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这个狐逑真的是能在白矢手底下做事的人么?他也太……好心了些……
  听狐逑说来,舒才知道那些小吏是在统计户口,记载之后,登记能做徭役的家庭成员,然后定下口粮的分数。这些人可以暂时入住上阳,可以去挑战争之前的空了旧房屋去住,也可以自己去拿木材泥巴自己建房子,不过估计也只能建个草棚土屋。
  徭役的内容好像是修建城墙和将粮食木材从浮桥运过来等等,不过不给分田,想要分田的必须干满三个月徭役然后南下去楚国其他城池,会有当地的小吏再给安排。
  其实这些徭役也并不轻松,给的粮食也不算特别丰裕,但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快要记不清自己上次吃正儿八经的粮食是什么时候了。一边是抠着草根吃的满肚子酸水,甚至小孩儿饿的受不了偷偷吞石子,一边儿是几个男人干活全家都有饭吃,不论谁都会选择后者。
  而且楚国本来就是列国中占地最大的国家,人口虽然也多,但几年前楚国令尹颁布了新的垦荒政令,只要是去了楚国肯垦荒,加之楚国这几年没有内战颇为安定,土地肥沃风调雨顺,想饿死都难……
  对于这些要先顾着活命的人,什么晋人楚人都不重要了。
  很快的,他们这个村里的人因为都是宗亲族人,录名做的很快,只是录名刚做完,那跪坐在枰上两脚发麻的小吏就看到这群瘦的脱形的村人,从队伍里拉出两个皮白肉嫩一看就出身贵族的少年,扑到他桌案前头叽里呱啦的说什么“探子”“细作”之类的话。
  这小吏年纪不大,长了个横平竖直的方脑袋,看见那两个少年也是微微一愣。
  旧虞进驻了更多士兵之后,双方其实都在互相派探子打探彼此军备建城之类的情况,在上阳的楚国士兵曾在巡逻中几次远远看到了晋国的探子,进驻上阳的商牟也曾多次要下头的人注意是否有晋国的探子,借着来做徭役换粮食之名,溜进了上阳城内。
  不过上阳对来投靠的村民百姓管理比较严格,不太允许他们四处走动,所以现在探子的问题并不是心头大患了。
  而且就算是探子细作,不是骑马远远眺望的骑兵探子,就是能够跟着流民混进来的相貌,这两个贵族少年走到哪儿都扎眼,胖的那个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在谷堆肉脯里长大的,谁会派这种人来当细作啊!
  方脑袋小吏问了那些抓住贵族少年的村民,他们说是在很靠近上阳的地方找到的,这两个少年的衣纹服饰一看就是晋国出身……这样的话,身份就有些存疑了。
  稍显俊美瘦弱的那个,外衣都不在了,看起来更像是胖小子的侍从。方脑袋小吏又把目光使劲在被五花大绑成肘子的胖小子身上扫了一遍,竟然看到了那胖小子腰间带了一块儿玉。
  玉不是什么好玉。方脑袋以前在上阳也不是个小官,只是楚国人来了,官职都让楚国人接了他只能做这种杂活,但他是见过贵人的玉的。
  这块儿虽然是块儿料子一般的灰玉,但雕刻的十分精细,玉料也不小。
  胖小子估计不是个小氏族的嫡子,就是个大氏族的小公子。
  方脑袋伸手把那块儿玉拽了下来。后头围着这俩贵族小公子的村民在探头看。他们虽然发现了玉,但玉可不是平民百姓都见过都敢拿的玩意儿,再说如今饥荒,玉又不是随便能交易的物品,拿这个还不如割胖小子一块肉来的划算,他们自然就也懒得拿了。
  方脑袋把那块儿玉放在掌心里仔细看了看,他看那胖小子憋得脸都红了,胖小子的侍从又是一脸不从的坚贞模样,他就没开口问,而是打算从这块儿玉上看出些端倪。
  那块灰玉被雕刻成了个栩栩如生的小龟,玉料磨损的很严重,小龟背上的纹路都已经不清晰了,但系绳连接小龟的地方,却有个相当澄澈名贵的水晶珠子。
  玉是老玉,看水晶珠也猜这胖小子家境不错。
  方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这附近倒是听说有个氏族,是以玉龟为氏族吉纹,而且先代显赫的时候也有不少玉龟的用物被贩卖流传出来……
  不就是那个旧虞的狐氏么!
  方脑袋毕竟是晋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狐氏,站起来看向那胖小子道:“你是狐氏的人?!”
  狐逑看见玉龟被夺走就估计知道要露馅,方脑袋的神情又实在震惊,他支支吾吾。
  方脑袋:“不是说蒋氏被屠了,但狐氏被留下了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狐逑只能撒谎道:“我是狐氏小宗。大宗留在了旧虞,我们……走了。”
  方脑袋倒是听说过这件事:“你们不是渡河去秦国了么?”
