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镜头摇晃的非常厉害,可以看得出拍摄时非常混乱,视频里双方正在激烈的打斗着,尽管拍摄者已经尽可能的想要稳定手机,可画面依旧因为摇晃而变得非常模糊。
这条视频其实信息量并不大,乍一看之下也证明不了视频当中打斗的那几个人就是绿源之前判刑的打手。
但视频发布没多久,就有不少的技术帝将这条模糊的视频一帧一帧的研究并且进行还原,最终还是还原了那几个人的脸,证实了视频里正在打斗的那几个手拿砍刀和棍棒的凶徒正是此时应该正蹲在监狱里服刑的绿源打手。
这下子,整个网络都炸了,正在服刑的人究竟是怎么会出现在外面招摇撞市,而且从那段被曝光的视频便可以看出,这些人现在非常的嚣张,半点没有收敛。
让人忍不住开始为视频的拍摄者担忧,尤其是在视频被放慢数倍后,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地上刺目的血迹,甚至不少血还沾到了镜头上,足以见得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陆明远看到这个视频时,整个人都懵了,立刻拿着东西叫上人就准备不管不顾的去找沈宵,他都已经快要带人走出门口了,却硬生生的被卫扬给拦了下来。
在陆明远记忆力,卫扬从来都是冷静沉稳的,但这次卫扬却是红着眼睛对他吼:“你去干什么,你现在出去只能给他添乱,他之所以不让我们插手是为了什么,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啊?!”
卫扬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陆明远的耳边炸开,让他原本被冲昏的脑子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是啊,沈宵自己一个人过去,没有让安保公司的任何人来插手这件事情,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不想牵连到这帮兄弟,不想让大家跟这件事情沾上关系。
看到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卫扬捶了下他的肩膀,道:“会没事的,相信他。”
陆明远闭了闭眼,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再如之前一般冲动的要去找人了。
是的,他应该相信沈宵,不会有事的。
在陆明远情绪还没有平复的时候,已经许久未见的江子溪却忽然来了公司,她没有和别人说话,而是直接找上了陆明远。
非常直白的指着网上的新闻,平静的问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不等陆明远回答,江子溪又继续道:“他说的出差,是不是就是去做这件事情了。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他,是不是?你说话啊!”
面对这样的江子溪,陆明远的嘴开了有合,却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子溪解释,沈宵现在还生死未卜,身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陆明远如何不知道江子溪对沈宵的重要性,他担心如果江子溪知道这件事情真的和沈宵有关,会做出什么傻事。
沈宵不在,他不可能让江子溪出事。
陆明远咬着牙,勉强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嫂子,真不是,霄哥是去B市出差了,这视频明显是在H市拍的。
江子溪定定的看了陆明远一会儿,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推开了沈宵办公室的门,在里面坐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天色已经黑透了才离开。
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江子溪买了很多年货,那些东西都是她之前和沈宵商量着一起记下来的,原本说好了要一起去采购的,但沈宵不在家,于是只能江子溪自己去买。
年货里面有吃的、穿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爆竹烟花,江子溪记得这是沈宵特别强调过的,说是除夕的时候要带着舒舒和小锐一起下楼放烟花。
只不过看样子,沈宵是要食言了。
放不放烟花的,其实也无所谓,只要沈宵能回来,就好了。
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能回来就好。
或者,其实回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
平安就好。
第六十六章
除夕当晚, 江子溪在两个孩子的帮助下正在贴对联。
往年的对联都是公司发的或是保险公司送的, 但今年的对联却是江子溪自己买的红纸, 在小区门口找的一个老先生用毛笔写的。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万事如意, 四季平安。
贴完了左边的春联,江子溪从板凳上走了下来, 刚想要站远点看看春联有没有被贴歪,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着, 不等她转过身,便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挺好。”
那声音低沉当中带着些许的沙哑, 语调很轻,短促的两个字却让江子溪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缓缓地转过身, 便见一旁的墙上倚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当她转身的时候,那人对上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睛黝黑却亮的惊人, 像是眼眸当中盛着一汪泉, 让江子溪不自觉便沉溺于他的眼。
沈宵看着江子溪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错愕和惊讶渐渐转变成了惊喜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心里酸酸胀胀的,他扯了扯嘴角,费力的对江子溪伸出了手:“抱歉,迟到了,可以来一个拥……”
他的话还未说完, 江子溪却已经快步的跑到了他的面前,拥住了沈宵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吸着感受着他的存在。
江子溪不知道的是,在她拥上沈宵的瞬间,沈宵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收紧了双臂,将人拥在自己怀里,他能够感觉得到江子溪的担心和忧虑,也能够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的惊慌和无措。
他都知道。
