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琉又道:“自是会养着……可有什么不对劲?”
御医低着头,额上的汗珠豆大般,他们只能斟酌着道:“该是与陛下诊出来的相同。”
闻琉静默许久,微微颔了首,让相然与御医先退出去。
相然犹豫片刻,见自家小姐睁眼朝她摇了摇头,便只能行福礼出去侯着。
闻琉问:“义姐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宴卿卿伸出手攥住他的袖口,视线与他相对,葱白的玉指白皙柔嫩,便连指甲盖都圆润光滑,她想和闻琉说那轮定安的事。
宴卿卿再也受不了那东西了。它会挑着暧昧的环境,所有的一切如梦般真实,甚至还会特意营造梦中人与物,让人分不清幻境与真实,宴卿卿怕得要死。
她是宴府的大小姐,便是再怎么样与旁人行夫妻之礼,也该是保守安分的,哪受得了那些出奇的花样?
即使是快活,也不该是与闻琉!
可到最后,却还是碍于做姐姐的面子,只问了句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闻琉笑了笑,起身先给宴卿卿倒了杯温水,他慢慢坐于床沿边上,轻轻揽住她的细肩,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宴卿卿的里衣没系紧,他这样一番动作又轻滑下了几分。她有些尴尬,不习惯与闻琉有这样的接触,但身子乏累,没有推开他的力气。
闻琉却抬手将她的里衣遮了遮,倒是没有顾忌,亲近过了头。
“陛下勿要与我这样,”宴卿卿叹了声气,“旁人若是见了,会误会。”
闻琉却是淡淡笑着,将精致的釉杯拿近些喂她。宴卿卿喉咙正是干痒,也不逞强,便轻轻抿了几口。
她和闻琉关系非普通人能比,哪里可能会因为一个梦境就真的疏远他?
“现在在马车上,熬不了药,”闻琉把手上的瓷杯置于一旁,遒劲有力的手臂环住宴卿卿,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不是大病,不要担心。”
宴卿卿被他这些黏乎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的身子无药可救,心紧紧一缩,问道:“莫不是治不了?”
“姐姐还年轻,怎可能得有这种病?”闻琉说,“你身子底子还行,不像别家小姐那样孱弱,虽说在云山伤过一次,但养了许久,也算是养回来了。”
“姐姐让朕抱会儿,朕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也就只有以前被欺负时见到你,一直都想谢谢姐姐。”
闻琉的话说得没有缘由,让人摸不着头脑,连他自己都禁不住笑了出来。
声音如玉石撞击般悦耳,透过紧贴着的胸膛传到宴卿卿心底。
“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义姐。”闻琉的手臂收紧些。
宴卿卿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可他那句话倒让她心都漏跳了半拍,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压下心底的不自然,问了句:“陛下想说什么?”
“无事。”闻琉摇了摇头,“义姐还记得曾经给朕的承诺吗?”
闻琉时常在宴卿卿耳边提起这件事,宴卿卿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陛下想要做什么?”
“是件小事,朕不会让你做不好的事。”
闻琉笑了笑,他的唇轻轻印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心道了句立后一事确实挺小,只是非你不可。
宴卿卿鼻中全都是闻琉的气息,雪白胸脯似乎还有没散去的呼吸,她身子僵硬,却不敢让闻琉察觉一样。
闻琉的动作让她心中上下打着鼓,他这幅怪异的模样,像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忍不住像要同宴卿卿分享样。
一路荒郊野岭走来,停车的时间所占时间并不多,他能得什么东西?
宴卿卿还没想明白,胃中就又泛起了难以忍受的恶心之感,她捂嘴撇过头,趴在床沿边上吐了好半天。
闻琉连忙帮她顺着背,宴卿卿的脊背被他宽厚的大手抚摸,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透过这敏感之地,让她半个身子都酥软下来。
绵软的胸脯仿佛再次出现昨夜被揉捏的异样之感,宴卿卿心跳得厉害。
“姐姐身怀有孕,这段日子会难受,车上备有酸梅子,是从青州买的,待会拿给姐姐。”
闻琉这话如同惊雷,宴卿卿心神俱被震,她抬眸望着他,眸中全是震惊之色。
可闻琉却不是在同她开玩笑。
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手撑扶在丝滑的棉被褥上,胸口剧烈起伏。里衣滑落至细嫩的肩膀处,酥胸的沟壑露了出来,她浑然不觉寒冷。
宴卿卿到底不是那些遇事就慌张得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小姑娘,片刻的惊慌之后,她抬手揉了揉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陛下这是……何意?”宴卿卿问,“什么叫身怀有孕?”
