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婳点点头，她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在这里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巧绣偷偷瞄了一眼这位姑娘，即使看着有些狼狈，也比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都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她和将军是什么关系啊？
“咳咳，巧绣，还不快去准备热水。”老张提醒她。
巧绣吐了吐舌头，“好！姑娘，你先回屋休息着。”
直到洗漱干净躺在床上，许婳才感觉自己浑身快要散架了，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放下。虽然出了一点差错，但大体上，还是和上一世没有什么差别的。
和妃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有些不安。她很想相信和妃是为了避免她受到羞辱而决定冒名顶替，但过往的经验又不断提醒着她，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
也不知道桂圆那个傻丫头跟着和妃能不能过得好些。经过今天这一出，桂圆必定将和妃视做自己人了。
希望是她杞人忧天了。
许婳辗转反侧了半晌，最终还是抗不过奔波的劳累，沉沉睡去。
入夜，府中正院书房里，褚绍刚刚沐浴完毕，一身水气坐在书桌前。
“你是说，她一点儿想逃跑的意思都没有？”褚绍挑眉看着老张。
老张捻着胡须颔首：“是，这位殿下似乎对沦为阶下囚毫无意见。”
一旁的陈飞插嘴：“她路上来时也安静得很。”又想起当时主仆两人在马车里的对话，便转述出来，又说：“她对将军似乎一点也没有惧怕之情。”
褚绍有些意外，一个养在深宫的娇娇女，怎会替他说话，他应该是她的仇人才对？
看他若有所思，陈飞嬉皮笑脸地说：“我看啊，将军你倒是考虑一下军师的建议嘛。”
褚绍不为所动。
老张来了兴致：“我看不错，既可以解决将军你的终生大事，又可以把太子那伙人给引出来。”
“就是就是，只要将军你和公主的好消息一传出去，那帮人肯定觉着有利可图，到时候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陈飞越说越觉得前景一片大好，手舞足蹈起来。
褚绍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我看你是精力过剩了，明天开始，你带队操练。”
陈飞僵住了，“将军！”
老张这时笑呵呵地说：“我老人家要早点休息了，将军也早点歇着。”
褚绍点点头。
陈飞咬牙，这个老狐狸！
“还不滚去睡？明早起不来就军法处置。”褚绍凉凉地说。
陈飞立刻闪身出门：“将军明儿见！”
书房终于清净下来，褚绍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真不知穆川那狗头军师怎么给这些人洗的脑，一个两个的都来起哄。
他褚绍，绝不会利用女人来成事。
半睡半醒间，褚绍似乎看到一双眸光潋滟的杏眼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还有个清甜的声音在喊：“阿绍……”
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颇有些口干舌燥蠢蠢欲动，想伸手去触碰对方。
蜡烛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却足以让褚绍惊醒，而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梦里见到什么了。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他想。
许婳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醒来后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皇宫里了。
下了床，发现床边已经备好简单的衣裙，她研究半天才换上。
“姑娘，起了吗？”门外传来巧绣的声音。
“起了，进来。”
巧绣推开门，端着脸盆进来，“姑娘，先洗把脸。”
“有劳。” 许婳冲她点头微笑。
巧绣脸有点红，又注意到她长发还披散着，忙说：“姑娘我帮你梳头。”
“好。”许婳松了口气，她还真搞不定自己这长及腰际的头发。
巧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如缎子般的乌发，心生艳羡，这位姑娘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要不哪养得出这么好看的头发。
说起来，不管她怎么问，管家也不说这位姑娘和将军是什么关系，只是让她好好照顾就是了，还交代别让人出府。
