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强附会,不知所云!”申不欺终究不服,站起身走到中央正对着仲满,冷眼一瞥,道:“曾子所言忠恕只是一家之言,怎可用来解释儒行的根本?这是以偏概全!”
我看申不欺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这般盛气凌人,实在替仲满恼火,想了想又越发忍不了,只一下子跳出来对着下头喊道:“明明是你自己偏狭无知,还敢说曾子是一家之言,想赢想疯了吧!”
我这一嗓子冲下去,全场人的目光就都看向了我,但我已有应对自是不怕,便索性走了下去,也来到对策场中。申不欺不认得我,只便来回打量,而仲满却知,对我又是拱手一礼。
我向仲满点点头,心中泰然,转对申不欺一笑,先报上家门,“在下四门赵逸卿,讨教申兄。”
“呵呵……”他冷笑几声,甚是轻蔑,“那你就说说,我如何偏狭无知了?”
“仲满兄方才说了曾子,那我就佐以《孟子》、《中庸》,再好好解释一遍,你给我听好了!”我发了句狠话,随即稳稳当当说道:“儒行一篇末尾提到‘儒者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不慁君王,不累长上,不闵有司,故曰儒’,‘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这一句便如《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言论,是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修身立德,不可放纵;‘不慁君王,不累长上,不闵有司’一句则如《中庸》里所说的‘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说君子之行,要处世宽和,不可偏私。这二者合一,也是儒行。”
此语方罢,堂内赞叹之声不绝传来,句句是对我的夸耀。那申不欺脸色大变,终于不再那么倨傲,略显出一些窘迫来。
我见他势头渐低却还嫌不够,想多敲打他一下,便继续言道:“不论是曾子之言,还是《孟子》、《中庸》,其微言大义皆离不开儒家修德立身的正统思想。你我生辈研习治学,应以此正统为纲常,奉此正统为圭臬,端正心态方能学以致用!否则,以好胜之心则常败,以嫉妒之心则日衰,终将一无所得!”
“好!说得好!”
一语未了,讲堂内的几百号人竟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又纷纷击掌,二声合一,轰然如雷震,倒一下子将我震懵了。我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出尽了风头,一时自愧自悔,也不管申不欺如何,更无颜面对仲满,双手捂脸,落荒而逃。
“咩!你跑什么啊!”
“咩!别跑了!咩!逸卿你站住!”
我一路疯跑,脚步刚来至四门生舍,天阔就追上来了,而我回头一看,跟他一起追来的居然还有仲满。
“你们过来干嘛呀!”我急得跺脚,却又不敢直视,只觉耳根子又涨又热,“不是还没结束吗?”
“你知道没结束你还跑什么?刚才又不是你输了,你说得多好啊!嗳,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你知道这么多啊!刚才那一下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你下次……”
天阔开始了连珠炮似的夸奖,可我听到耳内真比念经还要无味,越发对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
“好了,公然,你先停一停。”
一直没说话的仲满忽然抬手轻拍了天阔一下,似是看出了我的为难,在替我解围。我偷瞄了一眼,他眉间微蹙,嘴唇微抿,倒是一副体恤人的态度。
“你是不是有些惊吓到了?”仲满细细问道,十分关切。
“啊?”我自然不会那么胆小,但又觉他这神态温存极了,不禁恍惚了一下,“哦,没,没有的。”我连忙摆手,道出实情:“我就是觉得抢了你的风头,对不起啊!我这人好冲动,管不住自己。”
“你看你有多傻!人家仲满出风头的时候你还没来呢!”不等仲满回答,天阔又将话接了过去,“他才不会介意呢!”
“呵呵……”仲满这才笑开,对我讲道:“你是太过自谦了!问难本就是各抒己见的场合,只要有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哪有什么出风头之说。况且,你刚才若不发言,我还真一时没想到该如何论辩。”
“嘿嘿……”我看他一腔真诚,也便放宽了心,“你不嫌我任性妄为就好。”
他摇头,又道:“这不是任性,是你才思敏捷,仲满深感钦佩。其实,前次未及真正相交,不如自今日起,你我结伴读书,也好让仲满多多向你学习。仲满痴长几岁,以后就唤你玉羊如何?”