闻琉连忙起身抱住她,宴卿卿推开他,闻琉却握紧了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连忙哄道:“三个月大小,孩子好好的,没出事。”
宴卿卿僵在了原地,仍闻琉抱着她。她的手心冰凉,像进了冰窖,她整个身子都在闻琉怀里,闻琉大手触及到她光滑的锁骨,她哆嗦了一下。
三个月……三个月岂不是曲觅荷算计闻琉那次?!
“陛下别乱说话,”宴卿卿心跳得厉害,耳边嗡嗡作响,“我让大夫诊断过,不可能的。”
闻琉顿了顿道:“那时月份小,外面的乡野大夫也不一定能诊出来,义姐不信朕也罢,但朕没必要骗你。”
他已经做了两年帝王,说话总是带着让人信服的口吻,宴卿卿便是嘴上不信,可心底也信了七分。
她那时是快一个月的时候找的大夫,或许真可能是月份太小,所以什么都没查出来?
宴卿卿的手攥紧被褥,平滑的锦被上有了折痕。她心下茫然,虽觉着那里有说不上的不对劲,却还是被这消息震得难以回神。
她和闻琉……怎么可以?
闻琉在她耳边轻声道:“朕也没想到会这样,姐姐能别打掉这个孩子吗?朕还是第一次有孩子,还是姐姐的孩子,心中觉得十分欢喜。”
他确实十分欢喜,即便他是在骗宴卿卿。
宴卿卿腹中胎儿只有一个月。
闻琉以前在冷宫的时候,饱受太监宫女欺凌,心中只有满腔怨恨,巴不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死得一干二净。
等到了适当年岁,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宫女给他,那时他心中只有恶心二字。
闻琉几乎厌弃所有人,从未想过要孩子。即便做了皇帝,他也只想从旁支过继,亦或者是培养太子的遗腹子。
他并不在乎皇位由谁继承,他在这个位置做出圣君样子,也不过是宴卿卿希望他这样做,旁的百姓他从未放在心上。
倘若不是宴卿卿要嫁人,闻琉也不会起了胆子做出那些孟浪举动。
他或许就是个什么都会做的昏君。
“从未想过姐姐会怀朕的孩子,朕好生欢喜。”他垂眸说,“如同做梦一般,姐姐要是替朕生孩子,这样你我便是最好的,也不怕别人来疏远我们。”
闻琉连着在宴卿卿耳边说了两次欢喜,任谁都听得出是真的开心。他往日是冷静的帝王,现在倒像个普通男人,甚至还有些幼稚。
他本就比宴卿卿要小两岁多,她还是宠着他长大的。
宴卿卿心底如同压着块巨大的石头,直让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仍然不相信自己有了身孕,可闻琉的举动却让她不得不信。
宴卿卿艰难地开口道:“陛下,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这孩子不能要,便是已经三个月了,也要不得!”
第79章
宴卿卿脑中还是混沌一片, 对于自己有了三月身孕,她根本没有半点感觉, 仿佛是在做梦般。绵软被褥上的折痕越来越多, 宴卿卿手愈发攥得紧。
闻琉抱住她,单膝跪在床上, 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僵硬的背脊, 仿佛知道她心底的拒绝。
他亲了亲宴卿卿柔软的发丝,似在安抚样。
男子浑厚的气息在宴卿卿四周, 仿佛能抵挡所有的危险,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知道姐姐有顾虑, 但是不用怕, 只要是朕的孩子,不会有人敢说闲话的。”闻琉说,“姐姐生下来就好,朕护着你。”
宴卿卿顾虑的何止那些东西!她是闻琉的义姐, 两人关系如同亲生,这孩子若生下来,那该算什么?乱伦之物?
就算撇开这层身份,宴卿卿自己还有个婚约, 准备招的未来夫婿还跟在马车后面。
如果把孩子生下来,钟从凝该怎么想她?会不会以为她是放荡女子?诸位世家的夫人小姐在背地里又会怎样议论她?
更何况这件事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闻琉从未诊治过有孕的脉象,所以弄错了?
宴卿卿嘴唇颤抖, 她着实难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久的身孕, 明明在此之前, 她还来过葵水,她那时还那么庆幸。
宴卿卿脸色苍白,再次道:“陛下与我说实话,勿要以此事欺骗我,否则我定不会原谅你。”
她若真怀了三月之久,不可能毫无察觉,她这肚子也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怎么会可能突然就这样?宴卿卿心中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可闻琉也确实没必要骗宴卿卿。
闻琉低垂着眸,一只手慢慢收了回来,轻轻放在她平坦的腹部。那儿有证明他与她最亲近的证据,他们在无数个夜晚合欢交融的证据。
“朕骗义姐做什么?你确实怀了身孕。”
宴卿卿微微张了嘴,闻琉却打断了她的话。
“义姐生下来好吗?没几个月的,”闻琉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朕好想要这个孩子,朕和姐姐的孩子……他才那么小,等长大之后会乖巧地叫姐姐母亲,你不喜欢吗?你若不想养,那就放在朕身边好吗?”
