挑的。
管家一向不做多余的事情，只怕是这龙凤对牌，为的是让她回心转意吧？
“哼！”
白明珠冷哼了一声，将对牌给丢在了茶几上。
“郡主？”青柠给吓了一跳。
“这对牌，你收下吧，回头去清点库房，再寻一些力士来，为本郡主搬家。还有，郡主府那边，也该收拾起来了。本郡主三日后搬家。搬家后是得宴宾客暖宅子的。别出了差错。”
白明珠重新端起了那还没喝完的苦茶。
凤目中只映了这茶杯底的山水纹。
“郡主，苏大小姐来了。”
外面，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白明珠只撇头示意青柠去将人请进来。
青柠忙去开了门，笑脸迎人，望着穿着一身紫色荷叶袖罗裙的苏眠月，便道：“我家郡主正候着您呢，还请苏姑娘入内。”
“有劳了。”
苏眠月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她笑容清浅，眸中一片温和之色。
瞧着好似清丽芙蓉，也怪不得，这苏眠月上一世，先是做了太子妃，后又做了新帝的宠妃。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问问当时的苏眠月。
到底是更喜欢她那愚蠢的太子表哥呢？还是更喜欢三皇子多一些。
只可惜，眼前这位还不是后来的苏眠月啊。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挺直的苏眠月，白明珠笑了，将茶杯再度放下，缓缓道：“苏大小姐见了本郡主，怎么？连行礼都给忘了不成？”
“啊？是臣女的不是。”苏眠月一阵尴尬，脸上笑容也羞了几分，盈盈一拜道：“臣女苏眠月，见过明珠郡主。”
“起来吧。青柠，看茶，就之前皇帝舅舅赐本郡主的那一盒。”
白明珠吩咐。
青柠一听，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不就是苦茶吗？再看自家郡主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青柠了然，行了礼便下去了。
“明珠郡主，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这怎么行？苏姑娘既来这儿做客，本郡主若是连茶都不奉上一杯，岂不是失礼？”说话间，青柠已经端了茶回来了。走上前，只将茶杯递到了苏眠月坐着的客座茶几上去。
“尝尝看吧？有什么话，都喝了茶再说。”白明珠的神色淡极了，和平日里是一个模样的。
苏眠月有点儿忐忑，可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便端了茶杯，这不等喝呢，便是一股子浓郁的味道，让她眼前发晕。茶杯之中，茶水呈淡黑色。
苏眠月手上就是一抖，差点儿就给摔了。
抬头，笑的勉强：“明珠郡主，这茶？”
“是苦茶，本郡主最喜欢喝的。听闻苏家大小姐才貌双全，又是苏家老夫人精心教导培养的，应当是最喜这样的茶吧？本郡主也想得一茶友。”
白明珠一副期待的表情望着对方。
苏眠月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对，我最喜欢喝苦茶了。多谢郡主。”
说完，抿了一口。
入口的苦涩味道，让苏眠月差点儿眼泪都给流出来了。
白明珠望着苏眠月那有苦难言的样子，微微展颜。
“这苦茶，最好的地方，便是提神醒脑，让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知苏大小姐今日过来寻本郡主，所为何事？”
苏眠月这还没从苦茶的味道里缓过来呢，白明珠已经发问了。
苏眠月只能起身道：“回郡主的话，昨日里那画舫的诗会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导致大家不欢而散，所以臣女便想着，能否重新举办。郡主您是诗会里有头有脸的。今日的诗会，办在城中的一品楼里，已经包下了一品楼的第三层。还请郡主您能赏脸。”
诗会？
白明珠想了一下，昨日画舫上，似乎是因为她把长安公主给推下水了，所以导致没成啊。
上辈子她被长安公主给推下去之后，也是一样的草草了事，之后，似是的确说了有重新举办，不过当时的她心中正恼，便没去。
眼下听苏眠月邀请，白明珠微微动了动心思。
只点头道：“你说举办在一品楼？”
“正是。”
“什么时间？”白明珠反问她。
“自是现在的，臣女来这儿，便是担心郡主不肯去，所以才亲自来请的。也已有人去请了长安公主。今儿这诗会上，郡主您可要好生出出风头才好。”
苏眠月柔柔的说道。
白明珠也笑了：“如此，倒是劳烦苏姑娘跑这一趟了。请苏姑娘一等，本郡主更衣之后便来。”
“是。”
苏眠月应的爽快，见白明珠答应了，脸上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青柠扶白明珠回了屋子。
“青柠，将本郡主那一套红色的牡丹裙拿出来吧。”白明珠吩咐。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微微勾唇。却是觉得哪里都不对。
她的眼睛……好像不会笑一样。
不管做了如何温和的表情，也依旧这样。
白明珠捏捏脸，只觉得有些挫败。
青柠将衣衫给白明珠寻了出来，却是忍不住道：“郡主，咱们真的要去啊？昨儿的诗会就惹出这么大乱子了，她们如今还要办什么诗会。您手还伤了呢，哪里能去同她们一起？要奴婢说，干脆的在家中便是。”
“在家中自然是什么都好。不过，人既然来请了，本郡主若是不去，那她们费尽心思的准备，也许就要白费了啊。”白明珠缓缓说道。
“准备？”青柠不解。
“虽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本宫想，大概是有的。长安表姐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虽然她是被禁足了，可总有其他人想要讨她的欢心不是？”
白明珠说着，只寻了一支桃花簪出来。
桃花簪是用了粉玉做饰，这种彩玉难得一见，是当初她及笄的时候，太子表兄送的。
“郡主，您要用这支簪子？”青柠见白明珠给这桃花簪拿了出来，好奇的问道。
白明珠将头上的簪子饰品都摘了下来，只将桃花簪固在了头上：“这簪子瞧着还是不错的。”
“太子殿下送您的东西，那自然都是好的。奴婢记得您与殿下也是关系不错的。可后来您到了及笄之年，也就只得避嫌。这才与殿下生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