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儿！” 秋云毫不客气地说，又问‘许婳’：“小姐，该如何处置？”
宁王连忙说了一句：“表妹，不如我带她下山去，移送给京兆尹审问。”
太子殿下目光直直地刺向他，宁王莫名有点儿紧张。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太子顶着许婳那张如朝霞映雪的脸，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她也没得逞，私下里问清楚就是了，带去京兆尹的话，别人该说我狐假虎威了。”
宁王还想争取一下，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承恩公浑厚的嗓音：“婳儿！你没事？”
许成业走近了才发现宁王居然也在，“宁王殿下，你这是？”
他眼里的怀疑让宁王赶忙将之前的说辞又讲了一遍，许成业摸摸胡须，“看来这丫头十分古怪，婳儿，交给爹爹。”
太子殿下脸抽了抽，“嗯，就听……爹、爹的。”
宁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丫头被带走了。
“宁王殿下还有事？”许成业十分不客气地问，潜台词十分明显。
“表妹无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宁王殿下十分彬彬有礼地告辞。
看着宁王的身影消失，许成业轻轻“哼”了一声，“虚情假意。”
说完。他又细细地问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太子殿下也是只知道后半段，只好假借自己有点受惊吓，让灵犀代为一五一十地说了。
许成业赞许地点头：“还是婳儿机警，不然什么时候中了招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既然已经没事了，快去大殿，法师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殿下不知抱着什么心情，竟也平静地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地诵了一下午的经文。
本来承恩公府的法会到了傍晚就结束了，计划是当天就回城，不过太子殿下借口自己想在寺庙多待一晚上，以寄托对“母亲”的哀思。许成业自然是答应了。
入夜以后，太子殿下支开侍女，悄悄去找了玄明法师。
一照面，法师就什么都明白了，但仍是一副啧啧称奇的样子。
“殿下临走前，贫僧算的那卦算是兑现了。” 法师轻叹道。
“孤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江南局势凶险，表妹怕是应付不来。” 太子殿下紧紧皱着眉头。
玄明法师苦笑：“贫僧也不知，不过，大凶以后，便是大吉，还请殿下放宽心，顺其自然。”
“孤如何能放得下心！” 太子殿下难得地将怒意明明白白地显露在脸上，“表妹自小被舅舅保护得好好的，哪知道这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要是再有一次刺杀……他简直不敢想象，这辈子头一次，他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若不是他贪心，想着放长线钓大鱼，那些刺客早该被通通解决了。
玄明法师面色归于冷淡：“贫僧言尽于此。”
太子殿下，这是关心则乱啊。许小姐也未必就是他想得那么脆弱不堪呐。
无奈，太子殿下只得回了厢房，刚刚在房中坐下，灵犀就来了：“小姐，热水备好了，是否现在沐浴？”
等、等、沐浴！？
太子殿下瞠目结舌，他完全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小姐？” 灵犀半晌等不到回答，不免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主子一眼。
呃，小姐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泡澡了么？
太子殿下本想咬咬牙，凑合一晚算了，可是他本□□洁，也是有日日沐浴的习惯，加之又不确定何时能换回来，要是拖个十天半个月，难道他还十天半个月不洗不成？
于是，灵犀就看见自家小姐一副下了决心的模样：“洗！”
“……是。”灵犀愣愣地点头下去了。
暂且不提太子殿下是如何闭着眼睛一通乱洗的，总之，等到他扯着干布一顿乱擦又套上寝衣，灵犀进来一看就念叨起来：“哎哟我的小姐，怎么不等奴婢来？这头发还在滴水呢，衣服都湿了，可千万别伤风感冒了！”
太子殿下僵直着身子任灵犀将他衣服换下，全程看屋顶不敢斜视。
“哎！”灵犀忙活完，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小姐，保养肌肤的香露忘了抹了，可要补上？”
