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熠达成目的,没再为难她,如来时般风风火火地离开。
尤茜捧着那束花,头疼地站在茶水间门口,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比汪志彬还难摆脱。
折回茶水间拿杯子,沈倾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尤茜顿了一秒接起,语气冷淡地解释:“刚才有人找。”
那头,沈倾站在教学楼前,耳边蝉鸣嗡然作响。
之前尤茜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她和那个叫做乔熠的男人之间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也不能阻挡我来为你送花。”
——“喏,香槟玫瑰!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喜欢吗?”
——“我定了间餐厅,味道不错,今晚想带你去尝尝。”
——“想追你啊!”
这么快,就有新的追求者了吗?
沈倾此刻的感受难以言喻。
像是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那只萤火虫,照亮他过往23年的夜晚,如今,却要扑闪着翅膀飞去别处。
他想抓住,又怕太过用力会折了她的翼,更怕强行笼在手心不放,会永远失去这点光。
他只能放手。
他没有别的选择。
隔着听筒,他瞧不见乔熠的模样,但从对方油腔滑调的语气可以判断,是个极其轻浮的男人。
各种不好的设想一股脑涌上来,明知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尤茜,刚才那个人,你最好远离,太轻佻,我担心你受欺负。”
对面嗤笑:“沈倾,你觉得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他敛唇,无法应话。
如她所说,他的确,没有资格……
听筒里呼吸凌乱回响,分不清是谁的。
“好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没别的事我挂了。”像是生怕和他再扯上关系,对面很快终止对话,断线的忙音陡然传来。
嘟嘟嘟嘟……
混着尖叫的蝉鸣,吵得人心绪烦躁。
沈倾缓缓垂下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绷得森白,眼眶却是通红。
不久之前,尤茜还在这里踮脚亲吻他的侧脸,女孩笑盈盈勾住他脖子,俏皮声音甜进心底:“小倾倾,晚上我要吃烤肉,你陪我去呀!”
他托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额头抵着她的,宠溺的一个字:“好。”
分手也不过五天,那些美好的记忆却恍若隔世。
他愣怔地站在树下,也许是阳光太刺眼,忍不住抬手遮住脸,掌心很快被热气熏出一片湿润,黏稠得好似心底那些纠缠着散不开的情绪。
明明才七月,却感觉夏天就要过去。
很快,这里的蝉将不再嘶鸣,留下的,只有凋零遍地的尸体……
“沈倾!怎么在这儿?”不知站了多久,身后有人唤他。
是姚馨。
沈倾慌忙拿下手,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转过头去。
迎面而来的女人一头利索短发,白色雪纺衫和阔腿裤,蓝色尖头坡跟鞋上缀着光,随她小跑的动作不住跳跃,晃花人眼。
“有点事,打个电话。”沈倾弯了弯唇,笑容较以往比起来,显出几分压抑,“你怎么来了?下午不是有课?”
姚馨跑近他跟前,拉过他一只手,说:“两点才上课,我顺道过来看看你。”
“嗯。”沈倾应了声,虽然强打起精神,但眉宇间的倦色却藏不住。
姚馨打量他的脸,忧心忡忡地问:“最近实验很累吗?”
“还好。”
“真的?你可别骗我!要实在太累,我跟我爸说声,让他别给你那么多任务。”
闻言,沈倾眉皱了皱眉,打消她的念头:“别这样,我不想被研究室其他同学另眼相待。”
见他愠怒,姚馨缠上他胳膊,撒娇似的道歉:“我也是关心你嘛!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她转移了话题,问,“沈倾你以前是一中的?”
“嗯。”
“我一直想去你们学校,感受下我男朋友的中学时代,听说五楼张贴着各届毕业生的集体照,我想看看你穿校服的样子!”
沈倾不太情愿:“没什么好看的。”
“但我就是想看呀!我不想错过你人生的每个阶段,包括缺席的那段时光,我想你所有的回忆里都有我的影子。”
姚馨的话,让沈倾陷入沉默。
他承诺给她未来的几十年,但有些记忆,他不想掺杂多余的人。
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怎么,你不愿意?”姚馨抓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陷进他肉里,缝隙里是饱满的充实感,内心却空虚得不安,她淡了笑容,不甘地问,“还想着你的小青梅?”
