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心都化了,拿起来问:“这个也是古董?”
年过六十的老板放下算盘,迎上来。
“算不上古董,老东西而已,六七十年代手工做的,娃娃们最喜欢了。”
他伸出戴玉扳指的手,指着上面的针脚,“你瞧瞧这做工,比纳鞋底还结实,又干净。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亲戚家弄来的,打战时他们都藏在怀里跑。”
慕轻杨挺喜欢这个小老虎,点头道:
“是挺可爱……”
顾安还惦记着她刚才的话呢,忍不住反驳,“可爱什么啊,一个破东西,脏死了,你千万别买回家去,会传染瘟疫。”
老板听她这样评价自己店里的宝贝,不乐意了。
“你这娃娃不要大放厥词,什么破东西?这叫非物质文化遗产知不知道?”
顾安被她这么一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眼眶通红的指着慕轻杨。
“你故意找外人一起欺负我是不是?我恨你!”
骂完她扭头就跑,钻入人群中没了影。
慕轻杨暗道完了,放下手中的小老虎往外追。
然而古董街一天客流量有几十万人次,那么小的孩子,一钻进去连脑袋都看不到了,守在店门口的保镖也没注意。
他们花了半天的功夫,把古董街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硬是没有发现顾安的踪影。
慕轻杨心脏狂跳,指尖微微发凉。
顾欧汀把人交给她,她弄丢了,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保镖们找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衬衫都湿透了,请求她拿主意。
“太太,现在怎么办?小姐根本就不在这条街上,咱们要通知顾先生吗?”
慕轻杨摇头。
“他在国外,告诉他只会让他干着急,等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样,你们继续找,封锁古董街的每个路口,我去报警。”
犹记得刚下山时自己傻乎乎的,被人骗过钱,就是通过报警找回来的,因此她对警察很有好感。
众人分头寻找,慕轻杨就近找到一个派出所,向警方叙述全过程。
警方一刻也不耽误,当即立案,在周围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家里的保镖也接到消息,过来帮忙。
林小林跟保镖们一起来了,找到还在派出所登记的慕轻杨,安慰她道:
“太太不要担心,安安小姐很聪明,不会被人贩子抓走的,说不定只是自己生闷气,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慕轻杨低着头没说话,感觉很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顾安不见了,更是多年来培养出的保镖职业心作祟。
一旦雇主失踪,那就代表她失职。顾安现在就像她的雇主,要是找不到,她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在业界混?
看了林小林一眼,她语速极快地说:“你在这里等保镖和警方的消息,我自己也出去找人,随时联系。”
“太太!太太!”
林小林追出去,只看见一个风似的背影。
慕轻杨回到顾安最初消失的那家店门口,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然后顺着记忆力的方向找出去。
左边的路走到头,没人,又去找右边。
找到后来,她身体里的兽性隐隐躁动着,几乎忍不住想现出原形。
不行!不能再添乱了。
慕轻杨身手灵敏地翻进一条无人小巷子,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强迫自己镇定情绪,不能现出原形。
有人偶然从巷外走过,看见她觉得奇怪,喊了两声。
她回眸,两只眼睛赫然已经变成老虎眼,占据了半张脸的面积,绿幽幽的光芒宛如鬼火。
那人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叫一声,失魂落魄地逃走了。
慕轻杨反复深呼吸,总算将那股躁动压了下去,继续寻找。
夜色即将降临大地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小林惊喜万分地说:“太太!您不用找了,小姐已经回家了!”
慕轻杨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了地,费解地问:“她说了自己这一天都在哪儿吗?她自己走回家的?”
