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宝低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
厉司焰在这安静中握住了她的手，柔软娇小，跟她的人一样。他握得紧紧的，不想松开，直到车子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前停下来。
“下车。”
“嗯？”
“去买东西。”
“买什么？”
棠宝懵懵的，下了车，跟他走进去。
正是下班的点，超市里人很多。狭小的入口有点挤，厉司焰把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他穿着银色的休闲西装，个高腿长，戴着墨镜，遮着俊脸，一身时尚精英的气息。
有几个年轻的职场女性一直在看他，偶尔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他们从她身边经过时，棠宝听到一句“真的好像厉司焰啊！”
可她们也知道厉司焰不会是出没超市的人，所以，只当是长了个明星脸。
于是，聪明反对聪明误了。
厉司焰没有被认出来。
他神色淡然地揽着棠宝进了超市，推了一辆推车，转去了美食区。他似乎知道了棠宝的口味，所选的零食都是她在学校超市挑过的。
棠宝看得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巧合吗？
他怎么这样精准地挑了她喜欢的零食？
倏地，一个念头窜进脑海：学校的事，他都知道了。他一定是都知道了。
她又想起了那则视频，他说看到了，怎么就看到了？
如果没人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
一阵**被窥探的愤怒袭来，棠宝抓住他挑选零食的手，质问道：“厉司焰，你在监视我吗？”
“监视？”
厉司焰看着她怒气腾腾的脸，眸色骤冷，笑意森森：“你怀疑是我？”
棠宝心一悸，下意识地想到了哥哥们。
如果不是厉司焰，那就是她的哥哥们了。
她错怪他了。
她松开手，怒气消散了，人也冷静了，“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她诚心认错道歉。
厉司焰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他快速挑完了她喜欢的零食，推了推车去收银台，刷卡、付账。
两人并肩走出去。
超市外的停车位
于炳站在车前，看到他们过来，恭敬地躬身打招呼：“厉先生，棠小姐，买好东西了？”
他问着，走上前，接过厉司焰手里的一大包零食放进了后车厢。
厉司焰给棠宝开了车门，棠宝坐进去后，他才跟着坐上去。
两人继续沉默。
棠宝自觉说错话，想道歉，可看到他冷冰冰的侧颜，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下去了。她不是故意的，一时冲动了。
厉司焰将她的欲言又止收入眼底，她在自责，他知道，也不介意让她更自责一些。他垂眸，掩下一抹算计，低声道：“棠宝，你是以怎样的心态看我？卑鄙无耻的窥探者？又或者死皮赖脸的纠缠者？棠宝，你躲我、排斥我、怀疑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厌恶我？”
论言语诛心，他实在是个高手。
棠宝听这话竟有种自己是个渣女的错觉。
“我不讨厌你。”她摇头，声音充满了认真：“我只是……不喜欢你。”
她在这一刻生出了与他说清楚的冲动。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双手握成拳，眼里充满了坚定和虔诚：“真的，厉司焰，我不喜欢你。之前我有跟你说过，可能你不信，觉得我在欲擒故纵、我在玩心机，但我没有，真没有。我现在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一次次想要跟哥哥们解释清楚，但他们总是不信，甚至认为是你对我不好，还拿着你的前途逼迫你。我不忍心。我不想成为你演艺事业上的绊脚石。当然，我更不想你恨我们。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飞黄腾达，你会站在很高的位置俯视我们，甚至可以左右我们的命运，就像是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所以，我不敢欺你，相反，我怕你，躲着你、敬畏你……”
第24章 他偏对我不动心
原来竟是这一层原因。
她相信他会飞黄腾达。
她相信他会站在高位。
原来, 她竟如此高看他。
高兴吗？
有点儿。
感动吗？
有点儿。
