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笑，这次却抑制不住喜上眉梢，看着苏圆认真道：“姐姐，说话算话。”
苏圆扬扬眉毛：“那肯定呀。”
兴许是因为这句承诺给了苏玺一针定心剂，在之后他便没有再缠着苏圆，等苏圆洗漱好出来，两人才共进了早餐。
苏奶奶腿脚不便，苏圆给她端了一碗粥去屋子里，这段时间他们不在家时都是由胡川川的妈妈帮忙照看着，因此为了还她恩情，苏圆时常给胡家送点自己种的菜和养的土鸡蛋，两家人倒是相处得十分愉快。
从里屋出来，外头传来一道女声，正呼喊着苏圆的名字——是她的同班同学张小睱。
苏圆赶忙背了书包，拉上苏玺出去。
今天轮到她和张小睱值日，她又刚好住在附近，两人便约好一起上学，张小睱为人爽直性格大大咧咧，正坐在车座上吃着饼子，见苏圆苏玺两姐弟一前一后出来，差点被呛到。
“咳……苏圆，原来初一那个小帅哥就是你弟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苏玺他们初一刚入校的时候还要排排站在国旗底下参加新生欢迎仪式，苏玺长得出色，在乌压压的人群里尤为显眼，当天就在他们学校火了。见他白皙清秀，一点也没有十多岁男孩子的油腻感，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什么绵羊小王子。
当时传到苏圆耳朵里时，眼泪都快给她笑出来了。心说：要是这群人看过苏玺小学打架的场面，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个小绵羊。
应该是只小狼崽才对。
面对张小睱的惊讶，苏圆只是咧咧嘴：“哦对，还没给你介绍过呢，这是我弟，叫苏玺。”转而看向苏玺，又对他介绍，“这是小睱姐姐，快叫人。”
苏玺黑白分明的眼睛从苏圆身上调转到张小睱脸上，还没停留半秒又转了回来，薄唇却抿得紧紧地，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哎？叫姐姐啊小玺。”
在苏圆再次催促的时候，苏玺直接跨上了自行车后座，不为所动。
“你这孩子……”这些年不是改了挺多么，莫名其妙的又发什么脾气，苏圆纳闷极了，尴尬地对张小睱笑笑，“不好意思啊小睱，我弟弟他不太爱说话。”
好在张小睱也不太在意，只是挠了挠头说：“没事，这个年纪是这样，我表弟也老是跟长辈甩脸色，其实就是耍酷而已。快迟到了，咱们走。”
“好。”苏圆跨上自行车，扳正车头，“坐稳了。”
“嗯。”身后的苏玺低低应了一声，看着面前纤细的背影和宽松校服下窈窕的腰身，伸出手想抱住，可还没碰到衣角便被对方捉着放在了座椅上。
“抓着这儿，别摔了。”她说了一句，便踩着踏板冲出去。
苏玺那声不甘心的轻哼也随之飘散在风里……
到了学校，将车停在车棚，苏圆三人一起朝教学楼方向走。初一年级就在初三的楼下，她还能顺道把苏玺送到他们班门口。
在楼道里他们倒是碰到个熟人。
“哎？川川，怎么你比苏玺还早？”苏圆惊喜道。
步入青春期后的胡川川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胡小胖了，不光抽了条，连个头都猛增了好多，和苏玺这小身板儿站在一起，不认识的人绝对看不出来他俩同龄。
虽然个子已趋近成、人，但五官却没怎么变，仍旧憨厚可爱，就是比以前更腼腆了些，看到苏圆那瞬间便涨红了脸，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苏圆姐，今天轮到我倒教室垃圾，所以来的比较早。”
“哦，这样啊。”苏圆点点头，心说同样是青春期，怎么胡川川就这么懂礼貌呢。但表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推了推苏玺的肩膀。
“进教室去，我也上去了。”
“好，下课见。”苏玺朝苏圆摆摆手。
“苏圆姐再……哎？”胡川川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玺扯住衣服拉进教室。
看着两个男生打打闹闹的身影，苏圆问张小睱：“你家表弟也像我们家小玺这样吗？老是莫名其妙装深沉，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胡扯一通。”
张小睱拍拍她的肩：“正常正常，叛逆期嘛，过了年纪就好了。”
两个当姐的朋友又有说有笑地上楼去。
……
初一一班的教室里还没几个人，苏玺把胡川川扯进去，揪着他的衣领，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谁允许你叫她姐的？”
意识到他言语间随时能喷薄而出的怒气，胡川川审时度势，立即举双手投降：“我错了，哥们儿。主要是刚才那种状况直呼姓名太没有礼貌，以后不叫了。”
狠狠戳了戳他的肩膀，苏玺深吸一口气：“记住，下次再犯朋友没得做。”
“记住了记住了。”胡川川露出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