“不必了！”太子殿下立刻拒绝。
“好，不过小姐这皮肤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可要好好保养。”灵犀笑着说。
孤……深有体会……
灵犀：咦，小姐脸怎么这么红？
江南某处。
“殿下。” 许婳刚喝完药，眼前突然冒出个大活人，吓得她差点没尖叫出声。
好在，那人一来就躬身低头，并未看到“太子殿下”失态的画面。
“何事？” 许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淡定一些。
“京中飞鸽传书，有人意欲加害许小姐，十六十七已及时制止。”
“可是宁王？” 许婳只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只好先试探着问。
“正是，还有林阁老的六小姐，和侍郎夫人。”
“侍郎夫人？” 许婳低声重复了一遍。
“正是。”
“……表妹和侍郎夫人无冤无仇，为何突然要加害于她？”
“尚未查出，属下失职。” 那人头更低了。
“无妨，接下来，照孤之前的安排继续。” 许婳模棱两可地说。
“是！”
说完，那身影就又消失了。
许婳靠在床头，慢慢消化着刚刚获得的信息：十六十七应该是和刚才这人一样，是太子表哥的暗卫之类，而他们在太子表哥离京的时间，在暗中保护她。这让她有些意外，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而林孟溪不知什么时候和侍郎夫人搭上线，侍郎夫人突然来祭拜她娘，也是有预谋的。宁王会和她们联手，打的什么主意，她大概也能猜到了。
还真是，危机四伏啊。
“殿下，许磊醒了。” 福贵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说道。
“他伤势如何了？”
“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好，让他先好生养伤。” 她爹爹可是颇为看中许磊，花了不少心思培养的。
“奴才省的。” 福贵应下，又说，“殿下可要沐浴擦身？”
许婳：……
她内心是拒绝的……但要是太子表哥回来，发现自己一身馊味……不敢想象……
“那便……备水……”
福贵听着太子殿下这么咬牙切齿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
第104章 完结篇 1008
京城。
太子殿下本以为沐浴已经够让人煎熬的了, 结果进了小表妹闺房, 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独属于表妹的淡淡香气, 她用过的一应物事，太子殿下深感这甜蜜的折磨，暗暗下决心等江南事了, 就将婚事定下来。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 到底他们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
太子殿下去了舅舅的书房，虽说他之前来过承恩公府不少回了, 但从小表妹的闺房去书房的路线, 他还是没走过的, 所以差点没迷路，好在灵犀等人都被他留在院子里，要不得惹人怀疑了。
“爹、爹。” 太子殿下还是有些艰难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婳儿来了？快坐。” 许成业放下手中的毛笔。
“爹爹，江南那边，许磊可有传信过来？”
“巧了, 我刚刚收到飞鸽传书。”许成业皱起眉头，“太子殿下又受伤了, 好在很快就醒了。”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 那表妹是如何应对的？
“没想到一路上竟如此危机四伏，也不知道太子表哥能不能应付得了。”
许成业摸摸下巴：“太子殿下放缓了行程, 正好好养伤，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
太子松了口气，还有时间养伤，想必应该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大事。
“那日护国寺的小丫头, 我并未让人如何严审，吓唬她以后，便放她走了。” 许成业突然说，但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太子殿下反应很快，“派人跟着了？”
“没错，虽然那小丫头小心得很，但还是被我们的人抓住马脚了。” 许成业笑道，“她还是憋不住去找了她主子。”
“到底是谁指使？”
提到这个，许成业面露疑惑，“是你堂姑母，侍郎夫人。”
太子殿下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是她？为了什么？”
“为父也百思不得其解。”许成业摇摇头，“不过，既然知道了，以后防备着她总没错。”