林小林道:“不是,她跟安德尔老师一起回来的,说这一天都跟老师玩呢。”
安德尔……
对方那天离开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犹在眼前,慕轻杨怀疑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到顾家。
等到进门时,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草地上有萤火虫上下飞舞,温暖的灯光从窗帘后透出来,影影绰绰。
慕轻杨深吸了口气,揉着眉心大步走进去,看见安德尔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咖啡,顾安则安然无恙的坐在他对面,兴致缺缺地玩着一个小发卡。
“安安。”
她叫了声。
顾安还在生她的气,不理她,头都不肯抬一下。
倒是安德尔站起身与她打招呼,视线从她起伏的胸脯上扫过,安慰道:
“你一定吓坏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其实安安一直跟我在一起,只是正在气头上,不许我打电话报平安。”
他用得依然是麝香基调的男式香水,那种从动物性腺中提炼出来的气味刺激着慕轻杨敏感的嗅觉神经,却不再让她感到诱惑,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这一天都在哪里?”
安德尔的神色非常坦然,深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只是跟顾安喝了次下午茶。
“安安离开你后不久就遇到了我,当时我正想开车去一个朋友家做客,得知她为什么一个人后,就打电话取消了预约,带着她去动物园散心,顺便在那里吃了午饭。”
他的解释有条不紊,听不出问题。
慕轻杨仍有点狐疑,扭头问顾安:“安安,是这样吗?”
顾安依旧头也不抬地玩发卡,不想跟她说话。
安德尔笑道:“顾太太,难道你怀疑是我把安安带走的吗?说实话,你是了解她性格的,我可没有本事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将她带走一天,最后还若无其事的送回来。”
这话不假,凭顾安的个性,要是真的有人强迫她,此刻早该闹翻天了,绝对不是跟自己赌气。
慕轻杨的疑心稍稍打消了些,想到对方也算是帮了个忙,准备向他道谢。
顾安毫无征兆的将发卡一丢,蹬蹬蹬跑上楼。
“抱歉,你先坐一坐吧。”慕轻杨匆匆嘱咐一句,自己跟了过去。
她腿长速度快,转眼就追上顾安,把她拦在二楼走廊。
慕轻杨扶着她的肩膀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行,眼睛的形状宛如猫类,眼神平静而机敏。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顾安十分倔强,把脸瞥向一边,不看她。
慕轻杨道:“你爱你爸爸没有错,但是不能为了得到他的爱,就不择手段,对错不分,知道吗?哪怕今天再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支持你的行为。”
在原书中,顾安不就是因为爱男主爱到不择手段,最后的下场才那么惨么?
她是带着任务而来的,一定要阻止二十年后顾安自杀而死。眼下她的惨烈结局已经冒出一个萌芽,必须掐死在土壤里,不能继续生根发芽。
顾安年纪小,又骄纵惯了,不理解她的话,只知道她的话不合自己的心意,特别讨厌。
她用力推开她,跑进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上门。
慕轻杨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而是下了楼。
现在她情绪不稳定,说什么都是白说,该好好冷静一下。
安德尔等在楼下,看见她后关切地问:
“安安怎么样?还在生气吗?”
慕轻杨嗯了声。
他叹息,好似颇为担忧。
“其实我白天就劝过她了,尽管你们不是亲生母女,你对她却是尽心尽力的,没有半点不好,可惜她听不进去……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闹翻了?”
慕轻杨扬眉,“你不知道?”
“我跟她才认识多久?她不可能什么都跟我说。”
既然如此,那就别知道吧。
慕轻杨没有兴趣提这事,冲他道了个谢,打算送他出门,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安德尔却还有话要说。
他看看周围,没有佣人和保镖,压低声音道:
“今天我专程送她回来,一是确保她安全到家,二来……是想跟你道个歉,为了那天的事,你知道吧?”
慕轻杨没说话。
安德尔朝她走近了些,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片性感的麦色肌肤,隐约可见几根刺青线条。
“那天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件事根本不能怪你,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你的意思。虽然你的要求的确有点……额,有点奇怪,不过那是你的自由,我不该辱骂你。”
慕轻杨轻笑,“所以呢?”
