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想了半晌,一点头绪都没有。自己又没有树过敌,到底是谁要绑她?
她想动脚,却发现脚也被绑住了。
一辆辆马车在道路上疾驰着,滚滚地车辘声,晃晃悠悠地,一串串哒哒的马蹄声,谁也没有发现一辆马车内传来的踢车壁的声音。
时锦拼命踢着车壁,外面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她累得呼哧呼哧地吸着气,静下来停了停外面的动静,像是有很多辆车,却半点人声没有,难不成自己被卖了?
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去布政使右参政大人家绑人去卖?
怎么挣扎都没用,自己手腕倒被磨得生疼。
时锦只好暂停下来,先看看情况。
车队一直走一直走,时锦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是看那车帘偶尔透进来的光线看,应该已经下午了。时府应该也发现自己丢了。
时锦不知道的是,几百里之外的时府平静如常。
车帘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消失了。竟是已经到了晚上,可车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还是继续疾驰着。
终于,外面传来了人声。
“歇一歇吧,跑了一整天了,人不累,马都累了。”
“累什么累?前面不远就有驿站了,换了马,要继续赶路,我们已经耽误一天了,要是迟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不要命了?”
只听那抱怨的人轻声又说了什么,就再没声了。
时锦又拼命蹬了蹬车壁,只是她被绑了一天,浑身早就酸痛不已,加之一天没有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这身体又是娇养的小姐身子,竟是半点力气都不剩了,挣扎半晌也没弄出大声响来,感觉马车疾驰了半晌后停了下来,可没过多久,又开始疾驰了。
在这一摇一晃中,时锦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下半夜,时锦被冻醒。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下雨了。马车依然在奔驰着。
“吴大人,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雨啊,这雨下得这么大,林间路不好走,歇一歇,明日再走吧!”一个披着竹蓑的骑着马的人,驾马到车队中间一辆马车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朝车厢里问道。
“歇!歇什么歇!谁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去?耽误了时辰,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了!传令下去,继续前进!”一道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只见那人脸上肌肉耸动几下,才沉声应是。
“吴大人有令,继续前进!”
雨,越下越大了。雨幕将整个车队都掩了进去。林间路滑,几匹军马在疾驰时都滑了马蹄。
行至一处山崖下,探路的人回来。
那人又走到吴大人的马车旁,“大人,前面是山崖,这会儿实在过不去,等天亮了再走吧!”
帘子被人不耐烦地揭了起来,一张肥头大耳的脸隐约露出来。
“路被堵住了吗?”
那人连忙道:“回大人,没有!”
“那为何要等明天?这雨下这么大,说不定明天山就滑石下来,才是真的走不了了!再耽误两天,你!我!谁都别想活命!”
车帘又被甩了下来,剧烈地摇晃了几下。
那人只好手一挥,车队继续前进。
山崖下长着不少树木,路上已经淌了不少积水,前面马车碾过去,路变得更加泥泞了,后面马车过得更艰难。
行至一半,不知后面谁喊了一声“滚石落下来了!”,车队一下慌乱起来,都想尽快过去,后面的马车便挤到了前面的马车,路又狭窄,只见十几盏车灯摇摇晃晃,军马嘶鸣,人声纷乱,忽而传来几声惨叫。
“怎么回事?”
等所有车都过了那道山崖,才有人大声询问。
没人回答,谁也不知道。
那人清点了一遍马车数,少了三辆。
“大人!大人!”
“怎么了?!”
“马车少了三辆!跌下山崖下去了!”
车厢门倏地被人拉开,里面钻出来一个身宽体圆的身着官服的人来。
“你说什么?快去救人啊!”
一个闪电下来,照亮了他倏地惨白的惊魂的脸。
第74章
时锦只记得车厢翻滚了几圈, 人也跟着翻滚了几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霍地坐了起来, 四下看了看, 发现自己是在一张床上,身上没有绳索,嘴里也没有异物, 好像那一切,只是梦一样。
可是手腕上几道红痕, 分明在说, 那一切,不是梦,真的发生了。
正在她疑惑地四下打量屋子时,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大人,既然时小姐不见了, 这个不正好顶上吗, 这位也是国色天姿的美貌, 比起时二小姐来,只好不差, 咱们先给她伪造个身份, 先交了差再说啊...”