这么些年了，除了苏圆以外，最了解苏玺的大概就是他。
苏圆去住校的那两年，他们两个的关系突飞猛进，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打架一起玩。苏玺这人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还挺讲义气，只要他不触犯他的底线的时候，他就会真心拿你当朋友。
当然，他的底线只有一个，就是苏圆。
别说叫姐姐了，连多看一眼都不行，可怜两家人住得这么近，难免会串串门。而胡川川自从上初中后，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女生就容易脸红。
再加上苏圆漂亮又温柔，难免会生出些小男生的心思，当然这些他是不敢在苏玺面前表现出来的。到时候别说朋友没得做，很可能他会被他打死……
胡川川对苏玺的友情就是这么复杂，既崇拜又敬畏，总觉得苏玺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做回朋友已经是他的荣幸了。
大概是开了浓重的朋友滤镜，让他自动忽略了苏玺对苏圆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只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触犯底线。
见他气消了，才搭上苏玺的肩膀，转移话题：“哎，吃早饭了吗？有学姐给你送豆浆哟。”
他贱兮兮地笑起来，指了指他课桌上的早餐。
苏玺面无表情地哼了哼：“想吃自己去拿。”
“好嘞！”
第14章
初三的学习任务相对初一的还是繁重许多，苏奶奶的脚每天都需要泡药水和用药酒按摩。
起先这些工作都是由苏圆在做，后来开学后班主任不允许她再请假，每天提前回家给苏奶奶按摩的任务就落到了苏玺头上。
通常苏圆下晚自习骑车到家时，苏玺已经做好一切，还牵着他的小花和小黑倚在院墙边等她。
一如许多年前一样，每次只要她一出门，回来时总能看见苏玺守在门口等她回家的身影，风雨无阻。
心口忽然涌出无限暖意，苏圆跳下自行车，走到苏玺面前，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贴得很近，苏玺看着勾起嘴角，用手去碰了碰。
“就算是夏天也不要在外面吹风啊。”
苏玺无所谓地耸耸肩，T恤下的少年体魄纤细而健朗，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骨瘦如柴的小乞丐了。
虽然并不觉得冷，嘴上却说：“冷有什么关系，就算天上下刀子也想等你回家。”
“……”苏圆已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真是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孩子这么惦记着自己。
心里有一股暖意正往外涌，一时忘情，没忍住就伸手上去了。
直到手掌心触碰到对方光洁的脸颊时才反应过来，两人都愣在当场，两秒后，苏圆尴尬地想缩回手，却被苏玺抓住又按回自己脸上。
“你终于又像以前一样了……”他眼中流露出可称之为狂喜的情绪，满满当当像是能把人融化在里头。
苏圆傻眼了，不是因为苏玺过于激动的反应，而是因为她脑海里沉浸已久的系统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爱的关怀】系列任务进度提升10%。”
“……”
原来爱的关怀就是肌肤接触吗？？？
这系统任务是不是太奇葩了点？
苏圆心头飘过一万句卧槽，最终抽了抽嘴角，缩回手拉着正走神的苏玺进去。
第二天是周六，苏家姐弟没有余钱去补习，所以整整两天都没事做。苏圆把院子里的小白菜挖了几棵给胡家送去，又在自家鸡窝里摸了十来个土鸡蛋，准备出门去趟养鸡场。
他们家鸡少蛋也稀贵，不过胜在都是用粮食喂养，这样的鸡肉和鸡蛋最有营养，是城里有钱人家争着要买的好东西。
可由于量产太少又做不起定时出货的大买卖，而且苏家也没有那个人力物力去市场上贩卖。苏圆想来想去只好联系了一家养鸡场，降降价格卖给他们，再由他们拿出去卖，然后养鸡场赚中间差价。
今天正好是给养鸡场送货的日子，苏圆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发现苏玺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院墙上，两条长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墙上的砖石。
对面楼上那个干特殊行业的女人还倚在栏杆上出言调笑。
“小帅哥无聊到姐姐这里来玩啊，姐姐不收你钱哦。”
“……”
苏圆嘴角抽搐，没好气地拍拍苏玺的脚：“下来，跟我去城里。”
