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盛安与宁芷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却觉得是受到了莫大的讽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宁芷比薛盛安稳重些,她抛给师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微笑道:“的确没有明文规定,但师徒间讲究一个缘字,向来不会强行左右一方的意见,不如问问星洲自己愿意跟着哪边,他今日见过我们太白宗,兴许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宁芷想着,除了太清观之外再无可与太白宗比肩的宗门,用膝盖想都知道选哪个。
这女子前来截胡,定然看元星洲年纪小故意哄骗了他,否则怎么会昨日才收了弟子,今日便要匆匆带走呢?
可惜元星洲没有给她半分自信的余地,闻言立刻坚定地说道:“星洲已经敬过拜师茶了,必然不会随意背弃师门,星洲要和师父在一起,和哥哥在一起!”
宁芷的表情顿时就挂不住了。
好小子!云杪在心底给他喝彩。
“好一个师徒间讲究缘分,看来论起这缘分,还是我与他们二人更深厚些呢。”她轻笑了一声,似清泉击石般悦耳动人,“否则我早不路过此地玩不路过此地,怎偏偏在你太白宗选拔弟子的前一日路过这里,遇上了他们兄弟二人?”
太白宗和元星洲的确有些缘分,可是不是善缘。
宁芷与薛盛安对视,彼此眼中皆是恼色与愠怒,交换了一个只有二人才明白的讯息。
元星洲可不是被视作一个普通弟子的,他的雷灵根与杰出资质完全当得起叫太白宗重点培养。
二十多年前,太清观与太清观还是不相上下的,这些年来对方却隐隐有超越太白宗的趋势。这一切都是因为,太清观内出了一名叫做沈观霞的天灵根弟子,他乃是太清观观主道侣的儿子。
这万年难觅的机遇竟叫太清观给碰上了,还是别人抢都抢不走的,太白宗如何能不紧张重视?
“师妹,不论如何都要将元星洲带回去,否则不好与师父交代。”
当着她的面说这话,云杪便有些不悦了,“怎么着,难不成二位还想抢人不行?”
宁芷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瞥了易雨寒一眼,淡淡道:“阁下当真越界了,但太白宗也不是不愿给面子。”
“这兄弟二人,太白宗只要元星洲便可,阁下若真心想收弟子,尽管带走兄长便是,我们也不会说什么,此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我不跟你们走,我要跟师父和哥哥在一起!”元星洲气鼓鼓地瞪了他们一眼,跑到了云杪身边,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云杪安抚地拍拍他的头,缓缓收起笑道:“倘若我两个都要带走呢?”
“太白宗好言相劝至此,若阁下执意而为,哪怕修为在我二人之上,也不见得能在太白宗的地盘讨得好果子吃。”宁芷的话带着几丝淡淡的威胁,大有会惊动师门的架势。
以为这样她就会怕了吗?
云杪轻哼一声,“看来是要仗势欺人了?看来所谓天地第一宗也不过如此罢了。”
“仗势欺人?自古实力为为尊罢了,规则向来都是强者制定的。”宁芷面不改色地回道。
易雨寒紧张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担忧云杪再艺高胆大也会吃了对方人多势众的亏,他沉声道:“两位仙长方才还说师徒间讲究一个缘字,是你情我愿的事,此番出尔反尔未免有失大宗门的气度。”
听到易雨寒的指责,薛盛安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在云杪那里讨不到上风也就罢了,何来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教训他们?
“你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人修与孽畜诞下的贱种罢了,也胆敢对太白宗指手画脚?”
易雨寒身上那掩饰不住的淡淡妖气,根本不要想瞒过他们二人。
话音落下,就忽听得一道破空之声,薛盛安被重重地击飞了出去脸色青白地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胸口处神色中夹杂着痛苦。
云杪出手的太快,他甚至还未看到对方身形晃动过半分,便有个不知名的东西飞来将他击飞了。那力道太大,似掌又不似掌,像拳又不像拳,薛盛安甚至没能感应出对方使的什么法术。
能将他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对方的修为显然高了他不止一个境界。
在场的人只有烛炎看的清清楚楚,击中对方的不过是根藤枝罢了。
云杪本体为扶桑神树,而那薛盛安是木灵根,宁芷是水灵根,两人在她面前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易雨寒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容易为世俗所接受,但受到这般莫大的侮辱还是第一次,顿时僵在原地紧紧地握住了拳。
云杪已是几分怒气上心头,冷笑道:“好个薛小毛贼,竟欺负到本座的弟子头上了,太白宗没教你礼数,今儿就让我来给你上一课!”
