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无数八卦视线,尤茜和光束下的人遥遥相望, 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却似乎, 都知道对方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有些人啊。
不见的时候以为早已不在意。
可一见到, 就发现……
还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明明分开了半年之久, 记忆却好像还停留在挑选婚纱的那一天。一身纯白的她, 被他从后紧紧拥住,胸前的钻石项链璀璨, 恍惚中好似看到天使的祝福之光。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 她大概已经嫁给薄霍凌, 这几个月的时间便不是待在原澈别墅里煎熬度日,而是和他——她的新婚丈夫朝夕相对。
她虽然惋惜错失的幸福, 但此情此景,却让她内心的刺扎得更深。
是使用了万人迷香水的她,推着薄霍凌一步步至此。
他站的位置很高, 从上面跳下来不死也残。
尤茜浑身发冷,竟是找话筒和他谈判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万人迷香水失效就好了……
乔熠不会离家出走、沈倾不会过激伤人、原澈不会自毁星途,薄霍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从来没这么无力过。
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奈何怎么打转都出不来。
如果那一晚,没有收下狐狸先生的礼物该有多好……
肩膀被一只毛绒绒的手握住,尤茜扭过头,模糊的视线里,是漂亮的橘红色。
她惊了惊,狠狠擦了把眼睛,终于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只狐狸先生!
狐狸歪起脑袋,语气还是那么的温和:“不要哭啦,女孩子要笑起来才好看!”
尤茜没时间寒暄,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揪住狐狸的爪子,急切道:“香水…求你让它失效!”
“为什么?”狐狸微微弯腰,玩偶服的头套扬着灿烂笑容,“尤茜不想美美的吗?”
尤茜拼命摇头:“我只想一切恢复正常。”
见她哭得那么难过,狐狸先生有些自责,挠了挠头,闷声闷气地嘟囔:“我以为女孩子都想要美美的,可你似乎不高兴……”
“谢谢你当初的安慰,可是我不想继续害人了,求你让万人迷香水立刻对我失效!”
“害人?”狐狸抬起毛绒绒的爪子替她擦掉眼泪,“我们尤茜是好姑娘,没有害人。”
“害了!”她激动地辩驳,眼睛通红,“乔熠因为我和家里人决裂,独自远走异国;沈倾因为我过激伤人困居病院;原澈因为我连星途都不要了;薄霍凌,现在就站在你我面前,随时会跳下来。我还没有害人吗?”
狐狸看着她,沉默许久后,问了一句:“哦?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摁住女孩的肩膀,压住她那份彷徨无措,“是你,让他们鼓起勇气跨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那一步。”
尤茜表情有些茫然。
“乔熠渴望的自由、沈倾蒙蔽的双眼、原澈遗失的初心……”狐狸顿了顿,偏头望向看台高处,缓缓道出后面的话,“薄霍凌要的……爱。”
狐狸爪子推了她一把,萦绕身上的无形光环悄然破碎。
“去,已经不再需要为光环困扰了。”
尤茜诧然地回头,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欣喜:“真的吗?香水失效了?”
狐狸先生收回手,冲她点头:“你想要吸引的,无非只是那么一个人,所以,又何须万人迷光环?”
像是终于卸掉周身的枷锁,沉甸甸的心一瞬间变得轻松无比。
尤茜深深望了狐狸先生一眼,由衷感谢:“谢谢你!谢谢当时的安慰,谢谢如今让我解脱。”
这话让狐狸先生微微愣怔。
望着他的那双眼里蒙着盈盈水光,像是早已风化在记忆里的那双眼睛。
不、那双眼睛,还要更复杂更悲伤一些。
——“谢谢你的安慰,还有一直以来的陪伴。可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毁了脸,别说是曾经追求者趋之若鹜的万人迷了,我连普通人都不如。”
——“什么?我很美?别开玩笑了!这样一张脸,就算是我自己不小心瞧见也会做噩梦!美?哈哈哈哈!真美啊!简直就是完美的怪物。”
——“求你,松开我。我累了,我不想以这样丑陋的姿态继续存在这世上。”
——“谢谢你,让我解脱……”
心隐隐作痛。
他忍不住捧了女孩的脸,咬牙用力地告诉她:“万人迷香水对爱你的人是没有效的,知道吗?”
