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有什么奇怪的人住在府中吗?
"嗯,就一个男人。"梅英道。
"一个男人?"翠云一头雾水。
梅英在心里组织语言。"嗯,就是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但……但就是满口……嗯,总之说话很粗鄙。"
翠云恍然大悟。"梅英,你说的不会是蔺辰公子吧?"
"蔺辰,公子?"那是谁?
翠云点点头,"他是老太妃的侄子,也是王爷的表叔。"
啊?表叔……那么他算得上是花洛的长辈喽,也算是她的长辈啦,怪不得他总是叫她小姑娘,还说他上那啥的时候,她还没出世。可是他长得太显小了些,而且行为做派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样啊……
不过,只要一想到花洛要管他叫表叔,还得行晚辈礼那种场面,梅英就格外有股想笑的感觉,实在太……违和了。
梅英听翠云紧接道:"公子虽是比王爷大了那么一辈,其实他就比王爷大一岁而已。"
大一岁?哦……她还以为他三十多四十岁了呢……
翠云自顾说了下去,"其实公子也挺可怜的,蔺将军含冤而终,公子的母亲因为悲恸过度也随蔺将军而去,只剩下公子一人。老太妃怕公子过于伤心便命人接他来了京城散心。希望京城的热闹繁华能让他尽管从痛苦走出来。 "
梅英听完翠云的话,心生内疚,想道:"原来如此,悲伤的人做事难免古怪些,或许那样的做法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痛苦吧?这应该并非他的本意。早知道我不该朝他泼酒的。"
翠云又接着道:
"你别看公子平日里说话做事不大正经的,其实他待人很好的,从来不会瞧不起底下的人,就连对待粗使婢女小厮,也是和颜悦色的,就像待朋友一样。"
"等等……翠云,你是说他平日里就是那样的做派?"
翠云点点头,不知道梅英为什么会这么问。"对啊,公子一向如此。"
"看来还是没泼错……"梅英不禁小声嘀咕。
杏花林中。
花雨纷纷,烂漫无比。
一身着粉色袄裙的女娃,正坐在青藤花枝结就的秋千上,不断地眺望着远处,似在等什么人。
而此刻,她手里紧紧拽着一块雕刻着梅花的玉佩,而她的腰间,还挂着一块与手中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不远处逐渐浮现一白色身影。
随着白色身影的靠近,小女娃脸色难掩欢欣,一刻也等不了的下了秋千架,直奔向那人的怀抱。
华儿,等很久了么?"温柔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少年抱歉道。
小女娃摇了摇头,随后神秘道:"洛哥哥,华儿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哦?是什么礼物呢?"
"洛哥哥,你闭上眼,伸出手来。"
少年笑着闭上眼,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可以睁开眼睛了哦。"
少年缓缓睁开眼,只见他的手心躺着一块刻有梅花的玉佩。
"和华儿的是一对哦。"小女娃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玉佩,"洛哥哥,你喜欢吗?"小女娃圆润可爱的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少年看到她期待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忍不住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容温柔,"只要是华儿送的,洛哥哥都喜欢呢。"
小女娃雀跃不已,眸子里随之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突然道:
"那么,洛哥哥,你拿我华儿的定情信物,就是华儿的人了哦。"
少年一愣,不想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不由好笑又好气,伸手轻掐她红扑扑的脸蛋,又揉乱她的发。
"好,洛哥哥会一直是华儿的洛哥哥。"
花洛于睡梦中,勾起一抹浅笑。
而此刻,一只柔荑缓缓掀开了帐帘……
一身着轻薄服饰,打扮得十分娇艳的女子,竟悄然爬上了花洛的床榻,一双手略微犹豫,便揭开了薄被,整个人挨了到花洛身边。
望着花洛那俊美得令人绝望的脸庞,女子情思迷离,一手缓缓抚向花洛白皙如玉的颈项,低头去亲吻他的脸……
"王爷……"女子低喃道。
被人触碰的感觉使得花洛梦中感到不适,他记得自己从来不曾与人共眠过……
念及此,花洛从睡梦中惊醒。
当看到春雯那一霎,花洛不由大诧,而她的手此时还放在他的胸膛上。
花洛忙推开她,大发雷霆。
"你为何出现在我的床上!给我下去!"