话语落下,又是几道破空之声。薛盛安脸色大变,幸得身旁的宁芷早有准备,迅速用神识树立起一道坚固的屏障。
可云杪却并不手下留情,力量如细针一般刺破了对方的屏障后,便突然间化分成无数道淡金色的细线,将二人禁锢在了牢笼模样的金线中。
“这是什么东西?”薛盛安神色惊异地看着这些金线,离得近了,他方才看清这些丝线原来都是极细的小藤蔓,泛着淡淡的金光,却又带着灼人的热度。
这下,薛盛安基本可以肯定对方极有可能同他一样,是木灵根修士。他拔出腰间长剑一挥,这金线牢笼却纹丝不动,坚韧程度较金灵根修士的法术还有之过而无不及。
“芷妹,你还好吧?”
他扶起一旁因神识被刺破而头疼欲裂的宁芷,万分防备地看向云杪,准备动用神识唤醒玉简与宗门内弟子沟通时,才发现这金线竟然连他们的神识范围都给限制了。
薛盛安心下骇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云杪的修为已经不是超过他一个小境界那么简单的事了,至少是一个大境界。
对方的修为有多高,出窍期?还是化神期?
“师父好厉害!”元星洲见二人狼狈不已,顿时拍手称快。
见两个人都伤的不轻,云杪这才收了手,冷哼一声将二人挂到了村中大道的梨树上。
“今日急着赶路,暂且放你们两个一马,回去以后只管告诉太白宗,若有不服,尽管来青霜古道尽头的缥缈宗寻本座便是。”
这里是人类村子,云杪也不想大打出手,神仙打架却遭殃了凡人。但她也不怕对方当人带人打上门来,那万年古峰缥缈峰的凶险,可不是普通修士能随意踏入了,否则叫昪君他老人家的脸往哪搁。
缥缈宗?根本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薛盛安青灰色的脸此刻又涨的通红,他一介元婴修士,太白宗青木老祖的得意弟子,竟叫一个不知名的散修挂到树上供凡人看猴一般围观。
这仇他必是记下了。
元星洲和易雨寒两兄弟被云杪扔到羽毛上的时候,还迟迟未能回过神来,等师徒三人飞离宁崇镇数十里以后,易雨寒方才如梦初醒,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
他的师父太太太厉害了!
竟然丝毫不畏惧,敢与太白宗叫板,他的师父是什么来头?
易雨寒心有预感,他的师父绝对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此时的云杪却还皱着眉,心里嘀咕着昪君,她就知道师父让自己来收这两兄弟绝对不是单纯的好意。
原本还想趁着太白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两个小子带走,没想到元星洲一早就被太白宗盯上的。
这下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先把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得罪上了,这昪君哪里是怕她初来乍到摸不着头脑,分明是借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狠狠地坑她一把啊。
可真是亲师父了,云杪叹了口气。
不过如此一来也好,若能借着太白观的威风迅速打响缥缈宗的名号,正求之不得。
“师父师父!弟子想知道,您的修为境界有多深啊!”元星洲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刚刚那对男女可自称元婴期修士呢。
“我……?”云杪皱了皱眉,这问题到把她问住了。与人修不同,她的本体是扶桑神树,平日里虽总谦称自己是个小精怪,可她到底不是妖,而是天生神体。
对于云杪来说,她的修为境界划分和人修与妖物根本不一样,人修苦苦追寻了一生的仙体与神格,她生来就是。
正所谓官有官二代,富有富二代,这仙自然也是有仙二代的。云杪没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这里是下界,在九重天外不乏她这样的生物。
下界的人修与妖怪们倾尽毕生心血,都盼着有朝一日能领悟大道,冲破时间与空间的法则桎梏。随意穿梭时空对他们来说希望渺茫,可是在云杪的本源世界,穿梭时空都是她们这些年轻人们历练的一种方式。
但这种叫人修心塞的事实真相,她想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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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重振修仙古宗(5)
“这个问题要暂时保密,等哪天你的修为境界比他们强了, 师父就告诉你。”云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替他理了理发皱的破旧衣裳。
余光见易雨寒一直神色闷闷地低着头出神, 云杪又拍了拍他,笑问道:“可是还在意走之前的事?”
“师父, 徒儿给您丢脸了。”易雨寒回过神来, 笑容中隐隐带着两分苦涩。
“你这叫什么话?”云杪渐渐淡下了笑容,她神色认真地道,“怎么就丢脸了?他们看不起你也就算了, 难不成你自己还瞧不起自己?”