她眼神那么虔诚，语气那么恳切, 声音那么笃信，他被她恭维在高处, 整个人仿佛得到了升华……是的，升华，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出身低贱, 顶着私生子的身份, 没少受人白眼。他守着可笑的自尊活到现在, 却又被棠家踩成了渣渣。他们轻而易举地玩弄着他的命运, 棠宝曾经亦然, 但现在, 她说她不敢欺他少年穷，她说她敬畏他。
敬畏, 既敬且畏。
一个男人能到让人敬畏的地步，大抵算是功成名就了。
可一个女人呢？
还是一个心爱的女人？
敬畏这个态度，似乎偏离了他的预料。
厉司焰品味着棠宝长长的一段话，每一字，每一句都言辞恳切，发自肺腑。她没有骗他。她敬畏他是真，不喜欢他也是真。那么，她喜欢谁？
厉司焰最初的震撼过后，恢复了平静。他面色淡淡的，看着她, 轻轻出了声：“那你喜欢谁？”
棠宝：“……”
她以为他恼羞成怒，以为他会厉声质问，但他竟神色淡淡转到这个话题上来？
天，她明明很用心地表明心迹，他完全没抓到重点，是长了颗恋爱脑吗？
棠宝内心吐槽，面上沉默不语。
厉司焰见她不说话，又问：“你喜欢杜九辞？”
他的脸黑下来，声音也变冷了。
棠宝肩膀一颤，觉得自己真拿杜九辞当借口脱身，估计活不过明天了。所以，她摇头，眸光坚定地说：“不喜欢，我不喜欢他，我现在无心恋爱，只想好好学习。”
她是真没打算谈恋爱。
尤其这还是书里的世界，万一动了心，自己有天穿回去了，怎么办？
那可是对爱情的不负责。
棠宝坚定了内心，继续说：“我觉得我现在要好好学习，快高考了，到紧要关头了，一点不能松懈。”
厉司焰不信：“当真？”
她虽然一副“我要当学霸”的样子，但学渣帽子戴太久，那些话听来真没几分说服力。
棠宝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保证：“当真。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厉司焰：“……”
他才觉得她能说出那番话勉强有点小成熟，但到底还是单纯了些。
他摸摸她的狗脑袋，眸光染上些许笑意：“那好，恋爱这件事，等你高考后再谈。”
他近来也算忙，没时间多来接送她。她既无心恋爱，也不喜欢别人，便不好逼太紧。而且，他们今天也算是开诚布公了，瞧她一脸轻松的样子，没了之前的谨小慎微，也算是顺眼了许多。
棠宝确实挺轻松的，想着自己刚刚那番话，他竟没有生气，莫名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而且，他似乎心情不错，还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虽然像是给宠物狗顺毛似的，但眼里的温柔笑意还是看得见的。
所以，他们这是能和平相处了？
棠宝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心头那个畅快，差点就想哼歌了。
他们和平相处到了别墅。
厉司焰拎着零食下车，一直送她进了客厅。
客厅里气氛很冷。
棠域在打电话，脸色很不好，见到厉司焰，直接出声：“你跟我来书房。”
“嗯。”
厉司焰淡然应声，快走两步，将手中的零食袋放到了茶几上后，跟他上了楼。
棠宝看得一头雾水，皱起眉，走向棠臻，边走边问：“大哥怎么了？”
棠臻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看着一张医学报纸，听到她的询问，漫不经心地笑一句：“别管他，估摸是更年期到了。”
棠宝：“……”
她自穿来，很少见棠域发脾气。
除了三哥棠颂发酒疯那次。
她没法像二哥那么淡然处之，便道：“二哥，别开玩笑，大哥怎么了？感觉好严肃。”
棠臻没把兄长的严肃当回事，把医学报纸放一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宝宝，来，坐。”
棠宝点头，坐下来，听到他问：“你跟杜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杜九辞？
她心一紧，不由得想到超市里错怪厉司焰的事。看来，视频一事，哥哥们也是知道的。想着，她问出声：“二哥是在说杜九辞吗？”
“嗯。”
“那是我在学校的事，二哥怎会知道？”
“大哥告诉我的。应该是你上次膝盖受了伤，他就派人多关注你了。”
“哦……这样啊。”
棠宝低低应了声，眉头蹙起，心中烦乱。他们是关心她，但是，关心则乱，以至于丝毫不觉妨碍到了她的**。她不想个人生活被窥探，不想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们汇报。虽然知道他们并无恶意，但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棠臻见她低着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揉揉她的发顶，笑道：“别不好意思，我们宝宝长大了，美丽又可爱，那小子喜欢你，是他有眼光。”
