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二小姐的民国日常——兰陵曲
时间:2019-02-11 11:17:43

  季墨亭其实也希望小六留在京海,所以便让他乘着明天上午的火车去釉南。
  小六听了自然高兴,立即打电话回去通知他媳妇。
  第二天小六刚走没多久,芸娘就来回话:“老宅那边的嫣然小姐来了,说是老太太身上不好。”
  季墨亭听着这话,不免好笑:“老太太身上不好找我们干嘛,咱们家又没人学医,去找大夫啊。”
  老宅那边今年正赶上这多事之秋。
  三房那边的产业基本都被贺先生收过去了,眼下已经在京海这边资助了十几位学生出国,听说江州釉南那边,正有不少学生闻讯赶来。
  而大房,东西都让季墨亭通知慕云深拿走了,穷得就剩下那座空荡荡的别墅,所以即便大太太和季大离了婚,也只能回了老宅。
  季墨亭这话还真没说错,病了该找大夫,找他们没用。
  季太太却起身道:“去瞧瞧,听说他们最近也艰难,怕是没钱请大夫。”怎么说,也是婆婆。
  季墨亭却赶紧叫她坐下:“别,您好生坐着,我去就行。”妈妈这个人性子软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秉承了这华国愚孝两字。
  季文慧也怕她妈妈去受气,于是便也道:“妈,二姐去看就好了。”
  小六回了釉南,家里没司机,所以只能等黄包车,路上又找大夫。
  为了不落口舌,季墨亭不但找了洋大夫,也找了中医郎中。
  还特意给二人解释道:“我们家人口多,有崇尚中医的,也有相信西医的,二位莫要误会,我请你们一起去,不过是到时候求个两全其美罢了。”
  她都这样说了,大夫们哪里还有话说。
  这一次来季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季家没钱了,所以季墨亭觉得那个鎏金的匾额也蒙上了一层晦暗。
  她一进府,来人看到是她,不免是有些失望。
  而季墨亭看着老太太正院门口这站着的许多陌生面孔,也颇为吃惊。不过对于他们的身份,心里也略猜到了一二,多半是大伯的子女罢了。
  只是这数量,果真是吓着自己了。
  这些人看着季墨亭,自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季墨亭一家。
  这人就是这样,你天天对他好,他习惯了,便会觉得理所当然,一天不对他好,就是你的不是。
  而瞧见这院中站了这么多人,季墨亭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莫不是这老太太果真不行了?
  可是这一脚才踏进屋子里,就听老太太锵锵有力的骂声:“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东西,宁愿把钱去养那些跟他没关系的穷学生,也不管咱们这一家老小,我不活了!”
  中医讲究个望闻切问。
  如今郎中听到老太太这声音,便朝季墨亭道:“二小姐,这老老太太没啥大碍,也就是肝火燥热,多吃些清淡的就好了。”他说这话,是有些不想进去了。他也没少看报,季家的事情也知道。
  毕竟这会儿老太太还在骂,而且骂得很好听。
  又催促:“来了没?还没来么?是想看着我死了才称心如意么?”
  她问的,自然是季先生。
  不过下一瞬看到自己打起帘子进来的季墨亭,立即就唉哟唉哟的哼唧起来,季墨亭也不说旁的,只让两位大夫都上前去。
  检查结果在清楚不过,都说没什么事情,吃清淡些就好,连药都不用吃。
  季墨亭看了老太太一眼:“我爸去了南洋,这会儿祖母您就是病着,他也看不见,不如等他回来了,你再病。”
  老太太一怔,没想到老二去了南洋,不过旋即心里一喜,老二不在,那他媳妇好拿捏,于是赶紧去搜寻季太太的身影。
  可惜,季墨亭根本不会让季太太来季家受气的。
  季素白一往如故的得老太太的喜欢,就在老太太跟前靠着,听到季墨亭的话,一脸生气道:“你这是咒祖母么?再说你请的这都是什么大夫?祖母身体不好,得送去大医院才行。”大医院有食堂,家里这么多张嘴,得分几张出去吃医院的食堂。
  季墨亭闻言,也没拒绝,“那好。”
  这让季素白有些不安,她怎么这么快就点头答应了?
  然而接下来却听季墨亭朝一旁的大伯道:“按照之前的协议,祖母身上的一切费用,咱们三家平摊,要住院也行,咱们先把这两位大夫的费用结了。”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是要叫他们拿钱出来。
  可是,季大哪里有钱?但是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说没钱,只黑着脸道:“一会儿给你就是。”
  季墨亭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敷衍自己,付了钱她要去送两位大夫,却被季大拦住,让他家两个孩子去送,把季墨亭给留了下来,“阿亭啊,你爸爸真去了南洋?”