“不关她的事。”
“就关她的事!”姚馨叫起来,尖锐如刺,“你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护着她?”
“我没有。”
“你有!你生怕我去找她麻烦,提分手的时候甚至不愿意我到场,现在连你的中学都不让我去,是怕我惊扰到你们美好的回忆?”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和先前体贴大方的形象大相径庭,沈倾抓住她手腕,心累地解释:“我已经和尤茜分手,以后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你能不能别再这么疑神疑鬼?”
“要我安心可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叔叔阿姨,把我正式介绍给他们?”
“我们才刚交往,何必这么急?”他现在,连跟尤茜分手的事都没告诉家里,突然带别的女孩子回去,父母会怎么想他?尤家长辈会怎么想他?
姚馨体会不到他的难处,只想赶快作为准儿媳登门拜访,见他企图拖延,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这跟我们交往多久没关系!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带我回去!愿不愿意承认我这个正牌女友!”
因为姚馨,他的生活被搞得一团糟。
沈倾看着面前嘴皮不住翻动的女人,恍惚得好像在做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明明,他都已经开始物色新楼盘,着手准备向尤茜求婚了。
转眼间,却……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对面前咄咄逼人的姚馨做出让步:“好,这周末,带你去我家。”
……
此时,薄氏总裁室。
薄霍凌正坐在沙发上审阅文件,刘助理进来,附耳说了句:“乔少爷刚才来过。”
眸光一顿,薄霍凌抬头看他,拧眉问:“人呢?”
“已经走了。”刘助理说完,又迟疑着补了句,“他好像不是来找您的。”
不是来找他的,那还能来找谁?
几乎是刘助理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薄霍凌就甩开文件猛地站起身,吩咐他把投行部安全监控调出来。
刘助理事先已经看过,画面没有声音,不知道乔熠对尤茜说了些什么,但他把人堵在茶水间、壁咚、抢手机、摸头杀,每一个动作都在宣布着他的罪行——调戏公司女职员!
他不敢看自家上司的脸色,垂首站在一旁装死人。
自古以来,亲兄弟看上同一女人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总裁和乔少还不是亲的呢!可千万别引发什么流血冲突。
就见他家上司看完监控录像,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通了电话,声音很平静,但刘助理知道,他不平静。
“乔伯父,您好,是我,霍凌。嗯,对,公司一切安好,嗯…嗯……”
几番寒暄后,薄霍凌步入主题,“听说伯母挂念乔熠,乔熠在国外玩得不安生,所以前天回国了……嗯,住在亚兰顿酒店,嗯,好……”
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真妙!
刘助理浑身一哆嗦,暗暗警醒自己,得罪谁都别得罪自家上司。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5章
那捧玫瑰,尤茜稍作修剪后插到办公室阳台的花瓶里,下午上班,有不少女同事注意到,彼此打探谁那么奢侈,随手上百朵玫瑰搁那儿给大家看。
第一次收到花,按理说,应该高兴才是,可想到送花的男人,尤茜就一阵头疼。
从打探来的八卦得知,乔熠是乔氏集团二公子,放荡不羁、风流成性,因无心接手家业,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浪,国内报道很少看到他的身影。否则,尤茜也不会惊讶太子爷还有这么一个画风清奇的发小。
同一家医院出生、同一所幼儿园玩泥巴、小学初中高中都同校,却培养出完全不同的两人——一个叱咤商界的精英、一个败家享乐的纨绔。
尤茜用力敲着键盘,思忖下班后怎么避开乔熠,她可一点都不想跟臭名昭著的花心富少扯上关系!
