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泄露出去,要是被别人知道了皇帝微服出宫不是遇了刺客,而是挨了黑打,那还了得。
宋珩咬了咬牙。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京城里有个财主的儿子,相貌有几分俊朗,不学无术,专爱勾搭那些有妇之夫。
那些被勾搭的妇人的丈夫知道了,见明斗不行,便聚合起来,花重金聘请江湖上的武士,要他们埋伏在那里,给那个奸夫好看。
那些被戴绿帽子的男人给一群武士看过奸夫的画相,只是画师绘画技术一般,画的不太像,男人们于是又叮嘱武士:“就是路过那里,带两个小厮,长得油头粉面有他娘的几分俊逸就是了。”
于是乎,江湖武士们等了没多久,带着两个乔装打扮的公公,摇着扇子,丰神俊朗风姿出众的宋珩,就这么出现在武士面前。
宋珩先是遭了埋伏,被撒胡椒粉迷了眼睛,后来数十名武士一拥而上。
他眼睛看不见,纵使武艺再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身边还有两个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拖油瓶小公公。
武士们记着雇主的叮嘱:只是教训他一顿就好,别弄出了人命。
于是宋珩,从三岁便被立为太子的宋珩,人生头一次被打。
还是被一群粗鲁的江湖汉子围殴。
更惨的是一边被围殴还一边被骂:
“叫你勾引良家妇女!叫你勾引良家妇女!”
宋珩被抬回养元殿的时候,看到那些满脸惊悚的太监宫女,恨不得就这么死了。
他这辈子哪有这样狼狈邋遢过。
看到他惨状的人都被封了口。
太后看着床上明显是受了心理创伤的皇帝叹了一口气:“你这几天好生休养着,不必去理会朝政了。”
“你身子不便,是后宫里的人轮着侍疾,还是你只挑一个来侍疾?”
纵使隔了两道门,养元殿外那群女人的叽叽喳喳还是隐约传了进来。
宋珩听着,想起被围殴时那些人念叨的“叫你勾引良家妇女,”心里突然烦躁不已。
“不用了。”宋珩答。
太后瞪了他一眼:“你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我怎么放心得下?难道你要我一把年纪了每天伺候在床前来伺候你?”
宋珩:“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那你是什么意思?哀家瞧着董贵妃就很好,妥帖又细心,哀家对她放心。”
您自己的侄女儿当然放心,宋珩心想,他本来也想找董贵妃侍疾的,但是一想到董贵妃侍疾的话,肯定又得表哥长表哥短的唠叨,大惊小怪地说教,三句里必定引用一句《女德》原文。
宋珩心里本来就烦躁,放弃了董贵妃,又权衡了一下柔妃。
要是柔妃的话?
宋珩看了太后一眼,自己的亲娘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太后:“想好了没有?选谁侍疾?”
宋珩叹了一口气,招来大太监李德全:“去外面,让她们都散了,挑一个话最少的近来,这几天给朕侍疾。”
太后听后愣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李德全领命,退了出去。
**
养元殿外殿,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看见李德全出来,立即起身:“李公公。”
李德全给众人施了个礼:“见过各位娘娘,皇上和太后说了,已经没什么事了,各位娘娘就此散了吧。”
“这……”众人交头接耳,并没有立刻离去。
苏棠正喝茶,一听可以散了,立马高兴起来,站起身,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走。
已经到了下午吃点心的时间了,她要回去吃点心。
李德全看着眼前一群美人儿们犯了难。
挑话最少的?
这可太难办了。
要是挑董贵妃那边的人,定会得罪柔妃,要是挑柔妃那边的人,董贵妃肯定不乐意。
这年头差事简直越来越难当了。
李德全叹了口气,一抬头,突然看到养元殿门口的一个正离去的背影。
怎么把她给忘了。
话少,话特别少,话最少。
不是董贵妃那边的人,也不是柔妃那边的人。
不爱说教,更不狐媚。
李德全瞬间乐成一朵花儿。
苏棠正踏出养元殿门槛,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苏贵妃娘娘,苏贵妃娘娘,请留步。”
嗯?谁在叫她?
苏棠回过头。
她看见宋珩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一大把年纪,满脸褶子笑成朵花儿,挥舞着拂尘,朝她春风荡漾地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董贵妃说柔妃狐媚惑主”
某安:那是你不知道某人以后惑起主来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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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节课
如果能看见一个人的灵魂出窍的话,那么苏棠的魂,此时一定正紧紧抱着养元殿外面的柱子不肯撒手,九头牛都拉不动她的那种。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苏棠的肉身此时正走着小碎步,苦着脸,一步三回头,重新折返养元殿。
“李公公,”苏棠声音小得像蚊子,但是还是要不死心地挣扎一下,“为何……是我呢?”
