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回头，傅景知仍被学生簇拥着，压根没注意到她。她加快脚步，下楼梯，“快期末考试了吧？楚小姐，麻烦把心思用在论文和考试上。”
“切，没劲。”
*
晚上，乔安照例去练瑜伽，结束后到隔壁健身房的休息室休息。刚一进门，她就瞧见傅景知正坐着喝茶。
他一个人占据了一整个小圆桌，盯着面前的陶瓷杯出神。
“傅老师，一个人？”乔安走过去，坐他对面。
傅景知抬了下头，朝她笑，“你也一个人？没跟你表姐练瑜伽？”
乔安摇头：“她有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显发功又把人给追到了，许蓓蕾已经放了她好几次鸽子。
傅景知想给她倒杯热茶，刚够到小茶几上的热水壶，他想起来她做完瑜伽不喝水的习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他最近渐渐知道了她运动的规律，二四做瑜伽，结束了会来这小歇，而一三五大部分时候她会去教古筝。
健身房的老板推开休息室的玻璃门，扫了两圈，发现这会儿只坐了三桌人，他笑着说：“健身房准备新开一个射箭吧，前期试运行，你们去玩玩？免费体验。”
傅景知下意识看向乔安，她神色微动，显然是心动了。
于是，主动问她：“去玩玩？”
她没拒绝。
位于健身房角落的位置，不大不小的房间，有七八个靶子，配了三个教练，男教练们正一一给会员戴上护腕和防具。
乔安从没玩过射箭，可她看着教练轻松就能射中十环，以为并不费力，兴致特别高。
傅景知却格外平静，颠了颠几把弓，选了一把递给她。
“你玩过？”乔安接过弓，好奇。
傅景知眸光一闪，视线锁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没有，没玩过。”
教练看两人认识，站他们中间开始讲解动作。乔安按照他教的方法提起弓，其实挺重的，提了会儿她就手腕发酸，再架上箭，拉着弦的右手发麻。
看着不费劲，其实真费力。
还没射出箭，她就出了一头汗。
教练伸出手指，指导乔安动作，教她瞄准松弦。
第一下，不出所料的脱靶了。
“挺好，好歹射出去了。”教练笑容满面的鼓励，让她再试第二箭，“别怕，再用点劲。”
傅景知一直看着，好似在观摩学习，眼睛却定在乔安出了汗，微红的脸上，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第二箭，依然脱靶。
教练站到乔安身后，以食指为箭，为她指引方向，耐心讲解。她练了数次，终于射中箭靶。
“不错。”教练眼见小姑娘握弓握得手都颤抖了，表扬道，“天赋不错，我第一次废了三桶箭才射到靶子上。休息会儿，换人。”
说着，他走到傅景知边上，以同样的方式指点动作。因为换成性别是男的学员，他的动作放开不少，只还没说上两句，他盯着傅景知拉弓的动作，顿时，说不下去了。
明显不是生手。
第一箭，却射中了乔安的靶子。
乔安听到靶子被箭射中的声响，正要鼓掌，但看清自己箭靶上的箭，她默默憋笑，“不错，没脱靶。”
傅景知煞有其事的点头：“没你厉害。”他笑起来，眉目俊朗。
教练：“……”
乔安不再看他，握住自己的弓继续射箭。等一桶箭全射完了，她兴冲冲跑到靶子那看战果。
十几支箭全在靶子上，甚至还有五六支直中黄.色.区域，恰好十环。
乔安眉开眼笑，对旁边的傅景知挑眉，“傅老师，十环！”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仰着脑袋看他，全然没有平日的拘谨和疏离。许是因为高兴，她的眼角眉梢都染着化不开的笑。
傅景知也跟着笑：“真棒。”
“是挺厉害的，隔壁的靶子都能中十环。”教练忽然插嘴。
煞风景的话瞬间打散了乔安心头的那么点小骄傲。
她定睛一看，果然，十环的箭尾泛着黄。黄色的标记，是傅景知的箭。
乔安泄了气，拔箭重来。
左手的护腕湿湿润润的，全是汗，她玩得正高兴，一箭箭再没脱靶。只有隔壁的傅景知，也真是奇了怪了，把把都能往她的靶子上射，好几箭都是十环。
这要不是她的靶子，她肯定得给他鼓掌欢呼，说一声“箭术不错”。
乔安放下弓，解了护腕，特意到他边上观察。
傅景知左脚向前，与右脚连成线，站得笔直。他从箭桶里抽出箭，左手握上木制的弓，右手拉弦。
身姿挺拔，姿势潇洒又漂亮。
室内的光线很亮，落在他的额头，照亮了他额头冒出的汗珠，反射出几丝光。而他目光专注，睫毛眨啊眨的，跟小扇子似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楚谧的老师，乔安想，她肯定要偷偷把这一幕拍下来。