沈宵侧过头,亲昵的吻了吻江子溪的耳尖,轻声道:“我回来了,你别怕。”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江子溪再也受不了了,好像一根被拉到了极致的弦,就在这根弦快要断裂的时候,忽然被松开了,江子溪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脆弱的人。
她以为自己所有的眼泪全部都在那暗无天日的童年当中流干流尽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眼泪是弱者的发泄,而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自从成年后,江子溪便很少会哭。
哪怕之前快要被沈宵给逼到绝路,哪怕母亲和继父如同水蛭一般拼命的想要吸干她身上的所有血液,哪怕被拼搏和奋斗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的设计公司给辞退。
她没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眼泪没用。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一次变得脆弱起来,哪怕明知道眼泪没有任何作用,可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真的忍不住。
好像是从那个晚上,从他来到她身边的那天起。
江子溪到现在依然记得,那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夜晚,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你休息,钱我来赚。
当时江子溪只觉得荒谬又可笑,但在这种荒谬之下,却又藏着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期待。
他没有让她失望,也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强撑了这么多年的坚强,全部都在遇到他的那一天起,变得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江子溪其实一直有句话想要问沈宵,这句话在她心里已经压抑了很多很多年。
她紧紧的拥着沈宵,呼吸着独属于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江子溪闭了闭眼,声音很轻的问道:“你怎么才来啊……”
“我都已经,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你怎么,才来啊。
带着难得撒娇意味的话,却将这么多年经历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黑暗过去、所有的压抑,全部藏在了这看似平静的话里。
沈宵的喉结动了动,他听懂了江子溪的意思,饶是向来沉稳内敛的沈宵在听到这句似撒娇似抱怨的话时,也忍不住眼睛有些发热,他动了动手,轻轻地抚了下江子溪脸颊边的发,手指顺着脸颊一路滑到了下颚。
他的动作很温柔,缓缓地抬起江子溪的脸,低下头在她寡淡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浅且不带任何**的吻。
这个吻很轻,轻的宛如羽毛擦过唇边一般,但却又很重,这个吻所包含着沈宵对她的所有疼惜和爱怜,重重的在江子溪的心中印下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印记。
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歉意和无比认真的道歉。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又一次决了堤,江子溪感觉自己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她伸手擦了擦眼睛上的水,用力的摇了摇头,对上沈宵的眼睛,回以同样的认真。
“不晚,你能来,我很高兴。”
只要那个人是你,所有的磨难,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只要那个人是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
只要你能来,所有的委屈都不再是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在相遇的那天起,变成了香醇甜糯的糖,只需浅尝一口便能甜到心底。
江子溪将双手从沈宵腰间抽离,转而捧住了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如果说沈宵之前的那个吻是轻柔而又疼惜的话,那么江子溪的这个吻却是热情激烈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浓重爱意,所有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此时全部化成了泡影,她只想亲吻他,感受他,和他融为一体。
也不知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两人这才缓缓的分开。
而当这种久别重逢的激动渐渐平复后,江子溪这才发现,沈宵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他的脸苍白的吓人,除却那亮的惊人的黑眸和因为亲吻而染上血色的薄唇以外,整张脸都呈现一种不健康的惨白。
江子溪的动作一僵,她伸手去拉沈宵的手,却发现那只向来温热的大手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你怎么了,嗯?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连江子溪自己都没有发现,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颤抖,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但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的不住发抖。
看出了她的担心,沈宵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于是便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的开口安慰道:“没事,就是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江子溪又哪会听不出他这拙劣的安慰是假的,想到之前看到网上曝光的那些新闻和视频,想到视频当中地上那一滩殷红的血迹,江子溪闭了闭眼,不敢再多想,她一边扶着沈宵,一边道:“你伤到哪儿了,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手机打急救,你坚持一下,好吗?”
