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迷糊地睁开眼，就对上了子楚的眼睛，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他一双如黑宝石般的眼显得熠熠生辉。
“你给我出去！”苏瓷受了不小的惊吓，随手抄起枕头，朝他砸过去。
这太子是真的有病，毒一好，又开始在半夜来吓她。
“小美人，本太子还是喜欢你医治我时的好脾气。”子楚皱了眉，委屈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你这才刚捅我一刀，现在又打在伤口的位置，本太子就算命长，也要被你弄得活不成了。”
苏瓷睇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太子殿下，你少扭曲是非黑白。我要是真扔下你，让你自生自灭，你才真的是活不成了。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我马上跟你翻脸。”
“这个时候怕我，想要跟我翻脸了？”子楚喑哑着嗓子，凑近她的面颊，说道：“难道你救我的时候，就不怕我好了以后，恩将仇报，对你下手？”
苏瓷一愣，她还真的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会的。”苏瓷别开视线，挪了挪身子，尽量离他远点。
“你要是真想对我下手，也不会迟迟都没有行动。太子殿下，你要是真想杀一个人，应该不会犹豫这么长时间？”
子楚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你跟我相处的时间不长，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完全不了解，别对我抱有那么大的幻想。你们女人怎么都那么爱幻想呢，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留着你只是为了救我大哥。”
这话，现在说出来，怕是他自己都觉得假。
“不，我相信你应该无意害我。”苏瓷的眼眸对上他的，酝酿了一会言辞，才说道：“不然，在太子府中时，你也不会在那吴王世子对我无礼时，你也不会出手相救。赵太师要拿我威胁萧祈煜时，你也不出阻止他。就连方才在林中，你也为我挡去了瘴气。
不管太子殿下是如何对其他人的，我都相信，太子殿下对我没有恶意。而你救过我几回，我也救了你一回，我们算是扯平了。”
子楚郁闷了一瞬。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是好人。
他定定地看着苏瓷，朝她轻轻地呵气。
“不，你错了。我对你是有恶意的。”子楚伸手点了苏瓷的穴道，将她揽到怀里，“男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你这句扯平说的太早了些，本太子还是想要你以身相许的。”
“变态！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萧祈煜来了不会放过你的。”苏瓷心中不由懊悔。她就不该救他的。
“女人果然都是不诚实的，刚才还在说相信我，现在又骂我了。”不管她怎么骂，子楚依然是紧抱着她不放，他的手指穿过她浓稠乌黑的发丝，唇间溢出轻笑：“你说，如果萧祈煜找过来了，看到我跟你在亲热，他会怎么样呢？”
苏瓷心中一惊，很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可是根本无法动弹。
子楚的手从她的头发上移到脸颊上，灼灼的目光一直在望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里。
他自诩阅尽天下美色，已经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心动了。
没想到，意外还是出现了。
“我曾经挑战过世间最令人沉迷的几样东西，权力，金钱和爱情，前两样，我本来都自认能够击败其他人了，就将目光转向到爱情上面。”
“从小到大，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进入父皇的后宫，父皇对每一个新来的妃子都会十分宠爱，宠到跟她说自己有多喜欢她。可过一阵子，他就会换个女人喜欢，将原来的女人忘到脑后。我以为爱情就是那么廉价的东西。所以，我也有开始频繁地换身边的女人。”
“长时间下来，我对她们除了情.欲外，再无感觉。我自以为这样东西不会再难倒我，可你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吗？”
苏瓷的心头跳了跳，思忖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的话，那我就不说了。”子楚抚摸过她的眼角眉梢，又是道：“今夜，如此良宵，让我们一同留下美好的记忆可好？”
“我不要！”苏瓷急忙大喊。
而子楚却是将她的睡穴点了。
他将她安然放到床榻上，恋恋不舍地抚摸过她的眉眼，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眼眸里浮现出几缕缱绻，几许叹息。
“睡睡，我的小美人。今夜过后，等你醒来，你就会发现自己自由了。”极低的话语，如同梦呓般落入苏瓷的耳畔。
子楚坐在床榻边，看了她许久，一动也不动。
过了两个时辰，他才起来，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
火红的衣袍拖过地面，最终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苏瓷迷茫之中，仿佛听到些什么，但她陷在睡梦中，怎么也醒不来。