太子殿下暗暗点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许她对我们家有什么记恨的地方。”
“这么说来倒是有可能……” 许成业眯起眼睛回想起年轻时的一些事来，许丽浓似乎总是憋着一股劲儿要和他妹子攀比，从外貌到才华再到亲事，直到他妹子入主后宫才偃旗息鼓，转而又开始讨好起来。
说起来，他是十分不屑她这种人的。现在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婳儿头上，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最好不要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对了，婳儿，”许成业突然拿起桌上一本十分有厚度的册子，“这段时间，咳咳，有不少上门求亲的人，为父都先记着了，都在这儿。”
太子殿下瞪着那本厚厚的求亲者名录，一时语塞。小表妹除了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许成业已经基本认定女儿的心在太子身上，但仍想试探试探让她说出真话，便交待道：“我看其中有不少青年才俊，比起入宫，都是不错的选择。”
太子殿下一听，脸就僵住了，但他并没有立刻就拒绝，反而是说：“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听了这话，许成业还有些欣慰，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日后，太子殿下带着那本被画了各式大叉的册子又来了书房。
“英国公家的嫡幼子，已经置了外室，都怀胎七月了。”
“刑部尚书家的独子，对母亲唯命是从，毫无主见。”
“大理寺卿的次子，有龙阳之好。”
“苏将军家的长子……”
许成业忍不住打断‘许婳’，“这个苏烈我认识，是个文武双全品格高洁的男子汉。”
太子殿下垂下眼角，忧郁地说：“可他马上要去戍边，难道爹爹舍得我离家万里？”
“当然不舍得！”许成业叹息一声，“可惜了，他还记得你呢，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
太子殿下立刻说：“那我和太子表哥小时候还熟得不行呢。”
许成业一听，意味深长地说：“婳儿，你不是说对太子殿下并无男女之情么？”
什么？太子殿下缓慢地抬头看向自家舅舅。
许成业却误会了，他叹息着摇摇头：“哎，婳儿，虽说爹爹不舍得你进宫，但你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所以，表妹到底是什么心意呢……
“你既然如此关心太子殿下，保命金丹也给了，又为了他一改从前散漫的性子，刻苦学医，还制了那么多药……” 许成业没发现，他说这话时语气颇有“女大不中留”的哀怨，“我看啊，殿下一去江南，你心情都低落了许多……”
太子殿下，却越听双眼越发明亮起来。
虽然好些事他知道是表妹做的，但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却更让他感觉到心口暖暖的，仿佛有什么要溢出来了。
“爹爹，” 太子殿下这会儿叫爹爹叫得特别顺溜，“其实我和表哥……”
许成业却如同陷入了自己的情绪，继续絮叨着：“只不过，皇家的婚姻，哪里是表面看着那么光鲜亮丽的，就像你皇后姑母……皇帝陛下他……”
他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生硬地转了话题：“其实，爹爹原先有想过，让许磊入赘的。我瞅着，他品性不错，性子沉稳，做事妥帖，想必能照顾好你。”
他看向自家女儿：“婳儿，不如这次许磊从江南回来，你观察看看？”
太子殿下的脸隐隐有些发黑，却还得在许成业殷切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说：“我一直都拿许磊当大哥看的。”
许成业无奈：“婳儿你开心就好。哎，希望我到了底下还能有颜面去见你娘亲。”
这话说的……
太子殿下顶着许婳的身体，此时只得安慰道：“爹爹放心，女儿会好好的。”
远在江南的许婳完全不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在扫除障碍了，这会儿她正忙，忙着揪出内鬼。
至于她是怎么发现的？从药里。
她喝了一次药，就发觉不对劲了。按她的方子，绝不该是这种效果。
有着上辈子的经历，她知道福贵是个忠心的，便私下里悄悄交待他去查，从买药到煎药，到底都是谁在经手。
另外，许磊也是值得信赖的，她便将近身的安危都交给他去安排。
她猜着，玄明法师所说的转机，大约就是指揪出内鬼这件事，这件事，唯有她来，才可以立刻发现，立时止损。
完成了这件事，八成她也可以回去了。毕竟巡视江南河道，这种国家大事不是她逞能就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