“可是时大人那里怎么交代?”
“嗨,时大人远在临川, 什么时候能调进京还不知道呢, 就是到时候知道了, 木已成舟,时大人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帮着大人您掩饰?”
“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正说着,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了开来,只见昨天那个姑娘的脸突然出现在门框内。
“我是时家三小姐,时锦,你们是谁,竟然敢将我绑架到这里来?”
“时家三小姐?”时锦面前那身穿绿色官服的人上下打量了时锦一番,眼中满是怀疑之色,“你是时家三小姐,为何会出现在我们车队里?”
“这就要问你了,我好端端的在闺房里待着,一觉醒来,就被人五花大绑,困在你们的马车上。你们最好马上送我回去,我爹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不见了,要是他知道我是被你们绑了,当心你的小命!”时锦恶狠狠地道。
那身宽体圆的官员一顿,转头看了一眼他的随从。
时锦见他们目光闪烁,忙吓唬他们道:“我与京城四大家族的李家已经定了亲,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你官位不保!劝你最好还是送我回去。”
时锦是见他穿着官服,又在里面听他们说是送姑娘进京,又听说时鸢不见了,就猜测他们是负责送美人进京选妃的官员,这才站出来表明身份。
绑她来的肯定不是眼前这两人,他们甚至都不认得她,肯定是另有其人。
这时,那随从将那胖官员拉至一边。
“大人,您看,她正好是时家的女儿,反正都是送时家女儿进宫,送哪个不是一样的?”那随从附耳道。
吴朝奉斜了他一眼,“你疯了?没听她说,她和李家公子有婚约吗?这事你没听说过?年前定的亲,我都知道。”
“定亲了又如何?天下女人都是皇上的,李家公子还不得一边让开啊?您想,这一批姑娘里,本来就属时二小姐最拔尖,可现在时二小姐没了,您看这位,比二小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您要是将这位送上去,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了。而且,她失踪,时家那边也不知道,等他们知道了,这位说不定都已经封妃了,时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您?我听说时二小姐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时家那边不会在意的。”
这一席话,左想右想都没有一处不合理的,吴朝奉的胆子一下就壮起来了。
时锦等了一会儿,就见两人回转过来,那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员,满脸笑容的道:“三小姐啊,您看,我们这也抽不出人手送您回去,要不这样,这里离京城也没多远了,您跟着我们一道进京去,我们将人交上去了,就要回转临川去,那时候,我们再一道回去。”
时锦看着这人脸色,他肥头大耳的,满脸油腻的模样实在很像是贪官污吏,叫人升不起信任来,但是此时,时锦人生地不熟的,身上还半点银钱也无,只能先以退为进。
“这样,那就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顺道的事,我们已经为小姐请过大夫了,大夫说三小姐没什么大碍,那三小姐先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等两人一走,时锦立马回了房,关上了门。
她在身上四下摸了摸。
因为那晚要睡觉,所以头上的发饰全部都摘下来了,手上戴的镯子也都摘下了,耳环也没有,时锦什么都没摸到。
忽而,她想起李尤送给她的玉佩,她一直都戴在脖子上的。
时锦从脖子上取下玉佩,玉佩一直贴在身上,还很温润,可是光洁的玉身上竟然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裂痕,时锦吃了一惊,正想拿起来细看,只听清脆一声,玉碎成了两瓣。
后来,时锦听说同摔下山崖的另一辆马车里的三个姑娘无一例外,全都死了之后,再回想自己安然无恙和那枚碎成两瓣的玉佩。
听说玉会护主。时锦紧紧握着玉的碎块,想着以后要用金将玉佩重新镶起来。
此时的时锦真的是一穷二白。逃走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打定主意,到了京城后,去找李尤。
一路上,那吴姓官员对时锦空前殷勤,更是让时锦心中警铃大作,但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无害的天真的闺中小姐的样子。
又过了一天,车队终于进了京城。
时锦一行人住进了官驿里,等着领进宫去待选。
到了京城,时锦试探地问过什么时候走,吴朝奉只是道快了快了,再等等。
“我想出去逛逛,您看我这身衣裳,都破成什么样了?我得去买身新衣裳才行。”
刚住下,时锦特意来找吴朝奉,说要出去买身新衣裳。
“三小姐,您要穿新衣裳,吩咐下人去买来就是了,何必劳烦您亲自去呢。”吴朝奉陪着脸笑道。