他一字一顿,像对她、又更像是对记忆里的那抹身影说,“在爱你的人眼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喜欢的模样。”
女孩的身影跑远了。
从后台出口追来一人,与他擦肩而过,一并朝着那头看台而去。
狐狸先生还站在原地,孤零零的影子被拉长在空旷舞台,像漫长的十几年时光,悠悠将他淹没。
不多时,自身侧传来厉呵:“在那里!狐狸,别跑!”
他头也没回,两三步跃下台阶往另一侧奔跑。
风在耳畔肆意呼啸。
络腮胡男人暴跳如雷地骂。
“站住!看看你干的好事!搞出来的万人迷香水让京市都乱套了!有病吗你!”
”呵呵呵呵!”狐狸仰头,笑得张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乱套也没有关系。
至少……
他用万人迷香水,让悲伤的女孩们重展笑颜。
当年没能做到的事,终于在那个女人死后十年达成。
他一点,都不后悔……
……
尤茜挤过人潮,顺着楼梯飞奔向看台。
与薄霍凌距离三米的时候,手被人从身后捉住,像是即将渴死的藤蔓,用尽全力将她缠绕。
回头,是神色慌乱的原澈。
“尤茜……”他喘着粗气,哀求,“不要。”
推开他的手,尤茜莞尔宽慰:“香水失效了呢!你看,现在的我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甲,你不会再被我困扰了。”
预想中破碎的目光未能出现,原澈扯了她手腕,把人用力带进怀里。
温热呼吸凌乱扑洒在她颈窝,男人尾音竟带了哭腔:“可我还是在意你……尤茜,我早说过,不是因为万人迷香水才爱上你。”
围栏外的人一直注视着尤茜,见状直接翻了回来,大步流星来到二人中间,将拥抱撕裂。
“干什么?!”原澈挥开他手,抬头时双目通红。
薄霍凌不甘示弱,冷声怼回去:“离她远点儿!”说完这话觉得不解恨,又哂笑着补了句,“或者说…赶紧滚?”
血气全逆流头顶,原澈无视围观的媒体,揪了他衣领便要揍上去:“不是被薄氏赶出来了吗?就不能乖乖做只可怜虫,呆在下水道里别出来丢人现眼?”
薄霍凌笑了声,敛着双黑郁眼眸,抓开对方的手,反唇相讥:“藏匿别人的未婚妻,不光彩的是你。”
“闹自杀来威胁她?简直孬种!”
这话似曾相识,薄霍凌眸光阴翳。
他的确不屑寻死觅活这一套,但……
却为尤茜破了例。
在她面前,他早已不是他了。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失去她。
尤茜站在两人中间,手腕分别被抓住一只。
他们都想要她。
然而只有一个她。
原澈:“尤茜和我在一起过得很好,请你不要继续纠缠。”
这话让薄霍凌沉默良久,意外的,竟没有再刺回去。灼灼目光里闪烁着不淡定的波澜,咽咽嗓子,他艰涩道:
“你还有亿万粉丝,可我只有她。”
“没有她,我会死。”
他哪里是纠缠?
根本就是离不开。
动容地俯身拥抱眼前的女孩,泪光隐忍着不崩塌:“尤茜,回来我身边,我不逼你,我可以等你到7月,不,等你到想结婚的时候再结。时间会证明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绝非谎言。”
意料之外,怀里的人主动回应他的拥抱。
阔别许久的熟悉气息温柔地蔓开鼻息,尤茜另一只手还被原澈死死抓住不放,另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他的黑色风衣。
“不用等到七月,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万人迷光环了,你还爱我吗?”
他哽咽着笑了声,没急着回答,反问她:“现在我不是薄氏总裁了,你还爱我吗?”
踮起脚尖,她轻轻说:“爱的。”
感觉到另一只手被慢慢松开,对原澈的愧疚很快被侵袭而来的吻冲散。
薄霍凌捧着她脸,低眉狠狠吻下来。
眼泪纠缠着汇在一起,舌尖咸湿。
近在咫尺的男人,又哭又笑:“怎么会不爱?”