  狐逑:“我与……家中人士失散了。君可否放我走,让我与家人团聚。啊……这是我弟弟,叫狐……”
  舒垂眼道:“狐舍予。”
  狐逑:“是,前些日子暴雨,我与弟弟渡河的时候和家人冲散了。无意前往上阳,却不料返途上被他们抓住了……我们不是探子,只是想逃离晋国,与家人团聚。”
  方脑袋思索了一下,叹气道:“怕是走不了,上阳附近管制极严格,只能来不能走。更何况……你们兄弟二人是旧虞土生土长的人,他们更不会放你们走了。”
  狐逑愣了一下,就看到方脑袋跟周围几个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就他们离开,叫了几个楚国士兵过来,给舒和狐逑松了绑,也一下就按住了他们二人。
  舒压根挣扎不动,就听到那方脑袋说道:“毕竟上阳一直不知道旧虞附近的状况,有旧虞长大的狐氏在,你一定可以告诉我们旧虞的城墙道路,入口布防了吧。唉,别怪我为楚人做事儿,谁都要有条活路啊,为了活路,我相信你也会告诉我们的。”
  舒仰起头来。
  方脑袋叹了口气:“去吧。上阳设防严格,就算狐家小宗来要人都未必会放你们走。不过你们应该会写字吧,那倒是饿不死。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指不定过几日,我们就是同僚了。”
  舒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楚国士兵拎起来,她眼见着自己的命运就要不受自己掌控,忍不住想要挣扎起来,但不知几日的又累又饿,再加上一时的情绪激愤,舒只感觉自己后脑嗡嗡作响,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
  **
  南河这一个白天过的都不太好。
  之省也发现了。
  他平日在宫内就是近侍,也会替晋王处理很多宫内宫外指令传达的事情。如今的年轻晋王本来似乎更依赖岁绒一些,但岁绒毕竟是个不懂事儿小丫头,做个内侍处理起居还可以,其他就不太能顶上事儿。而且听说那狐氏家督病的快死了,大君把人接进宫里来,要岁绒去寸步不离的给治病了。
  前两日春祭出事儿,大君虽然年轻,几天几夜没合眼也撑不住,今日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神情恍惚的起身到了主宫室来。
  之省最近发现大君性格沉稳,也很坐得住,极少看见她一堆政务在前却动不动走神的样子。
  而近日岂止走神,她翻阅竹简没两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拿手捂了捂眼睛,又叹口气在脸上搓了搓,最后低声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光是这叹气,之省一个白天也要听了上百声了。
  他觉得可能是大君年纪太轻,又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压力太大受不了了。他忍不住道:“要不大君先歇一歇吧。”
  南河坐在桌案后头,半晌才抬起头来,双眼有点呆滞的看向他。她这一个白天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塞的什么玩意儿,一低头眼前就不是竹简晋字,全都是辛翳的脖颈,辛翳的脸红,辛翳小声在她耳边说话。
  生生熬了这么一个白天,她也有点受不住了,放下竹简,她两只手又捂在脸上:“我……不太好。”
  宫之省吓了一跳:“大君病了么?我去叫女使来。”
  南河:“不不不。不用,我没病……”
  她不是没病,她是脑子里出现了点问题。
  她现在既不敢回忆那个梦,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种梦。
  就她现在这种脑子过热,处理器都烧了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再处理政务了。
  宫之省:“要不,大君还是早些休息吧。”
  南河刚想点头,突然吓得一个激灵。不不不还是不睡觉了吧!
