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事情郁蔓蔓也好奇,不由得竖起耳朵。
“你当别人不知道?你媳妇娘家没儿子,二女儿还远嫁跑掉了,就指望你媳妇养老呢,这事你妈没少抱怨。你媳妇干啥也支持把蔓蔓弄回去?对她有啥好处?她还不是想把你爸妈老了推给蔓蔓,她不用管公婆,她好安心把她爸妈接过去养老?”
有这事?
郁蔓蔓一抬头,看看樊辉恼怒的脸色,不由玩味一笑。这事情还真挺有趣的。
“胡说,宝琳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错了吗?把蔓蔓弄回去,你们两口子能有啥好处?你结婚那房子,写的是你和你媳妇名字吧,我记得你妈自己说过的,你爸妈住的那房子,你们两口子说是学区房,早就忽悠你妈过了户,你大孩子户口都迁过去了,过户给你们孩子好上重点中学。家产都落到你们两口子手里了,现在想把蔓蔓要回去,等明儿把你爸妈往蔓蔓一推,你们可没啥损失了,你们两口子占了便宜,还落了好儿。”
“我呸,就你那个媳妇,比猴都精,哄得你们一家子都拿她当好人呢。你爸妈早也不要,晚也不要,临到现在老了,为啥又念叨女儿贴心了?蔓蔓,你可别上她这个鬼子当。”刘丽金夸张地对着樊辉呸了一口。
不得不说,刘丽金一贯蛮横不讲理,可这脑子一旦抓住重点,也是挺精明的。
这也算解开了郁蔓蔓心里一个疑惑。她对樊家的家庭琐事不怎么了解,可刘丽金和刘丽银作为亲姐妹,可比她知道得更清楚。
从刘丽银和樊庆江的角度来说,老了病了的,儿媳妇未必能指望得上,没关系,想起来还生了个女儿呢,女儿还挺有出息的呢,把女儿要回去,儿女双全安享晚年,又没任何损失,老了还能让女儿照顾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樊辉紫涨着一张脸反驳道:“大姨,你别想造谣使坏,宝琳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心眼很好的。蔓蔓是我亲妹妹,我们当然想叫她回来认祖归宗。你再怎么说,血缘至亲是改变不了的。”
“啊呸,血缘至亲值多少钱?25万你拿来呀,不然你们家就是欺负人不讲理。”
刘丽金一转脸,冲着郁蔓蔓吼道:“蔓蔓我先警告你,你少跟他们家攀扯来往,记着你吃谁家饭长大的。你要敢自己认回他们,我就去告你,去你公司、去你婆家闹,去你婚礼上闹,我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个威胁她真的好怕呀。死都不怕了。
要这么说,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不记得别人养过她,跟她说这些生恩养恩,真不觉得好笑?
“你们慢慢吵吧。”郁蔓蔓站起来,面无表情,还整理了一下羽绒服,“横竖在你们看来这事情也轮不到我说话,要吵的慢慢吵,要闹的慢慢闹,你们爱咋地咋地,我出去透透气去,再在这屋里呆下去,我怕忍不住恶心吐出来。”
她说着,抬起下巴,脊背挺直,傲然走了出去,懒得再去理会身后刘丽金的尖声叫嚷。
“蔓蔓。”
樊辉从她身后追出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蔓蔓,你还真信她那些胡说八道呀,她那明明就是挑拨使坏,你自己想想,你回我们家,我们保证不会要你付出什么,你留在樊家,还不是给他们家当牛做马?你是我亲妹妹,这一点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你要认回来,大姨她终究也拦不住。就算你不认这个家,也不要拒绝我们关心你。”
“好啊。”郁蔓蔓转身一笑,“我没说不想认回这个家,你去给郁家25万,叫他们放过我啊,我一定认。还有啊,既然我也是樊家亲生的孩子,房子财产也该有我的份吧,不然空口说白话谁不会?也不要多,两套房子,过户一套给我,车子存款我都不要了。亲爱的哥哥啊,你回去商量好了随时都能来找我。”
“哥哥,我叫你一声哥,你说,要是现在我病了,穷了,等着你们照顾,等着你们给我花钱,你们还会主动来认我吗?”
樊辉张张嘴,脸色挫败,表情有些受伤,老半天没说出话来。郁蔓蔓甩开他的手,迈步走出这个乱糟糟的农家小院。
也许,樊辉曾经是真的,或者自以为的,有过把她当妹妹的几分亲情?