直到天亮时分，她的睡意才得以消除。
苏瓷坐起来，检查了一遍衣着，发现是衣裳完好，才松气。
幸好那个变态昨晚没有对她做什么，要不然，她今天绝对跟他没完。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到清晨了，苏瓷也打算整理一番后，去找萧祈煜。
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只看到戴着斗笠的大皇子在门口徘徊，显得有些孤单。
“太子殿下呢？”苏瓷好奇地问。
自从昨晚过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那变态了。
大皇子摇摇头，支支吾吾道：“三弟，应该去皇宫了。”
“现在大梁皇宫里都是四皇子殿下的人，他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苏瓷不解，“找个地方，好好地过养老生活不好吗？”
大皇子叹了口气，“你不了解三弟。从小到大，他的好胜心都极强，看中什么也一定会抢回来，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言败。此次，就算他真的败了，他也不会愿意远走他乡。对他来说，在世上苟且求生，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瓷的脸色一白，心中立马生出不详的预感。
“你要走吗？如果要出去，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去见你想见的人。”大皇子好心地说。
虽然苏瓷不是跟子楚站在一边的，但她至少救过他们兄弟，他挺喜欢这位姑娘的。
“大皇子殿下，麻烦你带我去你们的皇宫。”苏瓷坚定了态度。
待他们赶到大梁的皇宫时，大皇子掏出令牌，得到了放行。
苏瓷随着大皇子一路往前走，只见禁军侍卫手持铁甲和刀剑，进进出出，场面尤为紧张而混乱。
皇宫的地面上已铺陈着横七竖八的尸首。
若是不小心，随时可能会踩到一个死人。
苏瓷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不多时，到了一处宏伟的大殿前。
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战。大皇子拉着她，试图想要走远点。
而这时，她看到萧祈煜正带着一队侍卫赶来，站在萧祈煜身边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大梁四皇子，也就是曾经的神医谷谷主顾南风。
即便场面混乱，萧祈煜还是一眼就捕捉到苏瓷的身影。
“小瓷，子楚他有没有为难你？”萧祈煜欣喜地朝她过来。
他身着玄色的衣袍，腰系玉带，整个人显得神采焕发。
苏瓷揉揉太阳穴，只说自己没事。
这两天见了太多的血腥场面，她感觉头脑有点发晕。
“别看了。”萧祈煜捂住苏瓷的眼睛，不想再让她看到任何杀戮，“此处不安全，我先带你离开。”
可片刻之后，前面厮杀的侍卫移开了一条道。
苏瓷在转过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下子就看到在单枪匹马奋战的子楚。
苏瓷的眼睛豁然一亮，脚步再也迈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么么哒！
第90章
放眼望去, 苏瓷就见到子楚手握一柄利剑, 在与众多禁军侍卫斡旋。
如今, 他带过来的人基本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拼死厮杀。
他的身上已有多处伤口，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沾染着团团的血渍。微风中, 火红的长袍轻扬, 鲜血的颜色和衣袍的颜色竟然诡异地融合到了一起。
“你们这是……”苏瓷微怔，立马意识到子楚回宫, 的确是来自寻死路的。
苏瓷的面色白得厉害，萧祈煜当她是吓到, 安抚道：“你不用怕，子楚他伤害不到你了。等今天过去之后, 我就带你回大魏。你就可以回家见东哥儿了。”
苏瓷愣神地看了萧祈煜一眼, 依然没有挪动脚步。
跟她一起来的大皇子发出难过的叫声，口里一直念着“三弟”。
念着, 大皇子就是不管不顾地往子楚的方向奔过去。
萧祈煜也看到了大皇子，他问苏瓷：“是他带你来的？”
苏瓷点点头, “我给他治过病, 他对我心存感激。”
萧祁煜颔首, 表示明白。
而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问道：“昨日，你可有救过子楚？”
苏瓷坦白道：“没错，赵太师要拿我威胁你的时候, 是他救了我。所以，到了他藏身的地方，他中了瘴气后，我救治了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疑惑地问。
萧祁煜也如实地说：“我们之前就知道子楚有一个藏身的地方，四皇子特意命人去查找过，并在那附近的林子里布下瘴气。”
他昨天找了苏瓷很久，若不是苏瓷今天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要带人去那里找她了。
可是，对于子楚会护着苏瓷的事情，感到有些意外。
一开始，他还以为子楚和赵太师是一伙的，应该会拿苏瓷威胁他。
苏瓷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其实，子楚对我倒是不坏。”
说话间，她的视线往前方转去。
在左右夹击下，子楚终究是寡不敌众，他支撑不住，倒地了好几回，又重新爬起来。