  这一躺下,不是回楚国,就是做X梦。
  做了这种梦之后她就更不想回楚国了。她毕竟太熟悉楚宫了,只要是一回到那个环境,就会提醒她很多事情,南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离那个熟悉的地方远一点。
  奈何如今睡着了就要回楚国已经成了她拒绝不了的事儿了,除非她今天一夜就不睡了……
  南河正在头疼的时候,宫之省道:“师君说有些事情要入宫与您商谈,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入宫路上了。”
  南河:“他倒是快把云台当自己第二个家了,抬轿子上云台的人都要被他累死了。回头在云台边上挂个筐得了,每次上来让他站在筐里,找人用滑轮将他拽上来,说不定还能更方便。”
  宫之省:“是,奴这就派人去办。”
  南河脑子走神了半秒,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别。我……说笑的。那多危险,万一中途绳子断了,我大晋相邦就摔死了。去叫那个瞽矇来吧,我记得巫宫有个小巫官,是个瞽矇出身的。或者是别的能顶事儿的巫者来也行,我问问话。”
  宫之省愣了下。瞽矇宫中是有不少,但都是乐师,只有一个年级不大的,被以前的大巫要去了巫宫,长得漂亮弹琴也好,又学了些巫术,被叫到御前谈过几次琴。
  宫之省:“大君说的应该是令仪。我这就让人请他来。”
  巫宫也在云台上,离内宫不太远,没过多久宫之省就请来了祭台上那位无所畏惧的少年巫官。
  作者有话要说:  舒还需要成长,她其实肚子里很有墨水,还需要机会表露。不过角色也都会有局限性,舒也有自己的方向和上限。毕竟南河应该是本文里很强的人物了,也不能要求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有南河的理智和处事。
  剧情还是要走一点啦,不过俩人大概在文中的今晚,就要正儿八经见面了。到时候就是一场……飙戏大赛了。
 
 
第47章 鹑之奔奔
  巫宫也在云台上,离内宫不太远, 没过多久宫之省就请来了祭台上那位无所畏惧的少年巫官。
  春祭的时候, 那少年巫官还穿着黑红二色的巫者礼服, 带着黑纱的高帽, 显得老成。此刻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宽袖布衣,衣服可能不是宫里做的,是谁淘汰下来给他的,袖子衣摆都有点长,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但也有点衣摺风流。
  他前头有个举灯的寺人, 也不知道是给谁照路。灰白色的瞳孔被灯光都照成金色。
  瞽矇在宫中还是很有地位, 寺人送他到了门口, 赶紧提醒他:“门槛。”
  门槛就矮矮三指高,令仪跟跨栏杆似的来了一下高抬腿。
  寺人不是主宫当值的,不太敢进来,只能松开手。
  令仪也不太知道方向, 就斜着往里走, 南河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铜爵,他果然一下子就转过头来,赶紧正过自己的的方向往她这儿走了两步。
  没走两步,他听声辩位,特利索的就跟脚滑摔地上似的, 一下子跪着趴下去,两手都啪叽一声拍在了地上,跟她行礼:“奴令仪见过大君。”
  哦,怕是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官职,只是在巫宫给以前的大巫太祝打下手,所以才自称奴。
  不过南河还没见过别人行礼行的这么毕恭毕敬,不知道还以为问她要红包呢。估计手都拍红了吧。
  南河:“起来吧。现在巫宫里如何?”
  令仪仿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南河还以为他在纠结要不要说真话,等他开了口才发现他纠结的是回话的格式问题:“奴回大君的话……巫宫里……”
  南河:“……不用跟我这么说话。不如赶紧把事儿说清楚。”
  令仪赶紧道:“巫宫乱成一团,好些人因为以前和太祝大巫走得近,在、在巫宫里也被挤兑。如今重要的职务上都没有人,我们也都不太懂,都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南河:“被挤兑的人里,有你吧。我听说是大巫把你从乐师那儿要过去的,你又在晋王面前露过脸……”
  令仪脸上显露几分说错话的后悔:“……是。”他不该把这种小事儿放到新王面前抱怨的。
  南河心里也在揣度。这小子没有当初在祭台上时看起来那么老成冷静。
  她有些失望。她本来想再问几句,这会儿却有点犹豫了。
  年纪还太小了,估计也就十四五岁,未必能成事儿。这个时代祭祀频繁,往前数几百年都是要每日祭祀的,如今一年四次大祭,一次主祭,每个月也都有好几次小的祭祀,恰逢战争或灾害也要祭祀,没有撑场面的人也不行。
  现在再去找私巫,或者请游巫还来得及么?
  她沉默之中,令仪也趴伏在那里。
  她又问了一句:“你多大?”
  令仪:“十四……”
  南河:“……嗯,十四。”重皎十四岁的时候,话都说不好几句呢。不过人不能看年纪比,辛翳十四岁的时候性格已经霸道的很了,说一不二,遇神杀神的。
  不过重皎以前跟她关系不是特别好,远不如原箴和她关系好。大概是因为她不信神,对祭祀也可有可无的态度吧。不过也没想到重皎昨儿会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腰掉眼泪。养这么一群小孩儿,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二十出头成大人了,也真不容易。
  也不知道辛翳知道她真回去了,会不会掉眼泪。还是他之前就哭过了。
  事儿一想,又扯到不该想的事情上头了。
  令仪似乎再也憋不住了,忽然开口道:“我可以的!我懂得祭祀流程,会写祝词会所有的祭祀舞蹈!也学过巫术,也懂医药和算术,他们会的东西我都会,他们不会的东西我也会!我就是个子矮了点,我要穿双高一点儿的鞋,也能主持大祭!您要我做的事情我都能干。”
  南河被他这高声一段话拉回神来,半晌才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会做这些的人,其实并不太难找。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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