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目光闪烁, 低了低头,“我只是觉得她有资格决定自己的职业生涯。”
“她是我的太太,不需要工作。”
顾欧汀的话可以说是相当冷漠。
教练被他激起斗志, 不肯放弃,甚至上前一步说:
“这不只是工作,更是目标和梦想。我退役之后, 最先手把手教的两个学生就是她跟沈牧。沈牧已经无法再参赛, 她拥有那么好的条件, 却躲在家里浪费天赋, 不仅是自暴自弃,更是国家的损失。”
停顿了两秒,教练仰起头。
“顾先生,我们毕竟职业不同。我不要求你尊重的我的意见,但是起码要尊重你妻子的想法,她不是你的所有物。”
顾欧汀搂着慕轻杨的手收紧了些,沉声道:
“当初她受到的伤害你是亲眼看见的,那些所谓的观众是要逼死她。现在你劝她归队,等于再一次将她往死路上逼。”
教练怔住,半晌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队员们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过去,跑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看了慕轻杨一眼,上车走了。
慕轻杨目送车子远去,反复回味教练刚才的话。
他说她和沈牧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
沈牧退役的比赛是双人花样滑冰,难道受伤的原因与宿主有关,所以宿主才被粉丝攻击?
住在一具没有记忆的躯壳了真是太痛苦了。
她揉着额头转身,发现顾欧汀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黑得快要融入夜色里,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对方一声不吭,大步走进别墅,进书房工作。
慕轻杨撇撇嘴,上楼来到卧室。
原主的事暂且放到一边,眼下有个问题急需解决。
顾欧汀回来了,作为夫妻,他们得同床共枕。
怎么办?
看着那张崭新的合金大床,她感觉刺眼极了。
不管怎样,他一时半会儿应该都不会来,先洗个澡再说。
拿着睡衣进浴室,慕轻杨给浴缸里放满水。
作为一头爱干净爱漂亮的小老虎,这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事情。
躺进温暖的浴缸里,她闭眼深吸一口气,闲适惬意,烦恼全部抛之脑后。
泡了几分钟,她皱皱鼻子,闻见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像是……迷药?
以前当保镖的时候,她接触过这种东西,当即心下一沉,披上毛巾就要开门。
门外正好有人进来,浴室里烟雾缭绕,她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见一道寒光劈开烟雾,直直的刺向自己的面门。
弯腰躲避,反身一踹。
她准确无误的踹中对方腹部,后者倒退数步,闷哼一声,狼狈逃窜。
慕轻杨要追出去,忽然间头晕目眩,仿佛有什么东西霸道的冲进她大脑里,迅疾到令她无法反应,眼前一黑,便摔在地上,失去意识。
雾气无声的飘浮着。
佣人们都在楼下收拾餐厅,没有人发现楼上的异常。
直到顾欧汀结束工作,来到卧室打算睡觉,见浴室门敞开着,觉得不对劲。
进去一看,才发现她晕倒在地。
雾气已经消散了,女人意识全无地趴在地上,身躯纤细洁白。
包裹身体的浴巾微微散开,露出赤。裸的背部。
顾欧汀瞳孔骤然紧缩,脱下外套抱起她,喊保镖。
慕轻杨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像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梦中她出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康家庭,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家庭主妇。
从小学习滑冰,得宜于天赋和努力,她的职业生涯相当顺利,很早就进入国家队,师从著名教练。
在一场最为关键的世界级比赛中,她犯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基础性的错误,致使同伴失去平衡撞到护栏,右腿严重骨折,当场送去抢救。
同伴的职业生涯因此终止,她不但错失冠军,还成为了国内观众眼中的罪人,痛苦到不愿出门,每天躲在家里。
在这种状态下,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提出结婚,并且愿意一次性支付她一百万。
她不需要一百万,但是因她留下残疾的同伴缺,而这是她唯一能为对方做的事。
因此她不顾家人的劝阻,嫁给了对方,从此消失在众人眼中。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不能让她忘记一切,婚后她衣食无忧,却依旧被痛苦的记忆困扰,最后终于崩溃,选择了自杀。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选择了用塑料袋套头,窒息而死。
当强烈的窒息感涌进身体时,慕轻杨陡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
床边围着一圈人,顾欧汀、顾安、林小林、保镖……
她眼神茫然地看着众人,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梦里的是真实,还是眼前是真实。
直到顾欧汀开口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经历的都是梦,同时也忍不住怀疑,这场梦是不是就是原主的记忆?