到后来，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大皇子冲入禁军之中，快要接触到子楚之时，却被禁军拦住了。
苏瓷急着抓住萧祁煜的手，说道：“如今，大局已定，可不可以让他们见一面？”
萧祁煜想想，也觉得大梁皇宫四周都是天罗地网，子楚已是难逃，就去跟顾南风说明了情况。
顾南风即是命人停手，让大皇子见子楚一面。
大皇子去小心地扶起子楚。
即使了解子楚的性情，大皇子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己的弟弟，口中喃喃念道：“三弟，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我们去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完平凡的一生。”
“大哥，多谢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站在我的身边。”子楚一手搭在大皇子的肩上，苦笑了两声后，又朝苏瓷望过去。
“苏姑娘，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他伤得太重了，一开口，嘴里就有血液淌出。
苏瓷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答应。
子楚挤出一丝微笑：“这句话，我就跟你一个人说。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萧祁煜担心子楚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便拉着苏瓷不让她过去。
“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的。”苏瓷给了萧祁煜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慢慢地朝子楚走了过去。
直到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
她轻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而子楚朗然大笑，“你还真的过来了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敢信？”
话落，子楚一把拉过苏瓷，将手中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萧祁煜见状，心头一急，眉宇间多了几分厉色，“你给我把人放了！”
周遭的禁军侍卫再次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子楚。
子楚却对他们置之不理。
他贴近苏瓷的耳畔，轻声道：“昨晚，我都放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呢？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死。正好我也缺个伴。”
锋利的剑就贴在自己的肌肤上，苏瓷体会到这冰凉的触感，心快跳到嗓子眼。
她定了定神，说道：“太子殿下，我记得我昨天也跟你说过，我相信你。就算是现在，我同样也会相信你。”
子楚的眸色复杂，像是有多种情绪交错。
这么多年来，除了大皇子，他还从没听人说过类似的话。
苏瓷的眼神真挚，并不像在说谎。
子楚的心似是被什么戳中一般，颤动不已。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要是早点遇上她就好了。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相信我？”子楚的眼角弯起，扯出一丝冷笑，血的颜色给他整个人增添了抹邪气。
他在苏瓷的耳蜗边呵出几口气，徐徐道：“我这个人没有心。”
“你别以为你昨天救了我，今天又说这种话，我就会对你仁慈。这个世上，我还没有对谁仁慈过。你也不会是例外。”
“太子殿下，你也不是像你自己以为的冷血。”苏瓷让自己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说道：“在大皇子被所有人嫌恶的时候，只有你愿意接他回府，请名医医治。”
“你其实是有心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话一说完，子楚又是大笑起来。
他仰天看着天空，天空中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倾盆大雨将至。
可他的心房里却像是注入一股暖流。
他一伸手又将苏瓷扯到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
他是真的很想跟她一起死啊。
与这女人同时停止心跳，是多么刺激的事。
苏瓷的心跳的很快，一跟他接触，她的身上也沾满了鲜血。
她忐忑地开口：“太子殿下，你伤得太重，还是先保存体力，让人为你医治。”
只是，下一瞬，子楚手中的剑就在她的脖子上擦过。
苏瓷惊叫一声，以为子楚真下了狠心，惶恐地闭上了眼睛。
可过了片刻，她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痛苦，只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到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