她的声音掩不住的慌乱,手上的动作却非常轻柔,想要让沈宵靠在墙上先休息一会儿,可当沈宵的后背刚刚挨到墙壁时,江子溪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虽然沈宵并没有出声,可江子溪却是猜到他的后背可能有伤口,顿时急红了眼,她有些无措的扶着沈宵,小声的哄道:“是不是很疼,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睡啊……”
江子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脑袋昏昏沉沉的沈宵听到后强打起精神,阻止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别害怕。”
如果换做任何事情江子溪都能答应沈宵,可唯独这件事情却不行。
许是明白江子溪的性子,沈宵笑了笑,有些吃力的握了握她的手:“相信我,嗯?”
“如果实在不放心,给陆明远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就好了,小事情他可以处理的,不要报警不要打急救,听话。”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沈宵却特意强调了不要报警不能打急救电话,江子溪不笨,相反,她非常聪明。
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江子溪差不多也能猜测出沈宵的顾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沈宵慢慢的将他扶到了家里,担心他背上有伤口,江子溪没敢让他躺着,而是让他趴在床上。
安置好沈宵后,江子溪强撑着打起精神拨通了陆明远的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重新坐回了床边。
其实她早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了,沈宵向来不喜欢抽烟,可今天身上却有着浓郁的烟味,之前因为太过意外和激动的缘故,江子溪并并没有细想,可直到现在,当浓郁的烟味散去不少,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宵身上会有这么浓郁的烟味。
这烟味是为了掩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刚才楼道里面灯光昏暗,沈宵又一直斜倚在墙上,江子溪并没有看到他后背的情况,但此时却是终于看了个清楚,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夹克上有一团不太明显的污渍,湿湿潮潮的,凑近的话便能问道一种浓重的血腥味,沈宵身上淡淡的血腥之气应该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江子溪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衣服剪开,暴露出隐藏在衣服之下的伤口。
明明走之前还正常的后背此时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江子溪没有学过医,可即便这样却也看得出来这些伤口绝非是拳脚所致,而是由利器划伤的。
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而有的却裂开了,殷红的血不断的从伤口处涌出,像是怎么止都止不住一般,尤其是左肩处的一道大约有十厘米左右的伤口,此时正汩汩的往外溢着血。
那道伤口很深,看起来不像是新伤,可这么久却一直没能结痂。
除此之外,沈宵腰右边的位置还有着一个看上去很严重也很骇人的枪伤。
看着这些伤口,一种无力和害怕再次萦绕在了江子溪心上,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刻,江子溪无比的迫切希望自己学的不是什么室内设计,而是学医。
这样起码在沈宵受伤的时候,她不至于站在这里干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沈宵在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昏睡过去了,自从他将筑巢就是绿源的事情曝光之后,绿源的老板杨清源就已经彻底疯了,他拼着哪怕不管丑闻缠身的筑巢也要弄死沈宵这个曝光者。
其实说他疯,他也并没有完全疯了,因为哪怕此时他将所有的心力全部放在筑巢上,在那些凿凿的证据面前也负隅抵抗不了多久,杨清源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他清楚的知道早在筑巢就是绿源的这个消息曝光后,筑巢就注定会覆灭。
现在所谓的对外公关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所以,在消息曝光之后,杨清源只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秘密变卖和低价抛售手里的股份和资源,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些东西全部变成资金,在筑巢尚未完全崩溃以前,资金一旦到手,杨清源就会立刻带着钱出国,跑路。
第二件事情。
杨清源除了动用了手里所有的底牌来查找这个爆料人的消息以外,还拿出了一笔堪称巨款的资金重金悬赏爆料者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