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见她依旧不给面子也沉下了脸,但最终还是没有训斥她的不懂事,心情不快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次日,瑞丽之行后,秦杪飞回了帝都。
或许因她那番话,秦睿暂时没有选择与莫筱薇合作,只是作为朋友留下了联系方式而已。不过她和秦睿却似乎陷入了奇怪的冷战中,回去的路上交流极少。
秦睿一直等着秦杪乖乖低头认错,却见她半点表示也没有,他觉得秦杪这次过于任性,也不愿意再拉下脸好声好气地去哄她。
八月底开学后,秦杪回到了作息规律的校园生活中去,还在冷战中的秦睿一直没有主动找她。
这反倒让秦杪感觉蛮舒心,本来她就有些抵触与秦睿打交道。不过她的大学生活有些忙碌,就算秦睿真的找她,她还不一定有空。
秦杪是地质大学的学生,专业是极冷门的宝石学,平常在实验室里泡半天搞矿物研究也是常有的事。
一边学习着新知识,秦杪也没有忘记深入对赌石的研究。
秦杪大一就不住学校宿舍了,这主要是因为宿舍内无法进行解石与翡翠切割,因此她在学校东门外的居民楼中有套房,专门改成了属于她的小工作间。
她在为年底即将到来的圈内赌石盛会做准备。
所谓赌石盛会,是京中圈内的一些大佬和行家们自发举办的盛宴,大家把自己平时买下却未完全切开的料子带来一同看赌,比较谁对石头表现赌的更准确。
这场比赛没有真正的输家和赢家,赌石爱好者们凑在一起就图个热闹,唯有赌的最准的人可以获得一个彩头,那就是可以在盛会里随意挑选一块切涨的翡翠,获得其大小的二分之一。
不论翡翠有多么昂贵,原料的拥有者也必须割爱,这是盛会的规定。
那是一场赌徒们的狂欢。
在这场盛会里,有“赌石天才”之名的原身在莫筱薇面前输的一败涂地,一度被打击到无心再碰任何石头,那是她的心结。
莫筱薇则获得了半块极品春带彩翡翠的彩头。
翡翠的颜色中以绿色和紫色价值最高,所谓春带彩就是同时拥有这两种颜色的极品翡翠,当今世上这种料子已非常稀少。也正是这场盛会,让莫筱薇的百赌百中表现引发了赴会之人的觊觎,方才引来灾祸。
如今,就算莫筱薇不靠着秦睿带路入行,她也一定会借其他办法打入圈内,然后被邀请参加赌石盛会。
秦杪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郁闷地摆弄着一件小玉器。
赌石天才?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只精英怪,专门给主角送经验和名望的,等使命完成就得灰溜溜地滚去领便当。
第26章 天才赌石少女(7)
领便当秦杪是拒绝的, 但想在赌石盛会上赢过莫筱薇无异于天方夜谭。秦杪只是个普通人, 她清楚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去打败开挂的透视眼,除非她也作弊。
作为一棵修行几百年的树妖, 只要秦杪愿意, 她也可以将灵气覆于双眼,轻轻松松地透视翡翠原石内部情况,甚至不会像莫筱薇那样出现负面反应。
可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杪深知,这个修行世界考验的是她的心态与心境。
原主的心结从来都不在于败给莫筱薇,而在于败给她自己, “赌石天才”这个赞誉很高,但原主也有实打实的真本事。
赌石盛宴那会儿, 她跛了左脚、爷爷过世、情路不顺,状态一直很差。再加上从小引以为傲的赌石经验被莫筱薇毫不留情地碾压,她连最后的骄傲也荡然无存, 在盛宴上的表现远远低于她的真实水平。
心开始慌了就难以找到方向,越往后越是一塌糊涂,最后她败给了自己。
所以未来那场赌石盛宴, 秦杪真正要挑战的人是自己。
哪怕她也可以作弊, 哪怕知道不作弊就会输, 也定要坦然面对既定结局,输的精彩。
她可以输给莫筱薇,但不能输给自己。
……
开学后的半个月里, 生意繁忙的秦睿没有来打扰, 衣灏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找她, 也不知是从哪儿得到了她那么多联系方式。
213直言衣灏这是在追求她,秦杪不太愿意在历练世界留情,因此虽然对衣灏蛮有好感,也故意表现的比较冷淡。秦杪想,或许衣灏过了这阵子新鲜劲以后就不会对她有兴趣了。
可鬼知道怎么回事,她表现的越冷淡对方就越是缠的起劲,跟打了鸡血似的,从他眼中完全看不出一丝挫败感。
“这有什么为难的,你就像之前一样,等离开的时候留下树枝代替自己继续活下去不就好了。”
秦杪不满地向213抱怨了两句。
这都什么馊主意,要是每个世界都这样,等她历练回归之后岂不是整棵树都秃了?那样师父和同门会笑死她的。
但不论秦杪如何表示拒绝,仍旧改变不了衣灏愈演愈烈的攻势,他甚至每个周末都会去秦宅拜访。
开玩笑,他知道秦杪最近与秦睿闹了兄妹冷战,此时不出马更待何时。
更何况,衣灏觉得被秦杪拒绝也是种享受,他就特别喜欢看对方皱眉瞪他的样子。
秦杪每个周末都会回秦宅去陪秦老爷子,她知道再过不了多久,这位真心真意疼爱她的爷爷就会逝世了,余下不多的光阴里她要多陪陪这位老人家。
不过秦老爷子是个有福气的人,走的时候无病无灾,是寿终正寝的。
周六秦宅没什么人,秦睿的父母去了国外的珠宝展,秦睿也又飞到西双版纳去寻翡翠明料了。衣灏前来拜访的时候,秦老爷子清晨遛弯还没回来,家里除了佣人就只有秦杪。
衣灏是来送金楚飞的“学费”给她的,之前秦杪让金楚飞帮忙将那块飘青花翡翠的余料设计成几个小件,如今设计图已经做好了。