“好！”苏玺咧开笑，立即从墙上跳了下来，就跟只大狗似的，就差摇尾巴向苏圆示好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苏圆便想起昨晚系统的任务，稍稍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她太过保守，总觉得孩子长大了就应该恪守相处距离，即便是姐弟也应该尽量减少身体触碰。
但昨晚她睡前想了一会儿，忽然又明白任务触发的原因了。
之前读书时，心理学老师有提到过一种心理疾病，叫做“皮肤饥渴症”。此病的症状是渴望亲人、恋人或朋友的抚爱，肌肤接触能给他们提供安全感。反之，如果缺乏双亲肢体接触会造成自卑、缺爱和懦弱的性格。
这么一对比，苏玺还真有这种症状，也难怪他会在她回家后屡次提出要跟她一起睡觉的请求……
对于苏玺会染上这种心理疾病，苏圆既同情又纠结，最头疼的是，她居然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式。似乎只能顺着系统的任务做下去才能让苏玺回到以前健康的心态。
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苏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走。”
在她身后，终于得偿所愿的苏玺强忍住想抱住苏圆的冲动，攥紧手跟上去。
养鸡场建在县城边缘，姐弟俩坐了车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这鸡场老板也是苏圆家曾经的邻居，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个性格耿直的老实人。
今天刚好老板和老板娘都在，两口子年纪都不大，才结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苏圆带着苏玺去救正好见识了一出大型虐狗现场……
老板娘怀了孩子，肚子已经长得老大，老板不忍让她弯腰，便自己上去放鸡蛋，老板娘在一旁笑得跟吃了蜜一样，还羞羞怯怯地说：“唉，我们家老五就是这样，自从结了婚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这种变相秀恩爱的语气啊……苏圆听得尴尬，干笑两声。再看旁边的苏玺仍然保持他的面瘫表情，似乎是没听懂。
“你们真幸福。”她礼貌的答了一句。
老板娘哈哈一笑：“没有呢，只是我们老五比较体谅人。”说着又打量了一下苏圆，“小圆呐，你人这么懂事长得也水灵，以后找对象可要擦亮眼睛，就找那种会体谅你的，不然再有钱都白搭。”
苏圆彻底尴尬了，连忙摇头：“我还小呢，不急着考虑这些。”
“哎，十六七岁不小了，我和你五哥十八岁就在一块儿了呢。”她说着摸了摸肚皮，歪头想了想，“也是，你学习成绩又优秀，以后考上大学有的是人追，不急不急。”
见她越说越离谱，苏圆连忙转移话题，问苏五哥鸡蛋多少钱，等合计好价钱就逃也似的拉着苏玺走了。
做完该做的事，时候还尚早，苏圆便想着带苏玺去城里转转，顺道给苏奶奶买点补品。
在城里逛了一圈，苏圆居然看到街上开了一家台湾奶茶店，这种店铺对于一个九十年代的内陆小县城来说是相当稀奇的，不过这时候还没那么多人会享受，装修精致的小店里生意十分冷清。
苏圆带着苏玺进去，一人点了杯奶茶，也算作是这段时间辛苦的奖励。
两人坐到靠窗的位置，相顾无言。苏圆喝了口奶茶，发现苏玺老是有意无意地瞟着自己，而且自从养鸡场出来他就没说过话，纳闷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苏玺似乎已经憋了很久，终于吐露出来，认真地盯着苏圆问道：“老板娘是什么意思？”
苏圆一愣：“嗯？”
“老板娘说的找对象是什么意思？”
“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苏圆愣了愣，感到惊讶。
这孩子居然连这点常识都不了解吗？难道她去住校这两年他都屏蔽了外界信息的？
她有点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还是老实跟他解释：“找对象就是找伴侣，你看老板娘和老板就是一对伴侣。不过我们都还小，还不急着考虑这些，你也别想着早恋啊。”
“早恋……”苏玺抿紧唇，听懂了，“我们班有人早恋，他们也会像老板娘一样生孩子？”
“这个……也不一定，主要是看有没有……你们还没学生物课吗？”苏圆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别人家的孩子十二三岁都开始开窍了，怎么她家弟弟连这些都不懂……想来也是太过自闭，对周遭人事都不愿意去了解造成的。
苏圆叹了口气：“小玺，不论如何，没结婚就生孩子啊那些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特别是像你这个年纪，千万不能……不能早恋了，听到了吗？”
苏玺乖乖点头，他的心思目前还不在这上面，只是抓住某个字眼又问：“也就是说长大了就可以找伴侣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