只是这种只适用于锦 上添花的亲情,淡漠如凉水一般,经不起任何利益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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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蔓蔓一路走出了后窑村。
后窑村很小,比爷爷家住的小李村小了很多,外观看起来也相对落后,村里少有楼房,大多数都还是早几年的小平房,便显得灰突突的。这个村子都是沙岭地,土地不好,位置又偏,是周围有名的穷村。农闲时村民都出去打工,小村子里寂寥一片,郁蔓蔓独自走出村子,连人都没遇见几个。
她顺着土路出村,走了几百米,回头看看身后的小村庄,便忍不住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来了,没意思,现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冬天都在家猫冬嗯,别说人,连个顺路的毛驴车都没看到。
怎么办?天这么冷,总不成她一路走回去吧。
十几里路呢。
她犹豫了一下,茫然四顾,还是拿出手机,打给陶越。
“华子哥,你在哪儿呢?”
“在去县城路上。怎么啦,蔓蔓。”
“那个……”她顿了顿,“你有认识镇上租车跑车的吗?给我个电话,或者你帮我联系一下。我在……”她四下张望着,“我在后窑村西边往南去这条路上,不好回去了。”
电话里停了几秒钟,然后说:“那你等着,别乱跑啊。”
二十多分钟后,郁蔓蔓看着陶越的那辆银灰色越野车拉着一道飞扬的尘土,由远而近,停在她面前。陶越开门下车,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搞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他一边责备,一边大手一伸把她拉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穿着昨天新买的大羽绒服,厚厚的像个企鹅,一直裹到小腿,大毛领的帽兜戴在头上,大围巾,毛线手套,除了黑色短靴似乎不抗冻,冷得跺脚,看起来还没冻坏。
亏他这么急匆匆一路尘土飞扬地赶来。
陶越一边问,一边推着她上车,给她拉开副驾的门。郁蔓蔓坐进去,车里暖气开得很足,便舒服地哎了一声,靠在座椅上露出一个娇憨的傻笑。
“真冷,脚都冻麻了。”
“冻死你活该,这么大人了还能把自己丢在半道野地里。”
他随手递给她一个保温杯,打开里面只是白开水,还很烫呢,郁蔓蔓小心嘘着喝了两口,热水一路滑下去,满足。
“华子哥,你啥时候这么精致了,车里还带着保温杯哎,啧啧,居然还是膳魔师的。”
“我带保温杯怎么了?”陶越说:“还不是给你准备的。”
“华子哥你真好。”她卖乖地笑着,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子,“嗯,华子哥,下回能不能带热奶茶,巧克力口味的,那就更幸福了。”
陶越瞥了她一眼,无奈又纵容,最终摇摇头,感叹一句:“熊孩子。”
乡村土路狭窄,陶越熟练地把车调过头,然后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你姥姥家?怎么来的?”
“哎,说来话长,不想说话。”
郁蔓蔓感受着车里的温暖,把大围巾和手套脱下来,搓搓手,居然从小包里摸出一管护手霜,挤了一点在手背上,十分专注地两手擦均匀。
她那样仔细专注,好像抹护手霜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陶越却敏锐地追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郁蔓蔓说,“就是被有些人恶心到了。”
陶越顿了一下,心里大约有数,又问:“你怎么来的?”
“樊辉开车接我来的。”她停了停补上一句,“哦,就是我那个血缘上的哥哥,你记得吗?”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大冷天这荒郊僻野的,他让你一个小姑娘家独自离开?他脑子有病啊。”
“很多人都有病的,原谅一下。”郁蔓蔓一笑,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华子哥你真好,你说我要是现在死了,还来不来得及投胎当你女儿?”
“……”陶越半天没找到她的脑回路,斜了她一眼无奈笑骂:“你这熊孩子,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呢。”
第二十五章 暧昧
“华子哥你真好, 你说我要是现在死了, 还来不来得及投胎当你女儿?”
陶越半天没找到她的脑回路, 斜了她一眼无奈笑骂:“熊孩子, 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呢。”
郁蔓蔓自己也忍不住哈哈一笑, 嘘了气喝几口热水,认真问道:“华子哥, 你认不认识靠谱的律师?”
“你找律师干什么?”
她找律师, 想咨询一下, 像她和养父母这种收养关系,法律上到底怎么界定, 她跟生父母的关系, 法律上又怎么界定。
刘丽银那句话倒提醒她了, 郁成富和刘丽金跟她之间, 的确也没有正当的收养手续。二十几年前, 农村里哪来的什么收养手续呀,哪家抱养个孩子就抱养了,谁还懂得去办收养手续。
再说刘丽银偷偷生下她,就送给刘丽金,当作刘丽金和郁成富的孩子报了户口的,这个到底怎么算?