秦杪这会儿正在她的小工作间里打磨玉石,看见衣灏时有些纳闷,“楚飞不是说他会亲自给我送来吗?”
“哦,他这两天课业比较忙,怕忘了,所以我帮他带给你。”衣灏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这当然是他从金楚飞那小子手里抢来的。
“那谢谢你了。”秦杪只好收下设计图,招待起衣灏来。
“不用麻烦!你忙你的。”衣灏出言阻止了她,然后笑道,“你这是在做翡翠雕刻?我能不能瞧瞧看?”
“你要看就看好了。”
认识久了,秦杪也不跟他客气,继续坐下打磨起刚弄到一半的翡翠小件。
衣灏好奇地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入秦杪的工作间。
工作间很宽敞,窗前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工具,有切割原石用的,还有雕刻打磨玉石用的。再远点的架子上摆放着许多样式不同、大小不一的玉器小件。
他母亲娘家也是做珠宝生意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小物件都是用翡翠边角料雕刻打造而成的,论外形自然比不上专业的雕刻师,但也足够令他惊奇了。
“我没想到你除了赌石以外,竟还会雕刻工艺。”
“是我爷爷教我的。”
秦杪笑了笑,用砂纸打磨完手中的小件,准备上沾了钻石粉的毛刷,这是抛光的最后一道工序。
“他赌石功力不行,对雕刻技艺倒是感兴趣的很,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也就学了点。不过啊,我们都是业余手工爱好者,这点技术上不得台面。”
每次自己赌出翡翠以后,她总会留些边角料下来打造成小件作纪念。
毛刷抽打完那块玉佩以后,原本粗糙的玉佩变得晶莹剔透,有些黯淡的色泽也在灯光下散发出了朦胧柔和的光芒。
“那也很厉害了。”衣灏说着,见秦杪又开始给一只戒面抛光,便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围观。
说是围观她工作,其实还是盯着她看。
秦杪的手很好看,衣灏见过很多模特,尤其是手模,他们的珠宝杂志经常会有手链、镯子和戒指一类的首饰需要手模来展示。
在他看来,秦杪的手很美,不比那些手模差。她的手指笔直修长,肤白秀美,没有一点疤痕或斑点。更难得的是,她的手虽然偏小,手指与手掌却很接近黄金比例。
衣灏心痒痒地想把那小巧的手握在掌中把玩,不过这会儿他还不敢做个流氓,否则怕是再也进不了秦宅的大门。
秦杪对衣灏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因此丝毫不为所动,她就耐心地给这些小件抛光,等衣灏无聊了自己离开。
难得两人独自相处,衣灏怎么会愿意就这样走掉,见秦杪专注的完全不理他,他眯了眯眼睛,一时玩心大起。
见秦杪打磨的入神,衣灏悄悄用手指勾她细软的发丝玩,偶尔微微用力看看她有没有感觉。
秦杪抽了抽嘴角,在她的记忆力里,只有调皮的初中生才会对女孩子做这种动作。
感觉到他扯自己的发丝,秦杪就故意微沉下脸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哪知她越这样,百无聊赖的衣灏就越是来劲。
终于,秦杪忍无可忍地拿起雕刻刀,用把手一头往他肚子上一戳。
衣灏猝不及防地让她挠了一爪,终于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消停了。
这般逗弄秦杪,让衣灏想起高中时逗金楚飞的仓鼠玩的时候。金楚飞养过一只浅黄色的布丁鼠,每次它埋头储食吃东西的时候,衣灏就喜欢去揉它屁股。
小家伙被他揉恼了,总是要回头张开嘴警告他,等它继续吃东西的时候,衣灏又去揉,于是小家伙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口。
就跟秦杪刚才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也不生气,就摸摸肚子在一旁傻笑,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没一会儿,秦老爷子晨练完,准备开始喝上午茶,衣灏自然也要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陪秦老爷子喝了会儿茶,衣灏见时间不早,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
秦杪正欲回房,秦老爷子却突然叫住了她,“杪杪啊,来书房里,爷爷有事要和你说。”
秦杪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心底却有些担忧。
印象中,原主这个时候伤了腿在病床上不得动弹,秦老对秦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后一定要照顾好原主。
他本意是想让二人订婚的,只可惜秦睿的母亲大闹一场,坚决不同意儿子娶个跛子,而秦睿对这份感情的态度本就模棱两可,秦老也只得作罢。
后来,他还没有找到能够安心托付秦杪的人,就匆匆离世了。
现在她人好好的,秦杪仍旧有些担心秦老爷子想要继续撮合他们。
书房里,秦老坐在桌前慈祥地看着她,温声道:“杪杪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和秦睿闹别扭呢?”