也许是她的排斥心理太过严重,临近四点的时候,事情峰回路转。
微信里的金项链大狗鬼哭狼嚎地发来“喜讯”——
@是你乔爸爸:茜茜,我家老头不知哪儿得的消息,亲自来酒店把我抓回乔家,我俩的约会可能要推迟了[暴风雨式哭泣.jpg][嘤嘤嘤.jpg][可怜的小眼神.jpg]
@是你乔爸爸: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早点逃出来,茜茜你等我啊![吐个烟圈都是爱你的形状.jpg]
尤茜握着手机,唇角翘起的都是庆幸。
虽然不明白他那些“抓啊逃啊”是什么意思,但耐不住在心里给乔父疯狂点赞。
关起来关起来,永远不要放出来~
她伏案继续工作,终于在七点半解决完那堆繁杂的资料。
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眼经理室。曼琳还留在里面加班,电脑屏幕的光线在那张脸上镀一层冷白,看上去阴险森然。
尤茜默默走出办公室,心想,如果曼琳再继续折腾下去,年末她一定要提交调换部门的申请。
……
原以为乔熠不来,终于可以安心下班,结果,却被另一位不速之客给缠住。
不停震动的手机、陌生的电话号码、接听后略耳熟的声音,让尤茜神经瞬间紧绷!
——“尤小姐,刚下班还没吃饭?赏脸一起去锦豪饭店怎么样?”
汪志彬!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
竟然还知道她刚下班!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尤茜惊慌地四下张望,难道真如薄霍凌所言,汪志彬在公司附近蹲点堵她?
“尤小姐,到处看什么呢?往前走,我的车就在路边。”
尤茜顺势望去,果不其然,路灯下停靠着一辆轿车,后座车窗摇下,里面的人冲她摆手打招呼。
隔着一定距离,尤茜只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但不难想象,汪志彬脸上得逞的笑容。
猥琐得泛油光!
就像陡然被扔进冰窟,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冷。
尤茜抖着手,害怕地摁断了电话。
怎么办?
报警?
可汪志彬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这样擦边球的做法无法构成犯罪,警察根本不可能把他抓走。
这时候天色不算晚,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夜归的上班族,却无法给尤茜带来任何的安全感。
谁也不知道,汪志彬会不会突然把她拽上车,打着“情侣吵架”的名义,驱走试图上前帮忙的好心人。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尤茜飞快地挂断,把汪志彬拉进黑名单,然后退回一楼休息区,拼命冷静下来想对策。
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她想到了尤父,但细细思考,立刻打消念头。
不能让尤父来接她!
否则汪志彬会一路尾随到她家,以后的骚扰可就不只公司门口了。
得想办法甩开他才是。
尤茜在大厅踱步,目光流连在守门保安身上,她不确定保安会不会答应送她去地铁站,更不确定汪志彬会不会一路跟去地铁站。
老天!她为什么会招惹这样的麻烦!
无助之际,她摸出钱夹里的那张名片,那串烫金手机号码,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和太子爷不过几次照面,尤茜其实并不想去麻烦他,可眼下她找不到能帮忙的人,只能病急乱投医,试着拨通薄霍凌的号码。
拨号音响了三下,对面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极富磁性的嗓音,宛若贴在耳边。
尤茜既安心又紧张,握着手机结结巴巴一句:“薄总,是、是我,尤茜。”
似乎很意外,对方顿了一秒才接上话:“嗯,什么事找我?”猜到了什么,他接着一句,“乔熠又来烦你?”
“不是,他中午是来过,但我找您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尤茜抿唇,又偏头望了眼大门外,那辆车还停在原地,像守株待兔的猎人,就等着她落网。
她心一沉,无助地告诉他,“是汪志彬,他在公司门口堵我,我不知道他哪里要来我的手机号,还清楚地知道我什么时候下班,我、我本来想麻烦保安送我去地铁站的,但我怕汪志彬会一路跟到我家……”
她慌得语无伦次,手抓着裙摆,指头和眼眶都红了:“抱歉,您这么忙我还来打扰,可是,我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在哪儿?”她看不见的对面,薄霍凌已经抓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往办公室外走。
尤茜回答:“1楼大厅,我不敢出去。”
“嗯,待在原地,我马上来。”考虑到她会害怕,薄霍凌没挂电话,保持着通话状态疾步走去电梯,直通1楼。
刘助理本想跟着来,被他一个手势定住脚步,瞥见上司指间的车钥匙,了然的同时,不免震惊。
上司这是要自己开车送尤小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