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花洛一挑长眉,凤眸眯了眯。
“很好,来,陪我喝一杯。我今日才发现,你长得有些像我的故人。”
“……”
当他说出故人那两字上,他的神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只是梅英并未曾注意,她只是纳闷喝酒跟长得像故人有甚么关系?而且她明明说了她不能喝酒,他还要硬逼她喝?
这人不仅毒舌,还坏心眼啊。
“耳聋了么?还不过来。”花洛皱眉,语气不满道。
花洛再次恢复以往对她的那种态度。
“我……”梅英待再次拒绝。
花洛却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凌厉眼神,仿佛只要她一拒绝,她就得横着出他这房门……
梅英猛地收回了想说的话,咬着唇畔,满腹委屈地走向前去。
花洛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一定要喝吗?不喝可以吗?我喝醉会变得很怪的。"
她曾经不小心偷喝过阿娘酿的梅子酒,可是才一小杯,她就醉到不省人事了。醒来过后,阿娘说她喝醉了,一直抱着院中的大树不肯离去,只要一拉她,她就开始坐地上撒泼耍赖,就跟三岁孩童哭闹着要糖吃一般。
梅英知道后,就再也不敢喝酒了。
不过那也许只是一次意外吧?而且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定会发生这种状况吧。
花洛听罢,眸中竟露出一丝玩味儿来,仿佛是想欣赏她酒后的丑态,便往她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喝了它,明天你可休息一天。"花洛凤眸扫了眼她包裹着布条的左手,悠悠道。
"那,不喝呢?"如果可以不喝,她宁可不要休息。
"以后你午休的一小时就没了。"
那不是连午饭都没得吃?怎么能够这样?每天干那么多的重活,要是连午饭都吃不上,是会死人的。
对午饭的渴望终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梅英深吸了口气,脸上浮起视死如归的神色。
为了接下来每天都有午饭吃,梅英拿起酒杯,喝了那杯酒。
喉咙火辣异常,连腹中也有一股灼烧感,心跳有如擂鼓,酒气上涌至头顶,梅英顿时觉得晕乎乎的。
“砰!”猛地一声,梅英将酒杯砸在桌上,倒把优哉游哉地花洛吓了一跳。
看她头重脚轻的,花洛凤眸中闪过诧异。才一杯而已……真不会喝酒?
哎呀,眼前好多人耶,两个,两个又变成了三个,不对,是四个呢……
怎么那么多双手在她眼前乱晃?
梅英伸手去抓,却总也抓空,不由地有些较真起来,便双手在半空中乱抓起来。
“讨厌啦!你不许动,给我停下来!”
梅英杏眼圆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望着前面乱晃的影子。
花洛微愕,随即抚额叹息,原不过是为了看她笑话,却未料招来是的疯癫丫头,若不是自己给她喝的酒,只怕他真的会忍不住把她丢出门外。
倚回斑竹榻上,花洛双手抱于胸前,欣赏着她疯魔般的舞姿,一边啧啧称奇,紧接着视若无睹的转开眼,闭眼假寐。
随她疯吧,疯够了也就消停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本靠在榻上佯寐的花洛听到那熟悉的曲调,蓦然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梅英。
脑海中晃过一些画面,登时便坐不住了。
等到他脑子清醒过来,才察觉自己魔怔了,竟然会傻到在这逼问一个醉酒的疯女子,为什么会唱这首曲子?