老百姓们,包括她, 大概都是习以为常的认为, 谁家抱养的孩子, 那就是谁家的, 事实上就是收养了。
可约定俗成是一回事,法律上是不是如此呢?
本来嘛,反正都要死的人了,很多事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了,可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干,不妨就咨询一下。郁成富和刘丽金实际也没真正抚养过她,凭什么整天满口的“养育之恩”?脸也太大了。
她回报的已经够多了。然而要回报,她也该回报给爷爷奶奶,有别人什么事儿?
“律师,我倒是有认识的,前阵子不是要处理拆迁的事吗,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律师,人挺不错。”
“那我们能不能找他咨询一下?”
“现在去?”陶越沉吟一下,“这都过了中午饭的点儿了,我着急赶回来接你,饭都还没吃上,你呢?”
“我也没吃啊。”郁蔓蔓撇撇嘴,包子脸委屈巴巴的,“你还以为我真是走亲戚呀,谁给我准备午饭?”
“那我请你吃顿好的,行了吧?”他笑,“想吃什么?”
“随便。”郁蔓蔓看着车窗外,精致秀气的侧脸总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陶越看着她笑。这姑娘情绪不高啊,陶越便琢磨着,带她去吃点什么,去哪里玩一玩。
“去吃烧烤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烤肉挺不错的。我们现在去吃,正好吃过饭带你去找律师。”
“行啊。”郁蔓蔓划拉着手机说,“那我给爷爷打个电话,交代一声。”
她打通电话,只简单地跟爷爷说有事现在回不去,叫爷爷好好吃午饭。
“爷爷,你可不许随便凑合一顿,厨房里还有今早买的芝麻烧饼,还有豆浆,有我买好的豆腐,你自己炖个虾仁豆腐,上了年纪别老吃咸菜。”
结果老爷子说,不用她担心,她要是不回来吃午饭,他就跟几个下棋的老头一起上街喝驴肉汤去了。
“你忙你的,你不在家,我还不是整天吃好好的。”老爷子不放心地嘱咐一句,“别回来太晚啊,我今天还听人说,街上警察抓人贩子呢,偷小孩去卖,漂亮姑娘骗去大山里卖钱。”
郁蔓蔓失笑,忙说:“爷爷,你放心,我跟华子哥在一块儿呢,他接到我了。”
“哦,华子也在啊,那你去玩吧,我跟老头们上街喝汤去了。”老爷子一听陶越跟她在一起,就像得了什么保证似的,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郁蔓蔓:“……”
陶越土豪什么时候成她御用保镖了?
午间路上的车似乎也少了一些,早晨吃得饱,两人都不是很饿,一个多小时后车子进了沂城,便已经过了饭点了。陶越带她走进说的那家烤肉,一楼只剩下两三桌人,看样子是小年轻聚会,嘻嘻哈哈地说笑声很大。
“楼上有包间吗?”
“有的,两位请跟我来。”
服务员殷勤地带他们上楼,推开一间精致的小包间,打开空调,先给他们送上饮料茶水,弯腰递上菜单。
两人主要点了些新鲜肉类和搭配的蔬菜,都不太喜欢过分加工的烧烤食物。等菜的一小会空当,郁蔓蔓看着四周问:“华子哥,你常来啊?很熟的样子。”
“第三次。”陶越说,“前两次都是朋友邀来玩。”
“哈哈,我还说你挺会吃的呢。”
“我光棍一人,什么简单的凑合一口就饱了,哪来的闲情逸致来吃烤肉。”
“单身狗的悲伤啊。”郁蔓蔓笑起来,“华子哥,爷爷昨晚还跟我聊呢,说村里有人找他打听,要给你说媒。不过介绍的那个不太靠谱,让爷爷给回了。哎,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同学里头,还有好多单身狗呢。”
陶越正在倒饮料,听了便停下手里的动做,眼神不善抬头地看她:“蔓蔓,你怎么还没完了?你还立志加入催婚大军了是吧?”
郁蔓蔓大笑,陶越倒了一杯温热的酸梅汁,递给郁蔓蔓跟前,然后慢条斯理反问:“你不也是单身狗?
“我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陶越说,“你退婚的事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还能瞒到哪天呀,总有一天爷爷会知道。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唔……”郁蔓蔓一时没了话说,怎么说?说她快要死了?恰好这时,服务员推着送餐车过来,则身把一盘盘肉片摆在圆形的无烟烤架周围。这来的可真是时候。
“呀,终于可以开吃了,我要先吃五花肉。”郁蔓蔓立刻抛开这个话题,拿夹子夹了几片长条的五花肉放到烤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