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记不清是如何穿过众人离开体育场,又是如何跨越黑夜拥抱在属于两人的柔软大床。
衣服落了一地。
壁灯光线暧昧,照得肌肤色泽颇具质感。
尤茜深陷在紧密无间的拥抱里,疼痛伴着欢愉,海潮般一**冲击而来。
她吻他的眼睛,听他喘息着呢喃:“不要离开我,尤茜,不要再离开我了……”
所有的思念,全都深深揉进骨肉里。
她吃痛地咬他肩膀,应他要求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一切的错过,为的不过一场新的相遇;当初的分离,为的不过如今再次重聚;流过的眼泪,为的不过更肆意的笑容。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此刻的美满结局。
……
一年后。
太平洋环海小岛。
海风拂过透明窗帘,将渐变明亮的日光也送进室内。
宽大的圆床上,尤茜尚在熟睡,呼吸酣甜。
不多时,门外走进一人,系着围裙,满身烤面包的香味,还没来到床边已经把尤茜从睡梦中拉出来。
睁开惺忪睡眼,撑着一只手臂刚坐起来,唇上便落下一吻。
薄霍凌温声说:“早饭做好了,昨天不是说想去潜水?吃完饭歇会儿就带你去。”
潜水?
昨晚被折腾得够呛,如今浑身脱力,还潜什么水!
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尤茜瘪嘴提醒:“都奔三的人了,也不知道节制点。”
“我已经节制了26年。”见她扶着腰,一脸不满,薄霍凌卖乖地替她揉,低声哄,“今晚我不折腾那么久,成吗?老婆。”
“薄霍凌!今晚我不跟你一起睡!”一个枕头砸过去,尤茜受不了地跑出卧室。
薄霍凌捡了拖鞋在后面追,扬声提醒:“鞋!别光脚跑。”
坐上餐桌,尤茜顺手打开电视。
国内频道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看到乔氏的报道,换频道的手一顿。
“据悉,乔氏继承人穷游列国,成海外社交平台网红,现已发展成自助游一线品牌。乔雅近日频繁进出乔氏,继承权疑似转交。”
薄霍凌瞄了眼,乔熠那家伙从小会享受,带着广大网友吃喝玩乐倒是将他长处发挥到了极致。
乔氏?
那家伙不可能再回去了。
虽然为乔熠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高兴,但每天在社交网上大肆给他老婆表白的情敌——还真是喜欢不起来。
于是摁了遥控器,避免继续听到有关乔氏的新闻。
娱乐频道正播萧颖再获影视奖的消息,女人对着镜头笑得十分自信,尤茜知道,她终于摆脱了花瓶影后的标签,再不依靠万人迷光环拿名不副实的奖项。
埋头咬了口面包,再抬头,屏幕上开始播原澈新单曲的MV,不同以往的风格,却是用心创作的曲子,发售不过24小时便荣登新曲榜首。
“《还是喜欢你》?什么破歌!”被以为他不知道原澈在暗示什么,觊觎人.妻这种不要脸的事也亏这群人做得出来!这回,薄霍凌直接把电视关了,压着唇角不高兴道,“好好吃饭。”
“醋精。”尤茜小声嘟囔。
男人不聋,却是挑眉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想大白天的就被“教训”,尤茜识时务地闭了嘴,埋头大口大口喝牛奶。
“喝慢点,没人跟你抢。”
玻璃杯重重放下,尤茜率先下了桌:“吃完啦!现在我能看电视了?”
“等等。”薄霍凌拽过她到跟前,眉不满地拧紧,“就这么想看他?信不信我直接断了岛上的网,让你只能看我。”
□□大醋坛!!!
“你是魔鬼吗?”
“是不是魔鬼我不知道。”清隽脸孔凑近她,舌尖舔过她嘴角的牛奶,暧昧地贴着她唇说,“色.鬼倒是不介意当一把。”
“薄霍凌!这还是早上!”被他架上岛台,尤茜又慌又羞地打他,室内的温馨很快被旖旎覆盖,翻云覆雨中,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在眼前一一闪过。
薄霍凌把她从体育场带走的第二天,便传出薄氏破产的消息。她震惊地把消息给他看,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甩掉脑袋上的水珠,笑得高深莫测。
她才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奸商。
釜底抽薪这招,玩得可真够狠!曼琳灰溜溜被赶走不说,薄父所有的财产都付诸东流,包括那套住了多年的高档别墅。
——“你老公怎么可能蠢到处处受制于人?我所有的被动,都只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