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学柯蹲下来，满脸温柔，语气轻轻，对着眼前已经芳华不再的老人道：“外婆，几年前你到学校找到我，说你孙女要学特长，让我教教她。还记得吗？我是小季啊！！”
“小...小鸡？”老人脸上一片茫然。
“嗯，对，小季！”季学柯一脸希冀的看着老人，眼里喊着光。他记得很深刻，那个夏天的午后，一位穿着朴素的老人，顶着烈日，来到补习学校，敲开他的办公室门，言辞恳切，告诉他，她的孙女想学表演。
站在她身后的女孩，是画着烟熏妆，弄着爆炸头的中二叛逆少年程艾艾。那个画面，季学柯现在都忘不了。
很久很久之后，老人仿佛想起什么，回握住季学柯的手，声音颤颤巍巍：“季老师？”
程艾艾和季学柯点点头。老人打量了他一番，眼睛里喜悦的神色：“这...这么大了。”
是啊，时间五年，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已经变得成熟了。
“外婆，季老师现在是我的男朋友。特地带来给你看看。”程艾艾将季学柯推向前，介绍给奶奶。
“你...你是我孙女婿？”老人眼睛里有光，蓦地想要站起来，被季学柯阻止了。季学柯一脸慎重的点了点头，扶着老人，道：“外婆，我一定会对艾艾好，不让她受委屈的。您放心。”
老人看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半晌说了句：“摸样儿挺俊。”
第四十五章
季学柯战战兢兢, 点了点头，希望从老人口中听到除了模样俊俏之外, 还有其他别的话语。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仿佛想起什么，老人又问。
“外婆, 他也是拍戏的！他是影帝！”一旁的程艾艾忙着出言助力。
“艾艾这孩子从小父母分开了，跟着我老太婆一起长大，受了不少苦。你一定要对我们家艾艾好，若你欺负她, 我老太婆第一个绕不了你。”影帝听起来似乎挺高级, 但谁都没有自家孙女重要。老人语气坚定，面容严肃，吐字清晰，发出警告，仿佛没有老年痴呆一样。
季学柯握住老人的手, 满脸慎重, 只差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了，“外婆, 您放心, 我曾经当过艾艾的老师, 老师说的话，绝对不会食言！我绝对绝对会对她好, 把她看得比我生命还重要。”
老人紧紧抓住季学柯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有光闪过，盯着他的脸, 仿佛在确认他说话的可信度。半晌，才点了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个笑容。
童伯从屋里拿出椅子，递给两人，在冬日的暖阳下，两人陪着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艾艾，最近怎么没来看外婆，外婆挺想你。”老人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身心深处，依旧牵挂着这唯一的亲什么。
“外婆，我前段时间在拍一个综艺节目，去了趟东北，那边好冷噢，冰有这么厚......”程艾艾放大声音，做了个拍戏的动作，比划着冰的厚度，和老人解释着自己的工作日常，诉说着拍摄过程中的一些趣事。每一次来看外婆，老人都要问一遍她是谁，她在做什么的戏码。
“有没有钱？外婆这有钱给你。”老人静静地听着，突然伸出布满皱纹的右手，抖抖索索地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寻找着口袋的位置。
老人的手因为年岁已大，布满了老年斑，皮肤已经皱在一起，青筋明显。看到这一幕，程艾艾鼻子一酸，忙阻止着老人的动作，语气故作轻快，大声地道：“我有钱，我拍戏工资可多着呢！不需要，外婆，你自己留着！”
以前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每次从学校回来，外婆都会问她，有没有钱，外婆这有钱给你。后来，才知道，外婆的那些钱，都是平日里她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
曾经相依为命的外婆，患上老年痴呆，时常谁都认不清，心里惦念着的，依旧是外孙女在外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钱用。程艾艾背过身子，深呼一口气，将翻涌的眼泪逼了下去。
岁月啊，能不能对我爱的人温柔一点点。
季学柯握了握程艾艾的手，无言地表达着对她的心疼。
程艾艾站起身，走向一旁整理院子的童伯，询问起外婆最近的身体情况。童伯童妈是妈妈请来专门照顾外婆的，两位老人勤劳勇敢，为人很放心。
“医生前两天来家里看过，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加上老年痴呆症，会慢慢忘记身边所有的亲人，甚至会忘记自己的存在....”童伯说出医生之前跟他说的话，老人今年八十多了，身体虚弱，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突然走了。
程艾艾眼神晦涩，心里闷得发慌。从知道外婆患上老年痴呆症的那一刻起，她从开始的不接受，到后期在网上四处搜罗了解这种病，现在这种病的病症和后续发展，她都了如指掌，可是她依旧不想去面对，不想知道知道外婆最后的状态是何般模样。