可惜，他是傅老师，她并不敢。
摆得无比帅气的姿势，下一秒，离弦的箭又一次射中隔壁——她的靶子。
教练看不下去：“松弦的时候右手要果断，不能拖泥带水的回拉弦，容易射不准方向。”
傅景知没听完，很平静的瞟了过去，教练顿住，回头看看盯着自己箭靶研究的姑娘，有点懂了。
“你怎么瞄着自己靶子还能射到我那儿去？”乔安转到他身后，想不明白，“我看你瞄得挺准的呀！”
傅景知又拿起一支箭，架在弓上，用力拉到嘴边，“乔安，你帮我看看方向？”
乔安踮起脚尖：“好啊。”很爽快的应下了。
“左边一点点。”她一手扶着傅景知的肩膀，借力稳住自己，一手点了点他拉弦的手，“再一点点。”
柔柔的声音就在耳边，脖子都是她呼出的热气，像跟羽毛似的来回在他脖子里扫动。
这回，手一抖，脱靶了。
结果，小姑娘比他还气。
他莞尔：“看来是我比较笨。”自暴自弃的摊手。
乔安抿唇，默默给傅景知递箭，“再来。”
“好。”
教练退到一边，好整以暇的围观，看破不说破。
“乔安，方向对吗？”
“乔安，要不要再高点？”
“乔安，歪了吗？”
傅景知越叫越溜，乔安被叫得满场跑，一会儿跑过去看靶子，一会儿给他指方向。而他丝毫不觉得丢脸，连把个方向都要喊她。
等乔安跑累了，她直接蹲地上，仰头看着姿势依然潇洒的傅景知。
她想，公管学院的小姑娘们一定没见过这样的傅老师。
好学、不耻下问，可说不出的帅！
中场休息，乔安找角度给自己的靶子拍照，嘚瑟的发到朋友圈。发完，她也不去管评论和点赞，一条条看刚才没点开的微信消息，这才发现小赵几分钟前给她发了语音电话。
【小赵：姐，大事情！之前到店里找你的穆先生来咱们店里买蛋糕，遇上夏姐了，简直火星撞地球。】
没接通语音电话，小赵改发消息，还拍了张照片。
乔安拧起眉。
照片里，夏澜脸色很不好看。
“傅老师。”她接过傅景知递来的矿泉水，却放到一边，“穆承阳认识夏澜吗？”
傅景知惊诧的看她：“你也知道夏澜？”
乔安不知道怎么说，纠结了会儿，“我能问问怎么回事吗？”
傅景知敛笑，神色间是几分凝重，“乔安，对不起，这件事我没法替承阳说，但假如你知道夏澜的消息，麻烦你一定告诉他。”
话音刚落，乔安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没存的陌生手机号。
她接起来，耳边是焦灼的声音，“乔安，我是穆承阳。”
作者有话要说：
傅老师：不错～
沫子：是啊，都射到隔壁靶子去了。
傅老师：笑笑不说话。
PS：射中隔壁靶子的是我朋友，我俩去射箭，教练总能笑不停。我是握不住弓拉不动弦，只能给我准备儿童弓，我朋友是明明站我隔壁的位置，大部分时候轻轻松松就能在我靶子上射出个十环，却死活射不中自己的靶子。
但射箭真的挺好玩的，如果忽略第二天左手酸疼的话。
第二十二章
对于会接到穆承阳的电话，乔安着实惊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傅景知。
他被她看得有些莫名, 却仍旧冲她笑了笑。
“有事？”乔安盯着自己的右手手指, 因为拉弦，她的手指泛红, 有点麻麻的。
穆承阳那头却停住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 只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 乔安很容易就听出他的烦躁和不安。
她拧起眉：“不说我挂了？”
“别。”穆承阳停下脚步。
他在甜品店门口徘徊了许久, 投鼠忌器的给乔安打电话, 打通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跟夏澜的故事太长。
最后，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乔安，如果夏澜跟你提辞职或者要离开，你能不能帮我留下她？”语气很惆怅, 带着点急迫。
乔安没说话。
穆承阳踢了一脚边上的小碎石：“再不然，你什么都不用做，告诉我一声也行。拜托你了，乔安。”
这话说得很诚恳，几乎是有些低声下气了。
乔安心下觉得奇怪：“好, 我知道了。”
她仍然没有刨根问底, 就像她当初好奇夏姐明明在日本学过专业的点心制作，却还是选择来到她这个刚起步, 甚至一无所有的甜品店一样。
等她挂断电话，傅景知坐下来, 侧过头看着她，目光沉静，“是承阳？”