这种接近皇上的机会怎么会平白无故轮到她呢?
放着董贵妃和柔妃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不要,怎么会轮到她呢?
苏棠想不通。
李德全在宫里当了几十年差,能坐到首领太监的位置上,早已是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知道要是直接跟苏棠说侍疾的人是他这个太监拍板选的,那么被选中的苏棠肯定不干,要另请李公公选择合适的姐妹。
李德全一边走一边笑脸对苏棠说:“贵妃娘娘,要您去侍疾,这可是皇上的意思,老奴也做不得主,只管当差就是,您要是心存疑虑,大可到了养元殿亲自问问皇上为何独独挑了您。”
苏棠:“……”
亲自问宋珩为什么选了她去侍疾?
算了她不敢。
李德全:“贵妃娘娘,能去给皇上侍疾,这可是多少主子们求也求不来的荣幸啊,您难道不高兴?“
苏棠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公公,我……高兴,高兴。”
李德全看着身旁已经“心甘情愿”跟自己回去侍疾的苏贵妃,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机智比了个赞。
要苏棠去侍疾,那可不就是皇上的意思吗?皇上可是亲口说了要“话最少的”,那苏棠就是话最少的,他不过就是照着办了,所以不能算他李公公欺上瞒下。
再说了,别看苏棠现在不情不愿的,到了圣上面前,她敢亲自去问一句“皇上您为何选了臣妾吗?”
李德全对此十分有自信,即使再借这位苏贵妃一百二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李德全心里嘿然笑了一声。
世人肯定怎么也想不到,这朝中一文一武两员威风凛凛的能臣,家中小妹竟是这样怯懦温驯。
李德全也算是看着苏棠跟在宋珩身边的。
他打小在宫里当差,人心险恶的事情见得多了,看到宋珩娶回来的苏棠,家世煊赫,面上却永远一副毫无心计的样子,只关心吃和玩,起初还以为她也和先皇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一样,面上装天真懵懂搏皇上喜欢,实际城府极深手段毒辣,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可是直到后来李德全才发现,这苏贵妃就是这样的性子,面上纯真无害,心里甚至比面上更单纯上那么几分。
你见过皇上一年好不容易去一次,还借口自己来月信肚子疼的嫔妃吗?
本来皇上都把伪装成安神药的避子汤给备好了的,结果连这道麻烦都省了。
你见过后宫例会,啪嗒啪嗒嗑瓜子,自己宫里的月银被董贵妃以宫中尚节俭,高位嫔妃做表率给砍了半,还在埋头嗑瓜子的吗?
还是第二个月自己宫里人去领月银她才发现月银少了的,鼓起勇气跑去问董贵妃,被董贵妃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宫里要节俭,本宫不过是依法执行,苏妹妹要是对我的做法有所存疑,大可去禀明皇上”的话就给怼了回去,少了一半月银,她宫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幸亏母家每月有进献才没亏了衣食住行。
宫里有嫔妃有孕,别的嫔妃都是面上道贺着,背地里不知做了什么,只有她,还没见着个孩子影儿呢,就高兴得连自己陪嫁的首饰给送了出去。
只可惜这宫里的孩子,到现在竟然一个都没生下来。
李德全感念皇上福薄,只求宫里哪位嫔妃能够赶快诞下一个孩子,不是皇子公主也可以,没有子嗣的皇帝,再身强力建,也总是会引朝野非议。
李德全和苏棠都在各自想着心事,到了养元殿内殿门口,里面就是躺着皇上的地方,李德全躬身对苏棠施了个礼:“贵妃娘娘,您请进去吧。”
苏棠一站在养元殿内殿门口,便觉得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憋得她喘不过气。苏棠不停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在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才慢吞吞迈进了门槛。
进门的那一瞬,她还回头看了李德全一眼,眼神湿漉漉水灵灵,仿佛无形的控诉,那叫一个委屈。
李德全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罪恶感。
好像是他亲手把一只白嫩嫩软绵绵的小白兔,亲手送入了虎穴狼窝。
李德全掸了掸手上拂尘,叹了一口气。
机会已经给了,好歹也得一次宠吧。
下次后宫例会太后查彤史,就不会听不懂别的嫔妃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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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进了内殿。
空气里点着气味醇厚的熏香,宫女太监们都在各自的地方恭谨站着,殿内雅雀无声,就连苏棠的脚步声也被厚重的地毯给吞了进去。
苏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咬着唇,再往里走了几步。
里面就是龙床,隔着一层半透的黄色纱幔,她看到了那个隐约的人影。
龙床上的人侧躺着,面朝床里。
苏棠不敢站得太近,在纱幔外面请安:“臣妾参……”
“免了。”龙床上的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疲累,“以后朕没让你说话,不必开口。”
苏棠正愁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听后赶紧答了个“是”,然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她又不敢掀开纱幔进里面去,皇上没赐坐又不能坐,苏棠左右看了看,看到几个宫女立在墙根,她想了一想,走过去,站在第一个宫女身旁,并且把人家往旁边挤了挤。
被挤掉位置的宫女震惊脸。
这年头贵妃不去床旁伺候皇上,连他们宫女的饭碗也要抢了吗?