束手无策的她，只能看着外婆一点点老去，一点点慢慢忘记亲人，忘记自己，直至离开这个世界。实在太残忍。
程艾艾背过身子，偷偷摸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随即展露笑脸，努力使自己变得正常。
“童伯，谢谢您和童妈了，把外婆照顾得这么好。”她由衷地说着感谢的话。
“艾艾，有空多回来陪陪外婆吧！”童伯看着难过的程艾艾，忍不住出声叮咛，对老人而言，再好的物质，都比不上子女的近身陪伴。程艾艾的母亲章雪丽是典型的女强人，成天忙着事业，一年回来不了几回。而程艾艾后来去国外年了大学，随即进了演艺圈，也是一天比一天忙，电视上看到比现实中看到的时间还多。
在这座装修讲究的院子里，绝大部分只有老人孤零零一个人，他们老两口看着老人也怪可怜的。程艾艾点了点头，答应以后只要有空就会回来看外婆。
“外面有风，老人不能在外面久呆。”童伯过来，示意两人将老人推进屋内。
季学柯操作着轮椅，将外婆稳稳地推进屋内。屋子里暖气十足，老人慢慢撑起身子，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红木柜子里，不停地翻着，程艾艾上前，扶住老人，声音很大：“外婆，您要找什么？我帮您。”
老人摆摆手，继续摸索着，半天才从柜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得满满的，语带开心：“来，这是上次你妈回来买给我的水果，我一直没吃，说要留着你来的。来，你把它洗了，给学柯吃！”
程艾艾接过外婆递来的黑色袋子，刚打开一点，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完全扯开袋子一看，里面竟然是腐烂了的苹果和香蕉，早已经发臭发霉长毛。
忍住冲出口的呕吐声，程艾艾语气哽咽：“好，外婆。我们带回去吃。下次您自己留着吃，不要留给我们啊。”
看着孙女接过她给的水果，老人笑得一脸满足。
一旁的童妈看着那袋腐烂的水果，藏在心里几个月的疑问解开了。这些水果是两个月前章丽雪来看老人的时候带过来的，后来还剩蛮多，突地那袋水果就不见了。当时她还想老人吃得挺快，没想到被藏起来了，是要留给艾艾吃的。
季学柯接过程艾艾手里的那袋“水果”，放到屋外，心里唏嘘万千。
两人陪着老人在房间里边看了一下午的电视，看得出来，有了外孙女和未来外孙女婿的陪伴，老人开心极了，不停地拉着两人的手，说着话。晚饭后，两人等老人睡着了，才踏上返程路途。
返程的路途上，程艾艾靠在椅背上，没有说太多话。季学柯一边注视着前方的来车，一边手握着程艾艾的手，无言递给她支持。
这世间，离愁伤感无处不在，希望从此以后，她每个伤心难受的时候，都有他在身旁陪伴。
正在这时，程艾艾的手机响了。她坐直身子，掏出手机一看，正是诸城的来电，原本想着不接的，但那边的电话却一阵又一阵的呼过来，不停歇，有不接电话不停打的势头。
半晌，她才接通电话，还没说话，诸城焦急的声音就劈头盖脸，通过话筒传了过来：“程艾艾，你人在哪里？”
程艾艾声音有气无力：“我在回京城的路上——”
诸城打断她的话，语气急切：“程艾艾，我跟你说，你现在不要回家，随便你去哪个闺蜜家，或是棉棉家凑合几晚都可以，千万别回你家，你家现在被记者包围了！”
程艾艾一听，瞬间清醒，坐直了身子，声音不自觉变大：“我家被记者包围？发什么事情了？”
诸城的声音传来：“钟辰那小子竟然吸毒，在酒吧被警察当场抓住了。跟过去的记者马上就报道了，一点操作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诸城声音里丧气满满，他焦虑地道：“现在所有的娱乐记者都在挖掘这个新闻，四处找寻你的下落呢！”
程艾艾呆了！钟辰吸毒？？疯了吧！！！
程艾艾捂着额，脑海里回想着和钟辰为数不多的相处的记忆。她还记得当时诸城介绍两人第一次见的场景。那天，他穿着一套时尚运动装，唇红齿白，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个走在潮流前线的小鲜肉。
可是，怎么会？？那么一个阳光开朗的男孩，怎么会吸毒？？
第四十六章
到了季学柯家里, 程艾艾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无比震惊。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钟辰吸毒被抓的新闻：
“来自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晚八点十分, 警方在一酒吧内将吸食毒品的当红小鲜肉钟辰等4位嫌疑人抓获。经审查，江辰等4人尿检均为□□类阳性，且对吸食毒品的违法行为供认不讳。”
“你说，钟辰吸毒, 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啊！或者是被人陷害啊？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人。”程艾艾躺在沙发上, 点进微博上热搜榜上爆掉的“钟辰吸毒”红字，翻阅着新闻，和底下的评论，语气里有极大的不敢置信。
季学柯正在咕噜咕噜喝着水，喉结一上一下。半晌, 才放下水杯, 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警察一般是不会弄错的，既然已经官宣了, 就有十成把握是真的。而且吸毒这种事检验个尿液就可以测出来了, 肯定是验了尿了。”
可是, 可是她真的不敢相信啊....