棠宝：“……”
她微红了脸，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
杜九辞喜欢她？
抢她纸团，总找她茬，算是喜欢她？
她可不要这样的喜欢。
棠臻不知妹妹所想，右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那孩子我知道，品貌不错，还比厉司焰多喜欢你两分，是个纯情的大男孩，但男孩子本就晚成熟，他年纪又小，没个定性，加上是西城房地产大佬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不算是个好良人。”
他觉得厉司焰没家世，根基浅，好拿捏，妹妹跟在他一起，不会吃亏。
棠宝：“……”
他想的可真远。
她红着脸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棠臻看得弯起唇角，低眸浅笑：“你别急着反对，女孩子多谈几场恋爱也没什么。不管是厉司焰，还是杜九辞，只要你喜欢，二哥都是支持的。”
棠宝：“……”
她是不是该夸他一句，真是世间开明好二哥。
好二哥话头一转，又道：“当然，二哥更支持你继续喜欢厉司焰，他人稳重踏实，越冷情，越重情，一旦动心，便是一生。”
棠宝不认同：“若是他偏对我不动心呢？”
“他敢！”棠臻立时皱起眉，抬高了声音，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妹妹这么美，这么可爱，他怎么会不动心？”
棠宝：“……”
面对拥有妹控属性的二哥，所有反驳都是没意义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棠宝闭嘴了，说了会话，口干舌燥，看到茶几上有新鲜的苹果，便拿了一个，吭哧吭哧咬了起来。
她专心致志吃苹果，没吃一半，楼上的两人就下来了。
同样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棠域走在前面，下了楼，扫一眼啃苹果的妹妹，吩咐人摆上晚餐。
厉司焰也留了下来。
一顿晚餐吃得相当沉默，等结束了，棠宝送他出去，忍不住打听：“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她不想才搞好关系，又被大哥一番话打回解放前。
厉司焰看着她诚惶诚恐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想着她确实怕他，便笑了下，温声道：“也没说什么，不关你的事。”
“真的？”
棠宝有点不信，先前两人一起下楼的表情，可相当严肃沉重了。
厉司焰点头，看她依旧怀疑，笑着打趣：“就这么怕你大哥欺负我？”
我是怕你记仇啊！
棠宝心里回了句，面上没说话。
沉默便是默认。
厉司焰笑得满眼繁星：“放心，大哥只是叮嘱我对你好些，用心些，让你不要生二心。”
他之前喊的是棠总，现在改了口，承认了棠域是大哥，便是承认了自己与棠宝的恋爱关系。亲近远疏，从一些称呼上便可窥出一斑。
棠宝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思绪放在那句“二心”上，嘟起红唇驳了句：“大哥才不会那么说。”
什么二心？
她一心都没有给他，好吗？
棠宝觉得自己被口头占便宜了，也不送他了，瞪他一眼，扭头就往回走。
殊不知，那含羞带怯的一瞪，充满了娇嗔味儿。
厉司焰站在别墅门前，愣神了好久，才回了神，唇角漾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走出了棠氏别墅。
别墅里，庭院深深处，棠家两兄弟在漫步闲谈。
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
棠宝看到了，放缓脚步，想要吓唬他们一下，结果就听到棠臻的声音：“你说，厉司焰对宝宝有几分真心？”
“问这个做什么？看上杜九辞了？”棠域的声音在夜风中染上怒意，“那小子不成，公众场合对宝宝动手动脚，一点分寸没有，愣头青似的，不成样儿！”
他对杜九辞没好感。
但对厉司焰也不算满意，言语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厉司焰那人也是个蠢的，我之前就暗示他要抓紧宝宝的心，结果呢？还能整出这事来！亏了我让人留意宝宝的动静，不然，那种视频流传出去，宝宝还要不要见人了？”
他可舍不得宝贝妹妹被人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