宴卿卿还想要说什么,可腹中再次涌上那股恶心之意,她捂住嘴干呕许久,闻琉连忙松了松手。
宴卿卿吐了半天,身子脱力,只能半躺在闻琉怀中。
“朕去拿酸梅子过来。”闻琉起了身,却又被宴卿卿紧紧拉住了衣袖。
闻琉又坐了回来,连忙扶起她道:“义姐现在得多吃些东西,现在害喜还不厉害,到了以后就要难受些,朕陪着姐姐。”
“可是陛下,”宴卿卿深吸了口气,抬眸说,“不能的,钟从凝怎么想?旁的世家又该怎么想?宴家的名誉不能毁在我身上,不能生下来。”
这种事不是平常那些随意就过的小事,宴卿大脑懵然,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怀了身孕,更加不会去想一个月与三个月的区别。
她从未没见过旁人怀胎三月是怎样,宫中妃嫔一旦有孕,便极少会出自己的宫殿。就算出来,也是穿着宽大宫装,看不出是在怀孕。
宴卿卿心里下意识地抵触这件事。但身子的反应却不是假的,由不得她不信。
宴府大小姐遇见的事情许多,大多时候都会保持自己的冷静,便是被人设计与闻琉发生那事,她也当机立断地选择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有关人命的大事,却是怎么也没料到。
闻琉抱她的动作顿了顿,沉默许久,宴卿卿雪脯起伏着,蹭着他的胸膛,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胃中还是觉得恶心。闻琉轻轻松了松自己的手,微微低下头,额头与宴卿卿相抵,浅灰的眼眸与她正面对视。
他的样貌十分出众,眉色如画,长长的睫毛如同把画扇,精致俊美,如玉君子。皇族的优势他似乎都继承了,连这淡淡的眸色,也能让人看出了低沉失落。
宴卿卿再次攥紧棉褥,避过了他的视线。
“姐姐若真不想要……那便再看看吧。”闻琉低垂着眸,从他这视线来看,倒刚好能看见雪脯的春光。
宴卿卿里面空落落的,没穿衣物,她这习惯已经保持了许久。凝脂肌肤精致,被撑起的弧度勾人美好。
“只是孩子月份不小了,若用药流了,怕是会影响以后的生育。”闻琉轻道,“到时钟从凝纳了妾,你该怎么办?朕的好姐姐啊,男子都是重子嗣的,你先给朕生个孩子,再给他生个也没什么不是吗?”
宴卿卿身子再次一僵,闻琉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即便闻琉所说是别有目的,但他说得没错,宴卿卿心中思绪乱成一团。
不能生育的大臣夫人晖朝有,宴卿卿也见过。听说是流过两次孩子,第二次受惊伤风,最后彻底伤了底子,再也不能有孩子。这位夫人与她相公十分恩爱,她相公虽是不介意,可后来却接连纳了几个妾室,她也只能过继妾室孩子到膝下。
男子都是重子嗣的。如果宴卿卿伤了身子,钟从凝又纳了妾室,这偌大的宴家最后又是归谁?
若她腹中孩子月份小点或许没什么,但现在这个时候再喝药,万一哪点做得不顺畅,出了意外伤着身子……宴卿卿心中越想越多,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她是世俗的,做不到别人那样心无杂念。宴卿卿最怕的便是别人私下说她这样那样,故而每次举动都无可挑剔,她要脸面。
“你不用替我考虑这么远,”宴卿卿对他说,“这孩子真要不得……你我这种身份,他这样大了,最后即便是生了下来,不能记我名下,也入不了皇籍。倘若被旁人知道了,又会让人捉住把柄。”
“想入皇籍有何难?姐姐还不信我吗?朕愿意待这孩子好,这事轻而易举。”闻琉的脸与她凑近些,两人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宴家无人,钟从凝就算再厉害,也达不到宴将军那种程度,姐姐把孩子生下来,朕保宴家从此繁华,姐姐难道就不想吗?”
宴卿卿的腹部传来闻琉大手的温热,让她身子安全又舒适,偏偏是这种感受,宴卿卿心中又难堪至极。
闻琉的话倒是很得宴卿卿的心,她愿意招婿,若说心中没抱有光大宴家的想法,怕是谁也不相信。
但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宴卿卿没心思走这种弯路。
闻琉大抵是第一次见女子有他的孩子,所以连两人的身份都有些忘了,可宴卿卿没法忘。
她从未把闻琉当过外人,是真心把闻琉当弟弟。就算曾经动过旖旎心思,也不过是因宴小将军之死太过悲痛,只他过来安慰而已。
直至现在,宴卿卿都觉自己那时太过侮辱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