不用说,这首曲子随便一个人都可能会唱。
花洛激动的眸光黯淡下来。
他真的是疯了,有那么一刻,他竟把这瘦巴巴的女子看成了他的华儿。
花洛无力的放开了她,神情难掩消沉失落……
梅英摆脱了钳制,身子已歪歪扭扭,站不大稳,急忙扯住了眼前人的衣服。
花洛无奈,只能扶住她。
梅英使劲晃了晃脑袋,眼前清晰的浮起一张欠揍的脸。
“是你啊,下流胚!”梅英抬起手,猛地煽了花洛一巴掌。
花洛始料未及,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巴掌。
他捂着被煽的半边脸,眼睛迸出火花,“你疯够了没有?!”花洛大声吼道,心中莫名有些激动。
梅英此时双颊绯红,杏眼带赤,头脑根本无法分辨眼前事物,哪里还顾得着怕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梅英猛地将他推倒在了就近的榻上。
花洛气急,又兼有些窘迫,他平生何曾被女的推倒过?想要起身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想跑?门都没有,给本姑奶奶坐下。”梅英欺身上去。
“你……”花洛身子一僵。
梅英二话不说,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恶狠狠的吻了上去……
唇被梅英一顿乱亲乱啃,这样的温香软玉花洛消受不来,被女人压于身下,对他来说,是件极其不光彩的事,可想而知花洛此时的心情有多恶劣。
这疯癫丫头哪来的这么大劲,花洛越是推拒,梅英缠得越紧,最后索性伸出两条玉臂环向他的劲项,花洛想掰都掰不开,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嘴刚微张,梅英仿佛自我意识般舔上了他的唇舌,辗转吮吸,仿佛现在她亲的不是人,而是在吃糖一般。
花洛凤眸一滞,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被这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梅英蹭得起了反应,心里咒骂一声。
室内光线昏黄,衬得氛围很是暧昧。
身上的女子很单薄,很轻,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零碎浮起那晚之事,目光蓦然转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有些情动。
犹豫了一下,花洛还是伸手探向她的腰际,刚待回应她那不正常的热情,梅英却突然闷声不吭,一动不动了。
花洛睁眼一看,梅英头已经埋在他的胸膛上,紧闭着双眼,梦会周公去了。
花洛凝望着她的脸,指尖微动,伸手抚向梅英微肿的唇,摩挲了会儿,随即唇间逸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听到自己的叹息那一刻,花洛猛地吃惊,回过神来,他……他方才在做了什么?!
第十一章 抱大腿
阳光入眼,将梅英从睡梦中拉醒。
梅英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盯着屋顶,一时没明白自己身处何地,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零碎画面,猛地坐起来,四面环顾。
这是她所居住的寝室,她现在躺的是自己的床。
梅英捧着额头,头好疼,昨晚她好像喝了酒……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咦……不对啊,我不是应该在……她怎么回来了?谁送她回来的?
翠云走进卧室,手里端着醒酒汤。看到梅英正坐在床上发呆。
"梅英,你醒了 。"
梅英只觉得身子十分沉重,头也晕乎乎的,听到翠云唤她,只是微转了头,恍惚道:
"是翠云啊。"声音毫无气力。
哎呀!刚念到翠云两字,梅英猛地想起来还得去工作。
"糟糕,我还没劈柴呢。待会又得挨骂了。"
一想到要挨骂,梅英马上就恢复了清醒,忙挣扎要起床,翠云连忙上前,将她按坐床上。
"冯全方才来过了,说今日给你放假了。"
啊?啊……对了,是花洛说过她要是喝那杯酒,他就让她休息一天的,看来他没有骗她,她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幸好,她今天这种状况,似乎也工作不了呢。
"来,先把醒酒汤喝了。"翠云把醒酒汤递给她。
梅英接过,喝了,"谢谢你,翠云。"
"你也真是的,昨晚你和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自己喝得跟没脚的软虾似的? "翠云半探究性地问。
梅英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舒缓宿醉过后的痛症,嘟哝道:"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喝了杯酒,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对了,翠云,我问你,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
从方才开始,梅英就一直纠结此事。
"你还真是醉糊涂了,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翠云好笑道。
"难道是我自己回来的不成? "
"是啊,我听到外面有响动,出门一看,便看到你瘫倒在了门外,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要人陪你喝酒,还嘀咕着什么下流胚啥的,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拖回到床上的。 "