安德尔诚恳地看着她,就像一只野狼夹紧了尾巴。
“教安安画画是顾老先生的要求,我希望合作可以继续。”
啧啧,看来狂野不羁的伟大艺术家,最后还是屈服在资本的力量下呀。
第14章
慕轻杨的初衷只是想给安德尔当保镖,从他身上赚到一百万而已。
对方不需要,她也没必要翻脸成仇,既然安德尔都好声好气的道歉了,她便同意他继续过来教安安画画。
安德尔为此感激涕零。
“真的太谢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顾老先生解释……顾太太,当初是我狗眼看人低,还请你原谅我的冒犯。”
慕轻杨挥挥手,“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安德尔绅士十足地牵起她的手,在细腻光滑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有点欲语还羞的意思,最后化作一声:
“谢谢,明天见。”
他终于离开了顾家,慕轻杨找了一天人,身躯疲惫,揉着额头往楼上走,打算洗洗就睡。
路过二楼走廊时,她却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从顾安的房间里传出。
那么幼小的声音,犹如丧失母兽的小兽,在晚上听起来格外可怜。
雌性本能作祟,慕轻杨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房门外,耳朵贴在门上,静心倾听。
顾安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呜呜……爸爸……”
她只是想让爸爸眼里看到更多的她,为什么不可以?
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急需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轻杨有点愧疚,说重了她委屈,说轻了她不理解,尤其是两人的关系还那么尴尬,真是棘手。
定了定心,她抬手敲门。
“安安,是我。”
门内的声音瞬间消失,几秒后,顾安眼眶通红的打开门,脸上残留着泪痕,以及满满的警惕。
“你偷听我?”
“我只是刚好路过。”慕轻杨撒了个小谎,摸摸她的头。
“我知道你现在不开心,但是你想想,如果爸爸知道你要对他做得事,他会开心吗?让一个人爱上自己,必须用他能接受的办法,否则跟害他有什么两样。”
顾安内心动摇,目光闪烁,却不肯轻易认输,紧绷着一张小脸。
“我才不要你教。”
“好吧……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通红的眼睛眨了一下,先前悲伤和戒备的情绪已经减弱了许多。
“什么事?”
“安德尔说他愿意继续教你画画,你呢?愿意吗?”
顾安蹙紧淡棕色的小细眉,认真思考。
慕轻杨垂眸打量她,好奇地问:“你们今天真的只是去动物园玩了一天?安安,要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慕阿姨。”
顾安想都没想就回绝。
“不用,他对我挺好的。”
“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气她而已。
不过这句话顾安是不会说的,说了就代表自己输了。
今天的确是安德尔遇见了她,可她总觉得这个遇见来的有些巧合。当时她怕被人找到,蹲在一个很隐蔽的墙角里,一辆车忽然就停在面前,降下车窗,露出安德尔的脸。
他问她出了什么事,提出带她去动物园玩。
顾安跟着去了,但是这一整天对方的表现都让她感到奇怪,仿佛藏着什么心事。
不管怎样,这个安德尔画画好看,却不是好人,总是想方设法的勾搭她后妈。
这次回来说不定就是为了继续勾引后妈,爸爸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她才不能让他得逞呢。
顾安眯了眯眼睛,敲定注意,抬起头说:“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
慕轻杨:“……好吧,晚安。”
对方把门关上,气势汹汹。
她摇摇头,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后倒头就睡了,脑子里总记得忘记了什么事,但是太疲倦,懒得细思。
偷懒的结果,就是翌日醒来后,手机上多出一条信息——
昨天没有完成协议上的约定,欠一次。
冷冰冰的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他打出这些字时的表情。
欠一次,幼不幼稚?
慕轻杨在肚子里腹诽着,心里却很清楚,顾欧汀那么严格,说欠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现在给他打过去补上吗?他那边是几点钟?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七点多,估计那边天黑不久,他可能还在上班。
要是正巧在开会就好了,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就可以把锅推给他,还不用绞尽脑汁找话题。
慕轻杨想得美滋滋,翻出号码拨过去,谁知响了不到三下,电话就接通了。
“你今天起得挺早。”顾欧汀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那么平稳镇定,仿佛世界上没有事情能影响到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