右手手腕疼得厉害,慕轻杨抬起来一看,发现雪白的皮肤上,印着一块触目惊心的淤青,应该是晕倒时摔伤的。
发生了什么?
晕倒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洗澡的时候有人闯进来,要杀她,然后……
太多记忆掺杂在一起,慕轻杨的思绪混乱无比,抱着脑袋呻。吟了一声。
顾欧汀马上让人去叫医生,她忍痛抬头,制止后问:
“我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晕倒在浴室里,医生检查后说身体没有问题。”顾欧汀眼神极其严肃,“为什么会晕倒?”
慕轻杨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而且一听人讲话脑袋就疼得厉害,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整理清楚思路,于是脱口而出。
“我要回家。”
顾欧汀皱眉,“这就是你的家。”
她摇头,掀开被子下地。
“不,我要回爸爸妈妈那里,过几天再回来。”
顾欧汀显然不愿意,林小林也很惊讶地问:
“太太,你是哪里受到委屈了吗?可以跟顾先生说的呀。”
众人殷切地看着她,而她将视线扫了一圈,瞥见紧贴顾欧汀站立的顾安,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边。
“我带她一起回去,这样你总不用担心我一去不回。”
换做往常,顾欧汀定然毫不犹豫的搬出协议,拒绝她的请求。
可是她昨晚才晕倒,医生还查不出原因,不得不慎重考虑。
沉吟片刻,他认真地问:“你当真觉得回父母家里对你更好?”
慕轻杨点头,“是的。”
顾欧汀垂头问顾安:
“你想不想跟她一起走?”
顾安很纠结,爸爸难得回家,她当然是更希望与爸爸在一起。不过如果配合慕阿姨,慕阿姨说不定又会在爸爸面前夸她,帮她说话。
仔细思索一番,她牵住了慕轻杨的手,细声细气地说:
“想。”
小孩的手指软软嫩嫩,慕轻杨抓住机会问:“现在可以了吗?”
顾欧汀终于松了口,严肃地说:
“你可以带她回去住几天,但是期间必须时刻保持联系。”
慕轻杨知道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没有继续争,一口答应下来。
保镖们退出房间,林小林带着顾安去收拾行李。慕轻杨也拿出一只小行李箱,随手往里面塞了两套衣服,就没什么要带的了。
顾欧汀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等她合上箱子才问:
“昨晚的事,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
慕轻杨蹲在皮箱旁边,叹了口气,按着额头。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乱,可以等我想清楚以后,再来讨论这件事吗?”
顾欧汀沉默地看着她。
由于蹲着的缘故,她的身体只有小小的一团,宛如飘浮在河面上的一片浮萍,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的方向是哪里。
有人曾夸赞过他有预知功能,因为在前几年的市场动荡中,只有他把握住改变的方向,不但没有亏损,还将集团年利润直接上涨了近一半。
可是那是在商场上,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熟悉的区域。
与刚结婚时相比,她甚至让他越来越觉得陌生,越来越不可控。
慕轻杨站起身,拉出箱子的拉杆,抬头问:
“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欧汀目光闪烁,展开双臂,极其合身的订制西服凸显出他的宽肩细腰,以及底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是再合格不过的模特身材。
慕轻杨明白他的意思,松开箱子,主动抱住他的腰。
对方温暖的手掌盖住她的背部,低声道:“注意身体,不要再晕倒了。”
“嗯。”
二人分开,她下了楼,等顾安收拾好便与他们道别,乘坐一辆由保镖驾驶的轿车,离开了顾家。
第33章
离开的那一段路上, 顾安扒着车窗,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但是没有提出下车。
慕轻杨对于她同意与自己一起离开的答案有些意外,毕竟顾欧汀已经回来了,难道在她心中, 自己的分量已经能够与亲爱的爸爸相媲美?