简直欺人太甚了!
小宫女心里抱怨着,还是悄悄往旁挪了挪,给苏棠腾了个地儿。
苏棠有了站位,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
宋珩睡不着,看着自己明黄的床帐。
今日似乎就没有一事是顺的,微服出门被错打,回宫之后想要自己静一静,柔妃和董贵妃就跑来关心个没完。好不容易把那俩打发走了,太后又来了,拎着他耳朵说教一顿,他也不能再说个什么。
今日唯一一点令他稍微满意的,便是现在了吧。
从侍疾的人进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当真是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响动也没有。
就连他的龙榻都没靠近半分。
挺懂规矩,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他以前倒还没注意,李德全今日的差事当得不错。宋珩想着,心里对外面的女人倒生出几分好感。
苏棠打了个哈欠。站得好累啊。她下午的点心还没吃,宋珩把她弄过来在这里傻站着,当真是又饿又无聊。
苏棠一直打盹儿,直到一个小太监进来打破这份僵持,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瓷瓶,旁边还有几块药棉。
“启禀皇上,到了擦药的时辰了。”
“嗯。”苏棠听见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进来吧。”
皇上在叫谁进去呢?怎么不把话说清楚?苏棠有些纳闷。
不对,这些宫女太监,他们都看着她干什么?
端药的小太监把东西呈到苏棠面前。
苏棠指着自己。
小太监回了她一个不是你还是谁的眼神。
苏棠磨磨蹭蹭地接过药盘,宫女已经为她拉起纱幔。
苏棠正想往里走,突然看见跟自己身边的小太监福根也跟她一样在打哈欠。
福根哈欠打到一半,突然感觉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射了过来。
福根看到自己的主子,浑身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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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面朝床里,坐在床上,寝衣半褪,结实的后背上布着一块一块可怖的红肿瘀紫。
他感到有一只小手正拿着药棉,蘸了药酒,在自己后背上细细擦拭着。
小手柔弱无骨,指腹有时轻轻触到他背,不是男人的粗糙,是一种触感独特的温柔又细腻。
并且此人擦拭药酒的动作轻柔又细腻,宋珩非但没感觉到疼,药入肌理微微发热,还觉得有几分舒服。
有浅浅的呼吸随着擦拭之人的靠近打在他背上,那人在擦拭时似乎为了怕他疼痛,不时还用嘴轻轻吹气,吐气如兰。
宋珩突然觉得自己背上的皮肤变得敏感起来,浑身都被背上那浅浅淡淡的气流弄得酥酥麻麻。
宋珩半眯着眼睛,享受极了。
他觉得这次这人实在是不错,乖巧安静,连伺候他擦个药酒,都如此周到妥帖令他满意。
想不到后宫之中还有这样合他心意的女子,以前倒是把她疏忽了。
也不知是怎样一副美貌。
宋珩勾唇笑了笑。
他自认是个有情趣的君王,此时故意背对着美人儿不去看她面容,只待片刻,她为抹药往前倾,他再一举将其擒入怀中,那时佳人侧倒在怀,双目款款而动,岂不美哉?
背上的药抹完了,只剩靠近肩膀的地方还有一块红。
宋珩感到身后的人儿又往前探了探,动作谨慎。
宋珩觉得是时候了,他故意在那人探身来他肩上擦药时侧了侧身,那人身前一空,宋珩立马一个灵巧地转身,手臂轻轻一勾,便把背后的人揽入怀中,身子仰躺在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