巧绣不大聪明，但她的优点就是听话老实。管家吩咐的，她就会不打折扣地完成。
许婳用过早膳，坐在小院子看巧绣做荷包。连着几日都是下雪天，今日终于放晴了。
不知道桂圆她们昨晚过得怎么样。
太子的人，再过半个月应该就会出现了，半个月，足以让他们探听到消息了。
想到那个有着阴郁面孔的探子，阴冷犹如毒蛇般的眼神……还有被那双冰冷的手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许婳猛地一激灵，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
“姑娘？你是哪里人呀？” 恰好这时，巧绣好奇地问了她一句。
“嗯？我是都城来的。”许婳很高兴巧绣能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回答得十分爽快。
巧绣两眼放光，“都城大吗？人多不多？是不是很漂亮啊？”
许婳歪歪脑袋，回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出宫经历，“是啊，都城比清南大多了……”
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巧绣听得入了迷。
“姑娘，你家肯定是大户人家，我一见你，就觉得你像画本上的仙女一样！”巧绣信誓旦旦地说。
许婳被她逗笑了，笑容如雪后初融，冬日暖阳一般。
“……”巧绣有些看呆了，许姑娘真好看，和将军一样。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巧绣都还是那个单纯的傻丫头……
“咳咳，巧绣！”院子外突然传来老张管家的声音。
“来了！”巧绣兔子般蹦起来，跑到院门口。
“军师要回来了，快去帮忙收拾一下他的院子。” 老张叮嘱道。
“军师要回来啦？”巧绣的声音听起来很惊喜，“我这就去！”
她跑回许婳跟前，“姑娘！我先去帮个忙，一会儿再回来！”
“嗯，去。”
巧绣火急火燎地就跑了。
许婳撑着下巴看她的背影，想着不知巧绣到底有没有和军师修成正果。
“公主殿下看起来对将军府还算满意？” 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踱着步进了小院。
褚绍？他怎么会来？
他不是应该把她往这一丢就好几个月吗？
褚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走进来了，大概是刚才在外面听到她和巧绣说话的声音，觉得……有点熟悉？
许婳收回手，“将军说笑了，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
褚绍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下，“殿下和我之前见的贵女们不大一样。”
“……”许婳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褚绍紧紧盯着她，似乎非得要一个答案。
许婳有些烦躁，猛地起身：“将军又见过多少贵女呢？说起来，最近的一次，说不定还是破城之时，看到的那些仓惶逃命的？”
“将军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哭天喊地么？”许婳冷冷地说，“连我的亲兄长都丢下我不顾，我还能求谁救我一命呢？”
尤其是，当这个亲兄长还不如一个小宫女。
褚绍沉默地看着她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睛，突然觉得分外碍眼。
第79章 亡国公主 803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直到被一道有些轻佻的声音打破。
“这是怎么了？两位站着晒太阳呢？”
许婳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披着黑色大氅, 面色苍白的年轻人靠在门边看他们。
见许婳看向他，那人一双桃花眼眨了眨, 又施了一礼, “公主殿下, 久仰久仰，在下穆川，乃小小幕僚一名。”
论睁眼说瞎话，真是没人比得上这位军师, 哪里来的久仰？
许婳微微侧过身子，“穆军师。”
穆川转向低气压的褚绍：“将军这是怎么了？”
褚绍下意识皱了眉头：“无事, 我先行一步，一会儿到营中找我。”
说罢, 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许婳从他背影里看出了一丝懊恼。
大概是后悔自己多事走这一趟。
穆川看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但总是带着饶有兴味的眼神观察周围的一切，但作为他的观察对象，许婳并不是很开心。
“穆军师还有旁的事吗？”许婳有些冷淡地问。
“并无, 在下先告辞了。”穆川很识趣地离开了。
临走前, 他隐秘地又打量了一下许婳，眉心微微蹙起，很快又一切如常了。
穆川回了自己的院子, 巧绣正在晒被子，看到他进来，喜不自禁道：“军师你回来啦？”