  季墨亭点头,“怎么,大伯也想去南洋淘金?”
  淘金?季大一辈子享福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去打工?所以立即摇头,“我是长子,你祖母尚在,不可远行。”一面朝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指着道:“这些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看他们如今连学都上不起,我听说你昨天下午还去点了鲍鱼叫人给送到公馆里去,阿亭啊你良心不会痛吗?”
  季三没在,可见和三太太闹得不愉快。
  但是季素白却在场,当即还给季大帮腔道:“就是,再怎么说,这也是堂兄弟堂姐妹们。”一面指了指其中几个约摸快有季墨亭高的男女道:“他们成绩都不错,上次你既然能拿钱给那几个学生出国,为什么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季墨亭打量了那几人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学习好,当即只笑道:“既然学习好,就去贺先生那里登记啊,若是调查属实,很快就审核过了,反正总比现在低三下四的求我还要好。”
  她这话实在是拉仇恨,顿时季素白的脸色就难看起来:“谁求你了?你也不想想,你姓什么?二叔当时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能不和好么?你现在这样说这些话,就不怕伤了情份?”
  情份是什么?季墨亭表示不知道,只是打量了季素白两眼,这满屋子的姑娘,也就是她最像是个小姐了。当即笑了笑:“我姓什么不用你来提醒,只是家已经分了,各扫门前雪,谁能顾得着谁?”然后朝老太太行了礼:“祖母好生养着,我晚点让人送些补品过来。”
  也没往朝季大和素白说:“记得,准备好钱,我只付三分之一。”
  一听这话,听着要送补品,还没来得及高兴的老太太顿时僵住,“不要了不要了,我身体没事。”她现在就想赶紧把这季墨亭赶走,然后和老大他们一起商量,怎么趁着老二不在,将钱从季太太手里要过来。
  “没事就好。”季墨亭笑着,再度与她行礼,这才出来。
  不过到了大门口,就被季嫣然拦住:“阿亭,等等我,我去你家做客。”
  季墨亭回过头,只见季嫣然提着两个大箱子,正费力的朝她这里跑过来。
 
 
第46章 
  季墨亭看了她一眼,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然后招呼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桂花,朝着街上走去。
  季嫣然一见,心里满是欢喜,当她这是答应了。
  只要进入来季家,二伯母那样的人又好相处, 即便不能拿自己当亲生女儿看待, 那肯定也比在季家强百倍。
  于是便兴致冲冲的提着行李跟在季墨亭身后。
  她本来以为季墨亭去街上,那是要去拦黄包车,哪里晓得连续有两辆黄包车在面前跑过, 季墨亭都没有要拦的意思,季嫣然提着两大给行李箱子, 不禁着急起来:“阿亭,你不拦车么?”
  季墨亭回头看了已经满头大汗的她:“急什么, 虽说在府上也住了几日, 不过西街这边我还没好好逛过, 听说旁边就是琉璃厂,好多卖古玩的, 也不知有几分真假,你知道哪家店靠谱些么?”
  她这摸样,还真有几分要去逛逛的意思。
  若是平常季嫣然肯定乐意奉陪的,可是现在她拖着这样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莫说是去那人挤人的琉璃厂,就是这街上她也不好行走啊。
  于是赶紧道:“阿亭, 你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再带你来,今天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季墨亭没回头,只朝着前面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季嫣然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大行李箱,又怕在催促引得季墨亭不高兴,只得咬牙提着跟在后面。
  季墨亭到街边一家裁缝店借了电话打回季公馆去,又定做了两身旗袍。
  季嫣然也挑中了几条新款的裙子,这家裁缝店还有最新款的蕾丝花边,她想做两条蓬蓬裙,但是看了季墨亭几次,季墨亭似都没有要替她买单的意思、。
  她现在是深知季墨亭不比季文慧好糊弄,所以也不敢开口,只想着以后熟悉了在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便老老实实的跟在季墨亭的身后。
  从裁缝店才出来,继续朝着西街走。
  这边一直都很热闹,因是早些年王朝还没倒台好几个亲王府都这边,可谓是王公贵族聚集之地。这样的地方,也是江湖草莽或是手艺人们经常聚集耍杂,换取几个钱吃饭。
  这一来二去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在这边搭建了比武台子,虽说是以武会友,但是前来观赏的贵人自不在话下,比武之人还能趁机赚些钱。
  这不可比刀尖上跑江湖来名声快,所以前来比武的人也不少。
  季墨亭也听说过,去年有位姓陆的武师连胜十五场,打败了这天南地北来的各地武师,一举成名天下知,连釉南的报纸上今年都还在提。
  因为他打赢了前来挑战的东洋武士,所以大家觉得陆师傅扬我华国国威,当时带起一阵习武风潮,听说各地武馆里前去报名学武之人堪比从前科举时的热闹度。
  于是季墨亭有几分兴趣,转头问季嫣然:“今天过去比武台那边,能看到陆师傅么?”