乔安也看向他，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夏姐在我店里做甜点师，穆承阳说，要是夏姐想辞职或者离开，让我知会他一声。”
她忽然想起前两天穆承阳到她店里，一本正经对她说心有所属的模样。那会儿，她祝他好运，而他一脸落寞。
没想到会是夏澜。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傅景知没多说，又一次将拧开了瓶盖的水递过去。
乔安接过来，接连喝了几口才点头，“嗯，我开车了。”把水装进包里，她背上包。
傅景知跟在她身后：“我车在B区。”
“我在F区。”
傅景知遗憾的摊手：“看来电梯里要分道扬镳了。”
乔安侧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傅老师在她面前犯蠢太多，他竟然看着特别活泼接地气。
不知不觉的，她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后天我还来，傅老师，你来吗？”她说着说着，怎么都憋不住笑，声音里透出点小骄傲，“下次我不笑你，射到隔壁靶子我也不笑你。”
玩笑的语气，傅景知一点没生气，定定的望着她，“肯定来！乔老师，下回劳烦你还给我指方向。”
电梯到达B1，乔安先出去，“好啊，我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乔安找到自己的车，开车上路。一路上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本来想趁着红灯拿手机看看，结果，沿途几个红绿灯路口这个点居然还有交警在，她彻底歇了心思。
回到家，她洗完澡开手机，微信“发现”角落上竟跳着52的数字，她没去管，先看私聊。
第一条就是周欢的。
【周欢：玩射箭了？下次找我哥啊！】
【周欢：我哥可是射箭高手，他初中那会儿拿过市里的二等奖！下次让他做你教练，绝壁是最好的教练了。】
看完，乔安“蹭”的从床上弹起来，脸都绿了。
【乔安：你哥哥这么厉害？】
她绕着自己的大床走了一圈，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半晌，她把手机锁住，从床头柜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将整个手机擦了一遍，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周欢回得很快：可不是，百发百中，神射手！
乔安气得牙痒痒。
百发百中！
是挺百发百中的，次次都射到隔壁靶子！
还是十环！
她还对他说什么了？自以为是的给他当起了教练，又是拿箭把方向，又是给他看靶子的。临走前，炫耀似的约他下次一起玩！
周欢显然不知道今晚跟乔安一起射箭的就是傅景知，消息不停歇的发进来，顺带狠狠夸了她哥一把。
【周欢：我哥挺厉害的，会得最多了！我小时候最喜欢跟他玩了。】
简直火上浇油。
乔安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既愤怒又羞赧，自己这班门弄斧的小得意，傅景知他到底是玩箭还是玩她？
戳痛了脑袋都想不通，她忍不住点开傅景知的微信，想要问上一问。
对话框被点开，微信自动刷新，他的头像竟然换了。
换成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弓，上面还架着支箭。
几个意思？
想要质问的冲动瞬间熄灭，乔安恨恨的关掉微信，打开飞行模式，倒头就睡。
只梦里，那个射满箭的靶子反反复复出现，扰人清梦。
*
翌日，乔安一早去店里，因为没睡好，她有那么点萎靡不振。可她没想到，夏澜倒是比她还早，端端正正的坐在收银台发呆，面色并不好看。
见到她，夏澜起身，“乔儿，我有事想跟你说。”表情十分严肃。
乔安心头“咯噔”一下，想起了穆承阳。
夏澜长相温婉，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天天被绑成丸子头，干净利落，就如她为人处世，从不拖泥带水。
“夏姐，跟穆承阳有关？”乔安主动问。
夏澜一愣，笑得从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不起一丝波澜，“嗯，跟他有点关系。乔儿，对不起，以前我说过要跟你同进退，不过，这回我得先退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