"啊,对不起啊,翠云,真是麻烦你了。”
梅英十分抱歉道,果然她还是不能喝酒,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做出丢人的事来。
梅英继续揉着脑袋,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场面。
梅英心轰然一震,那个……她好像不是自己回来的……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花洛抱她回来的,他把她放在了门外,她却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肯让他离去,更令人羞愧难当的是,她竟然还向他撒泼,嚷着要酒喝。
梅英忆起那些细碎的片段,猛地抬起手,遮住脸,登时羞得无地自容。
后来发生了什么?啊,是了,后来翠云听闻声响,准备出来开门,那可恨的家伙见她不肯放开手,便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她踢开了……
简直太粗鲁了。怎么说她也是女孩子,怎么能对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梅英越想越觉得这人心眼忒坏。
不过那会儿的她,在他而言,也算不上是女孩子吧,顶多就是个喝醉酒的疯婆子,也不应该怪他。
可是他是始作俑者啊,要不是他逼迫她喝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算了算了,他毕竟把她送回来了,这可不像他的平日做派,按正常来想,他应该在她醉酒后,就将她丢出了门外,任由她自生自灭了。没准今天,她就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嗯,这件事没有了谁对谁错,扯平了,之后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好了。
可是为什么,梅英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似乎是遗漏了些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抚向自己的唇……
沈柔君端坐于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桃花。
沈柔君的卧室是贵族女子典型的闺房,精巧雅致,帘垂四面。屋内横着一扇刺绣屏风阻隔了床与外间的视线,书案旁壁上悬着一把瑶琴,案牍上放着一本压着书签,还未看完的《列女传》,旁边的小几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牡丹刺绣,由此可见沈柔君的闲时消遣。
锦儿手捧着几支桃花进来,将桃花插到花觚里,依着好看的样子摆好了。
"小姐,你看这桃花好看么?"锦儿唤道。
沈柔君闻言转身,看着那离了枝干的鲜丽花朵,心中惋惜。
"锦儿,这花在树上开得好好的,你何必将它折下呢。"
"小姐,这桃花插在花瓶里也很好看啊,而且还可以为室内添一抹丽色呢。"
沈柔君突然叹了口气。"我曾在书中听过这么一段话:凡花一年只开得一度,四时中只占得一时,一时中又只占得数日,他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讨得这秋数日的风光,看它随风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当得知意之际,忽而被摧残,花若能言,岂不嗟叹。”。(摘自《醒世恒言》)
锦儿劝道:"小姐你又多想了,花毕竟不是人,又怎能言呢。不过小姐既说了,以后锦儿是不敢再随意折花了,以后锦儿见到他人折花,锦儿还要劝她莫折呢。"
沈柔君这才转嗔为喜。
"只是这几支锦儿已经折下了,就让它在花瓶中待一段时间吧。"
"罢了。"沈柔君忽然又叹气起来,将视线放回窗外,低喃道:"落花无法返枝,就算返枝又能留得住几时呢?留不住的,正如红颜留不住一般……"
"小姐,您又胡思乱想了,您既闲着,锦儿陪您去找王爷吧,奴婢听说王爷这两日都在府中呢。”锦儿忙转移话题道。
沈柔君闻言香腮微红。“如此主动,会不会不大好?”
锦儿笑道:"有什么不好的,王爷是您的表哥啊。"
锦儿将沈柔君催促到妆台前,从镜奁拿出一把精致小梳。
“小姐,锦儿给你梳妆,再好好打扮一下,保管今天王爷见到了小姐,目摇心荡,不能自制。”
“你又来调侃我,看我不打你!”沈柔君耳根生热,脸面通红,伸出一只嫩白的柔荑作势要打她。
“锦儿说的是真的,小姐脸生气都这么好看,连锦儿都忍不住心动了,更何况是王爷呢……”
"再胡说,我不理你了。"沈柔君脸面通红。
"好了,锦儿不说了。"锦儿笑道。
"表哥不在?"
沈柔君与锦儿来到花洛所在院落,却被墨香告知花洛不在。
"小姐,真不巧,爷才刚刚出去。"
沈柔君神色难言失落。
"墨香,那王爷有说几时回来么?"锦儿忙问道。
墨香摇了摇头,"锦儿,你也知道,王爷向来行踪不定,一出去有时候半个月都不回来都是有的,所以我实在不确定王爷今夜会不会回来。"态度仍旧如同往常一般,令人备觉疏离。
"知道了,锦儿,我们回去吧。"沈柔君向锦儿道。
"小姐慢走,王爷回来我会告知他,小姐来过的。"
"不必了,谢谢。"沈柔君客气地笑了笑,沈柔君本不应该向一侍女道谢的,可是她还是做了。
对于花洛这侍女,她一向觉得无法令人亲近,也并不想讨好她,只是沈柔君觉得她与一般的侍女不一样,她态度虽恭敬,却毫无自卑自贱之色,偶尔眉眼间还会露出一股矜贵之态,令人产生她绝非平常人家之女的错觉,所以沈柔君才会不由自主地拿她当同等人对待。
府中之人无一个知晓她的身世,或许只有表哥知道吧。
墨香恭敬地静立于一旁,目送沈柔君走远后,方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