  季嫣然的兴趣却不是很浓厚,“不知道,听说他去了广南还没回来,前几天他的大弟子这擂台上被一个东洋来的武士打伤了,而且那位东洋武士这几天都霸占着擂主,不少上去挑战的人都被折了手扔下台子,有的还丢了性命。”
  所以她觉得季墨亭还是别去了,那东洋人着实太过于凶残。
  季墨亭一听,东洋武士?忍者?
  她那个时代,大家潜能的激发,忍者已经被淘汰了,因为有些人的潜能一激发,就堪比最高阶的忍者。
  所以几乎都不需要去苦练,就比忍者更厉害。
  “去看看。”她这话,自是对桂花说的。
  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季嫣然:“你先回季家。”
  季嫣然连忙摇头,那哪里能行,好不容易坚持到了现在,若是回去以后再开口就艰难了。“没事,我跟你去看看,我其实也没来看过。”谁没事看打架?那都是去戏园子跟电影院玩。
  季墨亭也不多说,直径朝着比武台的方向去。
  越是往那边,那一阵阵高呼声音便越发震耳欲聋,“打他!打他!”
  “陆师傅,站起来啊,站起来打啊!”
  桂花先一步冲过去,迎面却有人摇着头苦着脸从人群里出来,险些踢到了它。只见那人一面无奈叹气:“我就说,哪里能赢,看陆师傅都不是他的对手了,谁还能打得过他?”
  季墨亭闻言,也赶紧挤上前去。
  只见那常规的比武台上,此刻站着一个穿着和服木屐的东洋男子,手里拿着□□,刀刃上已经见了血。
  他对面两米的地上,躺着一个还留着长辫的中年男人,灰白的长袍上已经满是鲜血痕迹了。
  他咬着牙,根本没将身上的伤放在眼里,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而他身后的人群里,大多都在朝他齐声喊:“陆师傅,站起来,加油,陆师父!”
  当然,这些人群里,不乏有许多受伤的人,男女皆有。
  至于那东洋武士的身后,则坐着不少日本人,甚至还有穿着军装的山口。此刻满脸洋洋得意的笑容,似乎那站在台上主宰一切的就是他一般。
  季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上来的,拉了季墨亭一把:“阿亭,咱们走。”这种场面,她真不忍心看下去,那陆师傅……怕是也要和前两位武师一般,将性命丢这台上?
  季墨亭还没打算走,只是见季嫣然锲而不舍的提着这箱子挤进来,也着实费劲,便道:“那先去边上等我,我看一会儿就出来。”
  季嫣然听着季墨亭这话的意思,是表态要带着自己去季公馆了。
  因此当即高兴不已,立即拖着箱子出去,找个宽敞的地方坐下来,兴奋的等着季墨亭。
  而这会儿台上,受伤不轻的陆师傅已经挣扎着爬起身来,拳头紧握。
  但是对面那武士却是用尽了全力一般,举着□□朝他冲过来,台下不少人都惊叫起来,“陆师傅,快认输!”
  谁也不想认输,可是更不想陆师傅就这样丢了性命。
  他满身的伤,使得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两拍,如何躲得过全力以赴的东洋武士?
  所以,哪怕这认输两个字喊出口便是耻辱,可他们还是不愿意陆师傅就这样死这这东洋武士的手中。
  毕竟是东洋武士耍诈在先,他若不放那劳什子的烟雾球,先前将陆师傅的眼睛伤了,让陆师傅好一段时间都看不清楚,陆师傅怎么可能会输?
  可是这东洋武士却大言不惭道:“用你们华国的话来说,这叫兵不厌诈!”
  如此厚颜无耻,可谓叫人恨得牙痒痒。
  陆师傅看着那咫尺再近的□□,却没有躲开,反而将身子站得挺直。
  满脸肃穆,似乎等待他的不是死亡一般。
  “我华国,国术无双!”他站在那里,犹如风中青松屹立不倒,双手紧紧的夹住那离面不过两毫之距的刀刃,沙哑的喉咙里再度挤出几个字:“士可杀不可辱!”
  台下不少人见此,跟着高呼,“国术无双!”
  当然也不乏大哭的人,让他认输!
  可是气节这种东西,有时候比性命都还要重要,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
  而东洋武士的势压之下,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后腿,他的脚下,鞋子在地上摩擦出一条痕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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