他居然主动向我请求结交!真没想到,今天不过一时冲动,竟还白捡了一个这么大的便宜!我怎会不愿?
“好啊!好啊!好啊!”我激动不已,直是点头。心想,以真名“玉羊”为字,最初虽是巧合,如今却能被他这么叫,极妙。
“好啊!那以后我们就三个人一起玩吧!哈哈哈……”天阔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又来凑趣。
我与仲满相视一笑,愉快的气氛充满了庭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意识流,由于没有找到相关史料
所以一切辩论内容都是在下自己编的
对不对的大家多多包涵
大家只需要知道男女主都是学霸就行了!
然后楚天阔继续神助攻……
O(∩_∩)O哈哈~
PS:不要觉得仲满开窍了,他这时候心里只有学习!
咩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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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强推隔壁完结文《马奴阿真》!好看!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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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1、(⊙o⊙)…今天也觉得不用解释……
不懂请举手提问???(^?^*)
第5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三)
“你们哪位是赵逸卿?赵玄默助教唤他去值室。”
我们三人正准备找个空地继续闲聊,却忽然来了一个仆役传唤于我。我倒不怕,只是不解。
“咩,你干坏事了?”天阔的第一反应。
“没有啊!就考试的事,不是都罚过几次了吗?而且赵助教什么时候管过我啊!”我越想越不对头,当着仲满又觉得不好意思。
“玉羊,你先别担心。赵助教自去岁起就一直为我们日本使团传授经义,我很熟悉他,他是个和蔼之人。”仲满宽慰道。
我这才放心一些,随即与他们二人道别,跟这仆役往赵助教的值室去了。其实,除去入学时赵助教曾帮助过我,我就再没见过他了。他虽是四门助教,却也同时掌教国子、太学二馆的学生,而像我这样的庶人子弟根本就不归他所管。
已而抵达值室,那赵助教正握着书卷静坐。我因受过他的恩惠,此刻又不知原因,故而行礼之后只靠着墙边恭敬站好,不敢稍动。
“你坐下吧,无须太过紧张,呵呵……”赵助教抚须笑道,态度果真亲切,“你还认得我吧?”
我便原地坐下,头也敢抬起来了,回道:“学生蒙助教代交束脩方能顺利入学,不敢忘此大恩。”
“呵呵,这是小事。”他毫不在意,转而背过身去捧了一摞书卷放在身前几案上,“这些都是你入学以来考试的答卷,我粗略看过。”
“啊?”我心下一沉,想他莫不是觉得自己资助了我,而我却荒废学业,要来和我算总账了?
“你似乎不大会作文章,王助教难道没有教过你吗?”他倒不算生气,只是满脸疑惑。
“嗯……教是教过的。”我不好告诉他实话,却也想不到什么借口,吞吞吐吐,十分心虚,“是学生资质驽钝,有愧助教。”
“是吗?”他反问,不大相信,“这国子监乃天下第一学府,资质驽钝的人可是进不来的。况且,方才我见你在问难场上的几句辩诘,思路清晰,道理充分,对经书也很熟悉,绝非驽钝之人的做派啊!”
我这下算是找到原因了,都是那场风头出的,否则,赵助教恐怕也想不起来找我。
“那只是……只是恰好,恰好知道。”我仍旧努力搪塞。
“也罢也罢,只怕是王助教未能因材施教。”他竟没有再追问下去,还替我寻了个由头,转是思索状,又问:“可愿做我的学生?”