不过眼前问题太多,她没功夫去想,一路上都靠着椅背,静静沉思。
她拥有了更多记忆, 却也遇到了更多的困惑。
沈牧重伤到底跟原主有没有关系?
刺杀她的人是谁?
顾欧汀当初为什么找到她, 主动提出结婚?
问题一大堆,烦得她头都大了。
唉……要是没穿进书里该有多好, 她还是那个已经过上退休生活,只等自己满一千岁就能回部落的小老虎。
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慕轻杨几乎想直接跳出去, 跑进深山老林里,混个十年二十年的再出来,直接把自杀的顾安救下, 然后回到真实世界里。
然而看看身边的顾安,她又觉得不能半途而废。
二十年后出现直接救下她,真的能改变结局吗?顾安当时已经走上末路无计可施, 才决定自杀的。
一次不成功, 她还能自杀第二次, 只要问题不解决, 她就永远不可能振作。
有些问题,是必须从根源上出发的。
慕轻杨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头疼欲裂。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颇有历史感的小区楼下。
慕爸爸的手术成功后,不久就出院了,还给她发短信报平安。
她因为不是正主的缘故,平时很少与他们联系,一来怕露馅,二来本就没什么感情。
没想到的是,如今父母的家,倒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可以让肩负重担的她暂时在这里停靠休息。
开车的保镖以前来过慕家,停车后帮二人拿行李箱,直接带她们上了楼。
慕轻杨本来还打算打电话给妈妈,让她下楼接的,这样一来电话都省了,直接来到家门口,敲门。
“来了来了,谁啊?”
妈妈的拖鞋声和说话声一同响起,小跑着过来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三人后,愣了好几秒才惊喜地问:
“杨杨!你怎么回来了?”
还带着闺女跟行李箱!
慕轻杨收起那些烦人的思绪,微笑道明来意。
“我带着安安回来住两天,你们方便吗?”
“方便方便。”慕妈妈开心的不得了,冲客厅里喊:“老慕啊,你快过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慕爸爸杵着拐杖走到门口,身体和脸都比住院前丰润了许多,显然恢复的不错。
看见顾安后,他也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跟妈妈似的开心,而是阴沉着脸问:
“你怎么突然回家了?招呼都没打一个,难道是顾家人把你给赶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妈妈也开始担心,忧心忡忡地问: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打你了?杨杨,你受了委屈要跟我们说,不要藏着掖着。”
慕爸爸举起拐杖,冲保镖大骂,显然已经把他当成顾欧汀的替身。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现在身体不好就没本事。谁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跟他拼命!管他家里多有钱!”
眼看着他的拐杖都要戳到保镖脸上去了,慕轻杨忙拦住他,解释道:
“你们别着急,我跟他没吵架,是我自己要回家的。”
“没吵架你干嘛回家?肯定是受了委屈!”
“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不行吗?”
慕轻杨这一喊,终于把他们的理智给喊回来。
夫妻二人对视了两眼,慕妈妈道:
“也是,你从小到大除了出国比赛,就没离开过家。这结婚后一天都没回家住过,肯定想家了。”
“就是嘛,你看我还把他女儿给带回来了。”慕轻杨借坡下驴,将顾安推到他们面前,“要是真被赶出来,他女儿能跟着我吗?”
自从女儿出嫁后,慕家常年都是冷清状态,顶多过节的时候会有慕爸爸的学生来吃顿饭。
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顾安往他们前面一站,简直就是个活宝贝,两人看得心都化了,亲亲热热的牵起她的手,弯腰询问:
“安安,饿了没有?想吃汤圆还是水饺?”
顾安不太吃甜食,因为爸爸说过吃多了甜食牙齿会烂,变很丑,所以要了水饺。
“老慕,快,带着安安去看电视,我煮水饺去。”
慕妈妈交待完就去了厨房,慕爸爸则带着顾安走向客厅。
被遗忘在门口的“亲女儿”慕轻杨哭笑不得,回头接过行李箱,对保镖说:
“这里没事了,你回去。”
保镖告辞离开,慕轻杨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