秦杪欲言,对方却和蔼地笑了两声,“不要反驳,爷爷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孩子这些天都不太对劲,这是怎么啦?”
“秦睿说你在瑞丽的时候任性闹小脾气了,快和爷爷说说是怎么回事?”
秦杪很想打消老人家撮合他们的念头,但她又不知道秦老到底是怎么想的,最终她打算赌一赌秦老对她那份真心的疼爱。
于是她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才微微低头缓声道:“这次是我任性了。”
“哦?那杪杪怎么任性了?”
这么多年来,秦老爷子从没见过秦杪对秦睿发脾气,所以孙子的话他其实是有些不信的。
秦杪微微抿唇,委婉地将在瑞丽时她发高烧的事情全盘讲述了一遍。
得知缘由后,秦老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怒色,只不过愤怒并不是针对秦杪,而是秦睿。
“秦睿那孩子太不像话了!”
他说过多少次一定要照顾好秦杪,可秦睿竟然会出这么大的差错,如果没有遇上好心人,那秦杪该怎么办?
“睿哥跟我解释过,他以为我烧退之后出门吃饭去了,我想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他很介意我接近衣灏,可人家毕竟帮了我……”
“胡闹!说定的料子又不会跑了,改天去验货不也一样?明知道你烧得厉害,还要留你一个人在宾馆里!”
秦老气的拿拐棍砸了砸地板,秦杪担心他的身体,连忙上去给他顺气。
“爷爷别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身体要紧。”
秦老坐在椅子上半天默默不语,他不说话,秦杪也就这样安静地陪着她。
秦老爷子看向秦杪,这一刻的时光仿佛还和十年前一样。
老伴早早离世,儿子与儿媳组建了自己的家庭,秦睿也被所谓的精英教育所束缚的像只笼子里的鸟,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宅子里有些孤寂。
直到他将秦杪带回来,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整整陪伴了他十四年,日子才又渐渐恢复光彩。
时近中午,窗外的秋阳和煦明媚,秦老望着天际出神。
“杪杪啊……你这次所谓的任性,其实是对秦睿失望了吧?”
秦杪沉默不语。
“别说是你,爷爷也失望透顶。”秦老自顾自地说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你当亲孙女看的。”
“爷爷疼我,我心里都懂。”
“我知道你孝顺乖巧,杪杪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总想自己这把老骨头要是变成灰了你该怎么办……”
“爷爷一直觉得你已经是秦家的孩子了,爷爷不在了也一定要让家人护着你。”秦老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很久以前我就想,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除非对方是秦睿。”
“可直到现在,爷爷才发现自己错了。”他的孙子并不可靠,他无法保护秦杪。
秦杪的双手放在老人的肩膀上,一时无言。
“所以爷爷以后不会再念叨着让你和秦睿订婚了,杪杪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了。”
“爷爷……”
秦杪心中触动,这位老人对原身的疼爱与包容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想必原身正是念着这份情,所以才会努力朝着老人所希望的那样去做。
秦老缓缓地笑了,他拍了拍秦杪的手继续看向窗外,自己即将到了离开之时,他能感受得到。
“近来这些日子,我总会想起你奶奶还有甜甜。明明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爷爷想自己很快就要和他们团聚了。”
甜甜就是秦老年轻时未能救活的大女儿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