她竟然扰了他的梦!她竟然破坏了他和华儿难得的相见!这让花洛震怒不已,眸中一时充满了浓重的戾气。
春雯从不曾见过花洛如此狠戾可怖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惧意,只因对花洛深沉的迷恋,那股惧意逐渐被她压下,随后作楚楚可怜之色,妄图去引诱他。
"王爷,不是您让奴婢来的么?奴婢给您带玫瑰露来了呢。"
春雯软语道,说着便要倚进他胸膛,却被花洛一手捉住手臂,用力将她甩下了床。
花洛大怒道:"要是不想死的话,立刻给我滚出去!"
春雯跌倒在地,手腕处传来剧痛,她这才知道花洛原是认真地,要她死那句话也许也不是开玩笑。
春雯连忙爬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王爷,奴婢知错了,求王爷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一直爱慕着王爷,才痴心妄想想留在王爷身边,求王爷可怜奴婢一片心吧……"
"砰!"一声,墨香推门而进。"爷,发生了何事?"墨香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神色阴沉恐怖的花洛。
而当她看到跪在地上,衣着暴露的春雯时,脸不禁微红。
墨香就住在花洛旁边的小侧院里,花洛这边有大的动静,她那边也能听到,方才她正睡着,忽听到花洛震怒的声音,还以为是有刺客,便匆忙起身赶来,却不料却是这种状况……
花洛见墨香发呆,不由怒道:"墨香,愣着作甚?还不快找人将她拖出去!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院里来,我要你在身边何用?!"
墨香转眼恢复常态,忙道:"爷恕罪,奴婢这就去唤人。"
春雯闻言脸色刷白,忙磕头求饶。
"求求王爷莫要让老太妃得知此事,不然奴婢的活路就没了。王爷,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对于她的苦苦哀求,花洛全然无动于衷,只恨她惊散了他的梦。
不一刻,墨香便唤了几名仆妇进来,那几名仆妇便连拉带扯将拼命挣扎,拼命求饶的春雯拖出了房间,墨香也告退离去。
室内恢复宁静,只剩下花洛独坐床榻上。
想到梦境再无法延续,花洛气闷,随手抄起床头旁的枕头,猛地朝地上掷去,随即抚额,神情痛苦难当……
第十四章 离他远点
哎,你们听说了吗,老太妃的侍女春雯昨夜竟偷偷爬上了王爷的床妄图勾引王爷,结果勾引不成,王爷还大发雷霆,也不顾她衣着单薄,哀哀哭诉,直接令人将她拖出去扔了,一个姑娘家,竟如此不顾廉耻,简直丢死人了。"
梅英走进洗衣房时,听见众人正在讨论老太妃贴身侍女春雯的事。
梅英一听她们提起花洛,心莫名就颤抖了一下,随后才关注到她们所讨论的事情,眉头忍不住一皱。
梅英没见过春雯,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只不过,她区区一侍女,怎敢做出这种大胆的事来?
大概是那风流王爷先去招惹的人家吧?
或许只是想要挑逗一下吧,结果让人误会了。就好似当街那天,他在肩舆中,打量着站在街边的她,神情刻意暧昧,仿佛要勾引她一般,令人不由胡思乱想他是否对自己感兴趣。
她由于对他初印象极差,才会对他露骨做法很是恼怒,但她不得不承认,他那时看她的眼神很是撩人。
所以春雯才会被他蛊惑到了,误以为他对自己感兴趣,才会做出那种傻事来吧?
陷入感情中的女子总是天真的。
那人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怎会对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产生真心呢?