毫不意外，微博下面一片骂声：
“吸毒队又加一分, 出轨队要加油了！狗头”
“钟辰滚出娱乐圈，对吸毒艺人零容忍！”
“吸毒艺人一生黑，不为别的, 就为每年牺牲的那些缉毒警察，那些白白逝去的生命。”
“作死！本来还蛮喜欢他的颜值的，现在自己作死！公众人物的有些行为，是不能被原谅的，那些因公牺牲的缉毒警察再也回不来了！”
一边倒的滚出娱乐圈和不原谅，预示着钟辰被娱乐圈和民众彻底封杀。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艺人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粉丝和受众，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做好表率，传播正能量，更好地去引导粉丝。”季学柯也不相信那个叫钟辰年轻男孩会做出这种事，但是，在圈里这么多年，让他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只能看表面。
就如同程艾艾和钟辰被安排炒作CP一样。
程艾艾点点头。现在追星的粉丝基本是未成年人，偶像的一举一动都是他们模仿的对象，作为偶像，一定要以身作则。这是大学表演课堂里，老师对她们讲得最多的一句话。
第三天一大早，程艾艾刚刚转醒，诸城的电话打过来了：“程艾艾，你上午十点前来公司一趟，我约了媒体记者，就钟辰吸毒这个事情，开个新闻发布会。你出席下。”被网上的舆论连番炮轰，诸城觉得与其躲避媒体记者，还不如主动和媒体召开发布会，开诚布公，可能会更好点。
程艾艾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媒体记者蹲在门口了。看到她的车过来，呼啦啦的全部围了上来，话筒一个个伸得老长：
“作为女朋友，你怎么看钟辰吸毒这个事情？”
“你事先知不知道钟辰吸毒？”
“昨晚钟辰吸毒，你在哪？你是否吸毒”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得程艾艾懵了，完全招架不住。棉棉从电梯里下来，用瘦弱的身板挡住乱成一团的记者，迎着程艾艾上电梯，直达公司楼层。
“程艾艾，你只需要如实回答，你事先并不知道钟辰吸毒，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事情你都不需要回答。”一进公司，面容严肃的诸城就嘱咐她。
程艾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吸毒这事太大了，按照这个架势，钟辰的演艺前途已经完全断送了。
走进休息间，双眼通红、憔悴不安的钟辰正坐在里面，他的衣服还是那天新闻里拍到被警察拷走，坐上警车的那件。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度的萎靡不振，早已不复之前光鲜亮丽小鲜肉的模样。
看到程艾艾进来，钟辰的表情显得尴尬，又带有歉意。
程艾艾不知道说些什么，全世界都知道钟辰吸毒了，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无意义。她上前，拍了拍钟辰的肩膀，以示安慰。
钟辰的嗓音有哭过后的暗哑：“对不起了，程艾艾，连累你了。”爆红过后，尝到过被万人追捧的滋味，又慢慢跌落地面，人气不再，他受不了那种跌下深渊的感觉，在狐朋狗友的诱惑下，他学会了用毒品麻醉自己，一次次沉沦，一次次放纵，最后被警察抓个现行，登上了头条。
看他憔悴的面容，程艾艾心里也不好受，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棉棉过来，通知新闻发布会时间到了，两人可以到会场了。
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新闻发布厅，底下黑鸦鸦坐满了记者，看到两人出来，就是一顿“咔擦咔擦”不停地拍。
钟辰站在发布厅中央，朝着下面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来。
坐定之后，钟辰面色憔悴，对着下面的□□短炮，语气沉重：“我就吸毒事件，向社会各界道歉。对不起公司对我的挖掘栽培，对不起粉丝对我的喜爱。因为空虚寂寞，误入歧途，带来不好的示范和影响！再次说声对不起！”
刚刚说完，下面就有一位记者拿起话筒，大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你身边的程艾艾是否也跟着你吸毒？”
坐在一旁的程艾艾面色刷白，浑身不自在，即使她并没有参与吸毒，但她恍若感觉身处审判大会的现场。
钟辰扫视了会场一眼，桌底下的右手紧紧地握成拳：“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程艾艾，因为我，她的形象背负了骂名，我想说，我吸毒这件事情，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