“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到了京城,总得看看这天子脚下的皇城是什么样子,大人?我就出去逛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还得劳烦您给我配个丫鬟呢,我一个人都不敢出门。”时锦故作害怕道。
吴朝奉听她这么说,放心不少,“那我给你找个丫鬟,出去逛一会。”
“哎哎!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被绑时,身上什么也没有,您借我二十两银子,回了临川,我让父亲还给您。您看我出门逛街,没银子哪成呢?”时锦低着头,忸怩道。
看着美人娇羞的样子,吴朝奉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可这是要献给皇上的女人,他可不敢沾染。
“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三小姐拿去用就是了。”说着吴朝奉让人取了二十两银子过来。
谢过吴朝奉,时锦带着他分过来的丫鬟出了门。
这丫鬟可能是听了吴朝奉的指令,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时锦想打听一下李府的位置,可这丫鬟跟在身边,时锦也不好打听,只好先进了一家成衣店。
没管迎上来的老板娘舌灿莲花地推销,时锦随便拿了一套衣裳就准备进去试穿,那丫鬟也准备跟着进去,时锦一把拦住她。
“还有没有规矩了?我试衣裳,你跟进来做什么?”
那丫鬟相貌平平,但应该不是普通的丫鬟,只听她面不改色,低声道:“我伺候小姐换衣裳。”
“算了,我不习惯不熟悉的丫鬟伺候,你就等在外面就行。”说着时锦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丫鬟果然没有跟进来,可能是想着只有一道门,在门边等着。
时锦四下打量,以前李尤总是翻窗进她的房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得翻窗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丫鬟,时锦匆匆在街上找了人,问了李家的方位。
两刻后,停在一处高门大院前的时锦看着一对巨型石狮后面,那玄底牌匾上‘敕造太傅府’,就知道自己一定找对了。李尤曾经说过,他祖父,是如今的当朝太傅。
时锦没有贸然上前,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和门房说自己是李尤的未婚妻,只怕会被直接当傻子轰出来。
她坐在李府不远街道旁,等着里面出来认识的人。
李府的大门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面上布满了铜环,时府的大门和这个一对比,简直就像是官家与平民一般,不可一般而语。
等了好久,角门倒是有不少人进出,可是时锦都不认得。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锦时而坐着,时而站起来,走了又走,也没见有认识的人出来进去。
她正想豁出去不管了,就见两辆马车从远处行来,在李府门前停下。
在时锦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身穿玉白色春衫的李尤弯腰从第一辆马车上走了出来。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狂喜在时锦心里绽开,她正要飞奔上前,就见李尤走下了马车,走向了后面那辆马车。
不知为何,时锦看着这一幕,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就见一个妙龄少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蛾眉螓首,穿着一身藕荷色春装,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尤。
时锦呆呆地看着她朝李尤伸出手,似乎要李尤扶她下马车。
看着李尤站着没动,时锦冻结的心才一点一点地暖了回来。
她几步走了过去,前面赶车的小厮见她紧紧地盯着自家公子看,又见她虽貌美,却脸生,忙喝问道:“这位小姐,你是谁?”
这一声,让李尤转过了脸来。
然后他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李尤呆住了。
“锦儿?”
时锦只是看着李尤,脚步迈不动,看到他的那一刻,满腔的心酸就自动冒了出来,她不敢动,怕眼泪会掉下来。
她看着李尤朝她飞奔过来,未至她身边就伸出双手,一把将她紧紧圈住了怀里。
那股熟悉的香味袭来,时锦张嘴咬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第75章
“锦儿,你怎么来了?”
一会儿, 李尤终于想起时锦不应该独自出现在京城, 便稍微拉开她, 问道。
李尤这一问, 时锦心里更酸了。可这是李家大门前,哭啼不成样子, 时锦便咬着唇忍住了。
李尤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心里一痛, 又连忙搂了搂她, 轻声道:“进去说。”
时锦点点头,李尤便拉着她的手往门里走。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