见她原本缓和的脸色紧绷起来,易雨寒涨红了脸道:“雨寒没有看不起自己, 只是我的身份让师父……”
“又让为师如何了?何必去在意旁人的目光?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又常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常被人挂在嘴边的话,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易雨寒怔怔地看着她,这前半句话他知道, 后半句话却是从未听说过的。
“王侯将相, 宁有种乎?”
云杪忆起这个世界和她的本源世界不同,又微笑道:“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 男儿当自强。”
“这诗出自前人之手,你虽不曾正经上过学堂,可也说过平日里有自主苦学过识字, 当中意思总能理解吧?”
“你若是我的好徒儿,就牢牢记住这几句话,日后功法大成证明给天地看,把今日受到的屈辱还回去。你做出这副自怨自艾的丧气模样,那才是给为师丢脸呢。”
“雨寒断不会辱了师父的面子!”易雨寒回过神来,心神震动地道,“徒儿会牢牢记住师父今日的教诲,他日不凭靠师父的庇荫,亲自一洗前耻!”
“这才对嘛。”
云杪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念及易雨寒的妖族血统,她又低声询问起这两兄弟的身世来。
“徒儿的母亲也是命途多舛。”易雨寒叹了一声,目光看向羽毛前方和烛炎玩闹的元星洲,向云杪讲述起了二人的过去。
元娘并不叫元娘,因她远离家乡埋名隐姓来到宁崇镇外,又自称姓元,旁人便唤她元娘了。
她出身于一个不算小的修仙世家,是金灵根资质的好苗子。因拥有着纯粹的单灵根,家族便想把她送到势力范围外的大宗门中做弟子,比方说太白宗或是太清观。
可元娘虽出身修仙世家,又有着羡煞旁人的资质,却意外地对做大宗门弟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原来是因她幼时曾在水师口下救过一条名叫易水的蛇妖,那蛇妖感恩在心,便悄悄伴在她身边守护。数年过去,女孩成长为少女,多年来的相处也让她和易水渐生情愫,甚至许下长相厮守的誓言。
因世俗难以容忍修士与妖怪的结合,元娘便不肯顺从家族,只盼能与易水隐世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修。
两人的关系不知怎地在家族中传开来,上下解释震怒不已,元娘见事态不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同易水一起逃了。
只可惜二人在易水的洞府中不过做了短短两年夫妻,便被家里人找上了门,以替天行道之由要降服蛇妖。
彼时元娘正怀着孩子,临盆在即,易水为保护妻儿在多方围攻之下丧命,元娘闻讯大受刺激而致神识海受损。元家见她伤了根基,日后修道想大成已是机会渺茫,想必做不了大宗门弟子了,便失望地弃她而去。
“雨寒不曾见过父亲,娘也很少在我面前提父亲的事,怕她伤心,我也极少过问。”
“我与娘在宁崇镇外村中生活了九年,徒儿幼时无法克制蛇类本性,总难以收敛异舌,又怕极了雄黄酒。”
‘后来有一日,有个落魄男修从门外路过向我家讨水喝,他发现徒儿的异状却并无半分鄙夷,反倒是告诉娘该如何教我收敛本性。’
那男修说自己不忆得往事,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元娘见他可怜便心软收留了这男修一阵子,并为其取名唤作思归。
思归虽看着十分狼狈,修为境界却比筑基期的元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但他仅仅在村内待了半年,某一日就突然不辞而别了,自那以后都杳无音讯。
男修走后,元娘才发觉自己又有了身孕。只是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便越难拥有孩子,元星洲更是天赋异禀,元娘旧时伤了根基怀他时格外辛苦,后便因难产而离世了,留得元星洲与易雨寒相依为命。
宁崇镇在越国边境,偶有妖怪来犯太白宗也不一定能管得到,村子里的人多少都承过思归的情,便都纷纷主动帮衬照顾这两个孩子直到今日。
说起此人,易雨寒也是心情复杂。
若当初对方没有不告而别,元娘或许就不会因生元星洲时灵力枯竭而亡了,可要说恨他,对方在他的记忆力却又一直扮演着和父亲一样亲和的角色。
两兄弟当真是命途多舛,尤其是易雨寒,元星洲好歹还有兄长照顾,易雨寒却是从出生就备受歧视吃尽苦头,也难怪他后来会堕为妖魔。
云杪思索着说道,“元娘不过金灵根资质,星洲却是雷灵根,看来小家伙的父亲不简单,想必太白宗不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