或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消遣。但这种行为却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姑娘的心。
一想到有可能是这样的原因,梅英不由对花洛更加讨厌起来,心中也产生一股恐惧感,觉得自己一定要离花洛远一点。
而为什么心里会产生恐惧感,连梅英自己都有点想不通。
"那春雯现在怎样了?"另一丫鬟问道。
那小丫鬟回答:"那还用说,被老太妃赶出府了,要知道老太妃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众人嗟叹连连。
那小丫鬟又接着道:"看你们谁以后啊还敢心存幻想,到时,也只会落得春雯一样的下场。"小丫鬟故意朝红蕖绿萼看去,表情嘲讽,似是很看不惯红蕖和绿萼平日的行为,才会刻意这么说。
红蕖绿萼知道她在指桑骂槐,皆十分羞恼,却又不能反驳,这时梅英从她们身旁经过,到了翠云那。
红蕖暼了眼梅英,突然叹口气,自怜自哀道:
"哎,我们这洗衣房的丫鬟是没机会见到王爷的了,倒不像某些人啊,可得小心了,别以为能见到王爷就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看春雯勾引王爷的后果吧。"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梅英,神色夹杂着一丝嫉妒。
梅英再傻也知道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谁,梅英不愿与她计较,唯有低头沉默。
红蕖这番话成功地把梅英拖下了水,众人又将视线齐刷刷地射向梅英,眼神不一,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有鄙夷不屑的,也有羡慕的。
显然花洛半夜传唤她的事,在她们之间早已经传开了。
绿萼见梅英沉默不语,只当她心虚,也跟着指桑骂槐:"是啊,别以为被王爷传唤就觉得自己特别什么的,照样脱不了低贱的本性。"
梅英听闻‘低贱’二字,又羞又气,心中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了,正想要与她们争论,翠云却出声呵斥道:
"你们少说着话会死啊,要是被上面看到了,别累着我跟着受罚。"
翠云一说话,众丫鬟便噤声了,红蕖和绿萼也收敛了气焰。
梅英充满感激地看向翠云,翠云安慰地看了她一眼。
* * *
薄幔遮掩,里面隐隐约约晃着钗光钿影,与一抹妖娆的红。
风将薄幔吹开,只见花洛半眯凤眸,以手支着头斜倒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
秋娘坐于琴案旁,涂染着蔻丹的纤手正缓缓地拨着琴弦,朱唇轻启,婉转吟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美人在侧,花洛却无动于衷,神色略含忧伤,似在遥忆着什么。
一曲完,秋娘按罢琴弦,一双水翦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花洛。
"王爷,您今夜怎么了?"
花洛微微回过神来,眉蹙了下。"秋娘,你方才说什么?"
秋娘浅笑着来到他的身旁,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在几上。
"您今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罢了。"花洛淡淡道,听不出是什么情绪,随即又拿过酒壶,只是这次却将酒倒进了酒杯里。
秋娘望着他手中的动作,柔声道:"王爷的心中究竟藏着些什么?可愿与妾身分享一下?"
花洛淡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浅呷起来。
秋娘难掩失落之色,这时秋娘的侍女红豆走了进来。
"王爷,姑娘,欧阳公子和阮公子来了。"
刚报告完,欧阳楚和阮昊天翩然而至。
"子澈,听曲儿也不叫上我们,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欧阳楚佯怒道。
"是啊,真不够意思。"阮昊天也接声道。
秋娘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安,红豆忙着替两人安席倒酒,欧阳楚借势调戏红豆,被红豆嗔怪了一眼,推开了他不安分的手,转身离去。
"你们不是自己寻了过来么。"花洛扬眉。
"对了,子澈,你的新相好呢?"欧阳楚调侃道,而后故意看了眼秋娘。
果不其然,秋娘闻言黛眉微蹙。
花洛睇了欧阳楚,随后看向秋娘,笑道:"秋娘,你别听欧阳胡说,我向来很专一。"
对于他这句话,欧阳楚是一点都不相信,于是道:
"秋娘,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他这人向来最会骗人,他的心可以分开千千万万颗,每一颗心里都只有一人,这就叫专一,他这一句话不知骗去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呢。"
"可不是么。秋娘,你若信他的话,他日注定是要心碎的。"阮昊天笑着补了一句。
秋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知道他们故意要取乐于她,便故意做低姿态道:
"两位公子见笑,秋娘自知貌丑,不能得到王爷的真心,然王爷能常来妾身这听曲儿,已是妾身之幸。"
欧阳楚啧啧道:"子澈,能令一女子痴心至此,忍得了你朝秦暮楚的风流做派,你果真不负京城第一美男之名。"
花洛无奈。"哎,我说你们两是来找乐的?还是找茬的?昊天,你不去找你的月红姑娘么?"
阮昊天摇了摇头,郁闷道:
"月红叫她那侍女告诉我,说她脸上长了几颗痘痘,怕我看见笑话她。于是便不肯见我了。"
欧阳楚调侃道:"怕不是却旧迎新的借口吧?"
阮昊天拼命地摇了摇头,"月红她不是这样的人。"
欧阳楚乐道:"你怎就知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前日不才和那娇娇姑娘打得火热吗?怎就不允许人家月红姑娘有新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