“助教是当世名儒,自然人人都想得到你的传授,可学生是庶人,也才入学三个月,是没有资格的。”我本非为了学习而来读书,就更不挑老师了,此刻只想敷衍过去。
“你倒明事理。”赵助教点点头,却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岁末年考将近,自明日起,你每天用过晚饭就来这里,我来教你。”
他这是要收我做学生的意思?我弄不明白,但我知道这课外教辅是逃不掉了。我真的不想用睡觉的时间去学习……
从赵助教值室回来,仲满和天阔倒还在等我。我将事情与他们一说,他们也摸不透助教的意思,还都说是好事。我更沮丧了。
于是,我每日晚间的时间就都贡献给了赵助教,就算心里极不情愿,却也还要表现得非常认真。最初的两天我难以习惯,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犯困,然后就饿得不行,但就在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赵助教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每天都会放好几盘糕饼果脯在我面前,只要我能答对他的提问,便能吃上一些,要是文章作得像样,那就全部都是我的。这个办法对我简直太奏效了!及至年考之前,不但我的课业大有进益,竟连身量都似胖了一些。年考当日,我答得异常顺利,没有再分心,更没有不用心。
岁末的最后一天,各学馆都放出了年考成绩,我破天荒竟得了个五分的满分,这不仅是我第一个满分,也是我首次及格。
我第一时间将喜讯告知了赵助教,而赵助教除了非常满意,还告知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所答的题目并非一般年考题目,而是修业期满三年的四门生毕业考的题目,是赵助教有意安排的。也就是说,以满分过关的我有了升转太学的资格。
听完这个消息我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没说话,我激动!我太开心了!我竟然这么快就能和仲满在一个学馆了!
平静下来后,我向助教问起个中原因,但他却近乎玩笑地说他只是想对我因材施教,觉得我是可造之材,不愿我在四门学里埋没。如此,虽是被夸得有点飘飘然,但也明白了助教先前问我的那句“可愿做我的学生”的含义。
从此,我将赵助教奉若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赵助教我爱你(?′?‵?)I L???????
赵助教我爱你(?′?‵?)I L???????
赵助教我爱你(?′?‵?)I L???????
帮女主喊三次!
PS:系统提示——从不送人头的助攻王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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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1、(⊙o⊙)…(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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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完结文《马奴阿真》!
快去看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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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冠军女配即将实力登场!
ヽ(*。>Д<)o゜
第6章 春风一等少年心(一)
短暂的七天年假之后,我正式转入了太学,而天阔与仲满早已知晓,都是极欢迎我。更可喜的是,我不仅新宿舍与他们在一个院落,且连公修的《孝经》、《论语》两门课目都是一个老师:赵助教。
我真是睡着了也要笑醒过来,就差选修课也和仲满选一样的了。然而,因为仲满选了“五经”,额外要修五门课目,所以我还是决定清醒一点,终究与天阔一样选了最低标准的“二经”。
上元节前天,学中通知次日放假。原本这假期对我来说并无区别,我是无处可去的,但因是我来长安后的第一个上元节,便想着要出去逛逛。
我未曾对仲满与天阔说起,因为天阔每每放假都会回家陪伴姐姐,而仲满则会回外国使团下榻的四方馆,二人都是有去处的。不过,我这决定刚刚想好,天阔却也巧巧地提议起明晚去逛灯会,还要通宵夜游,这倒好了。
“每次放假你都呆在学里,这次刚好过节,我们一定要玩个够!”
我一听这话倒有些不称心了,撇了撇嘴,冲他一句:“我不呆在学里能去哪儿?我又不像你们。”
“你说这话倒没意思了!自从我们相熟后,我邀请过你多少次,让你跟我一起回家,是你自己不要的!哼!”天阔这傻小子还似有些急眼了起来。
“噗嗤……哈哈……”我一想这倒是实话,却不过玩笑两句,也就罢了,只道:“我错了,对不起嘛!”
他这下才又高兴起来,说是去通知仲满和其他同窗,一阵风似的又跑了。我长叹一声,对他也是没办法。想来,倒不是不领他的好意,只是私宅不比学堂,我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受拘束。
上元节之夜,我们约在西市集合。因国子监与西市相去不远,晚上又要玩个通宵,我便一直睡到日落黄昏才将起身,复恐玩饿了没精神,还往公膳所拿了许多肉饼带走。我就这么一边吃一边赶路,及至抵达,倒有些迟了,一群人都在等我。
这群人中,除了天阔、仲满,还有仲满的日本同伴下道真备、井上真成,这四人是我认识的,却另还有一男一女从未见过。那男子站在仲满身后,与他年纪相仿,穿着干练,面庞清俊,倒无十分特别之处,而那女子纤腰束素,粉面含春,竟是一个仙姿玉貌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