“啊，”穆川笑着点头，“有劳巧绣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巧绣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穆川正打算进书房，又停下步子，“巧绣，偏院那位许姑娘，可还好相处？”
巧绣点头：“虽然话不多，但对我都客客气气的。”
“她可有表现出想家她家人意思？”
巧绣眉心拧成川字，“她昨日刚到，什么都没提呢。”
***
“这次你去，可谈出什么来了？”褚绍一边看地图，一边问穆川。
穆川的手拢在袖子里，围着火炉烤火，“毫无成果，和我们之前想的一样，一旦联手攻下了都城，分猪肉的时候肯定少不了打一架。”
当初几方势力难得达成一致，把都城攻下，让许氏王朝彻底亡了，剩下的事，就是他们几个割据势力之间各凭本事，逐鹿中原。只要都城一日不破，许氏苟延残喘一天，他们就是叛军，名不正言不顺。
可惜的是让太子一系带着传国玉玺跑了，否则还能更完美些。
褚绍卷起地图，毫不意外地说：“只怕他们都还在都城内盘桓，舍不得走。”
“正是，那几个巴不得立刻就到龙椅上过过瘾呢，哪那么容易撤。” 穆川嗤笑道。
此时褚绍眼里寒光毕露，“这才好，不是么。”
待到和褚绍议完下一步的计划，穆川伸着懒腰出了帐篷，正溜溜达达地往外走，却注意到一群兵士正绕着外围跑步，领头的那个，不是陈飞么？
“陈飞！”穆川冲他喊了一声。
陈飞立刻乐颠颠地过来：“军师！”
“你怎么不去将军帐外守着，反而干起这个来了？”穆川打趣道。
对方立刻一张脸皱成一团，大吐苦水起来。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被罚了？”
陈飞垂头丧气，“可不是。”
穆川笑着摇摇头，“你啊你，可真不知变通。”
“？”陈飞不明所以。
穆川示意他附耳过来，“你听我的——”
陈飞屏神静气地听着，先是诧异，而后怀疑。最后恍然大悟。
“还是军师想得周到！”
“快去，事成之后，我自会向将军替你请功。”穆川笑言。
“好嘞！”
看着陈飞风风火火的身影，穆川优哉游哉地背着手离开了军营，啧，将军这人，就是太顽固，明明只要一点流言就能解决的事，非不愿意。
那日褚绍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到许婳的小院来，正和她意。
但困在这一方小院子里，着实让人憋闷。她也只能每日抄抄佛经，看看书打发时间。
偶尔穆川会来，但言语里总带着试探，许婳并不耐烦应付他，而且她想问问桂圆她们怎么样了，穆川也只是千篇一律地说将军不会为难女人。想把他拒之门外，巧绣却每次都会欢天喜地的迎他进门。
每当这个时候，许婳就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不由己。
再等等……很快就会有个了断了……
这日，巧绣出门去了，只有许婳一人在院子里，她不过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的功夫，回屋时，就感觉不大对。
她心里猛地升起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屋门却自己关上了。
她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一个尖锐的东西刺在自己的后腰上，然后一只冰冷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来了！
尖细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公主殿下，别出声，否则，匕首可没有长眼睛。”
梦魇般的声音再次出现，许婳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人的手放下了，许婳得以喘了口气。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却只能待在这么个小破院子里，难道就认命了？”
匕首仍旧顶着她的腰际，许婳只得一副不甘不愿的语气说道：“受制于人，本宫又孤立无援，还能如何？！”
“呵呵，”那人笑得阴恻恻地，“殿下怎么忘了，身为女子，最大的利器就是自己啊。”
“放肆！你到底是谁！竟敢如此出言不逊！”许婳恼怒道。
那人却松开了匕首，转到她面前，一张脸僵硬又奇怪，许婳知道，这不过是一张□□罢了。
“属下冒犯了，”那人说着冒犯，却毫无惧色，“实乃身负重任，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掏出一封信：“还请殿下过目。”
许婳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信，打开以后，一目十行。
毫无意外，太子在信中言辞恳切地述说了一番当时情况如何危急，他如何有心无力，才让她落入褚绍的手中。现在希望她能为光复许氏出一份力，在褚绍身边套取消息，具体的，让她配合送信的于三，切莫打草惊蛇云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