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林曦三两口吃掉手中的汉堡，拿起可乐，好整以暇地看着赵小璐。她有预感，赵小璐就快要说出她真正的目的了。
“林曦，我是说真的。没有男孩子能够忍受，他喜欢的女孩身边还有其他男性存在。所以在初中毕业的时候，杨绍承虽然约你出来，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不是吗？”此刻的赵小璐真是一副语重心长，为她着想的模样。
“可是这又关许之远什么事？”林曦拿着可乐的手一顿，将可乐放在桌子上，暗暗审视对面的女孩。
年少时的她，居然把那样隐私的事情和赵小璐讲了……
赵小璐人长得漂亮，学习也好，在班级里的成绩从未掉出过前五名。还没分班的时候，她在学习上有什么疑问，赵小璐也很愿意为她解答。
当年，她是真的把赵小璐当做好闺蜜，将自己的一切与她分享。
赵小璐知道她喜欢的人，知道她喜欢的东西，也知道她害怕的事情。十多岁的她，在赵小璐面前，就像透明的一样，没有任何遮掩。
可是细细想来，她对赵小璐的了解却不多。
毫无防备的，只有过去的她。
赵小璐唇角微翘：“林曦，许之远最近都没有和你说过话，难道不是因为开学以来，你和宋泽走得太近了吗？再这样下去，许之远会误会你的。”
林曦不敢置信地看向赵小璐，没想到谈话的重点居然会是阿泽。
虽然赵小璐极力掩饰，可是在提到宋泽的时候，她的神情都变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是嫉妒……还有渴慕。
十七岁的林曦，看不懂十七岁的赵小璐。
二十多岁的林曦，或许更难明白长大之后的她。
可是，在多了几年阅历的自己面前，赵小璐的心思却像清浅的水洼，一眼见底，无所遁形。
赵小璐喜欢宋泽。
林曦想到上辈子，赵小璐从她身旁消失的时间，一切答案已经在她眼前。
身为富家女的赵小璐，会与普通女孩林曦做朋友，不是因为林曦这个人，只是因为宋泽。
林曦也记起来，在和赵小璐成为朋友之后没多久，本就因为长大了有些不自在的她，更加疏远了阿泽。
用吸管拨了拨纸杯里的冰块，一股寒意自林曦心底升起。
赵小璐喜欢阿泽，直接去追阿泽就是了。为什么偏要拐弯抹角，费心费力地跟她做朋友，让她疏远阿泽？
想到赵小璐方才说的话，林曦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才赵小璐说：“没有男孩子能够忍受，他喜欢的女孩身边还有其他男性存在。”
想来，将性别调转，这种心态也是成立的。赵小璐不能忍受，她喜欢的男孩身边，还有其他女孩存在。
这就是赵小璐接近她，让她疏离阿泽的心理吧。
真是心思多得没地方用！
十七岁的她，真是个笨蛋，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年少的她，就是因为这点可笑的理由，疏远阿泽的？
见林曦许久没有反应，赵小璐加重了语气：“你也不想许之远误会你……对吧？”
林曦嘲弄地勾了勾唇，为了从前的自己也为了赵小璐，“阿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发小，只因为我和阿泽走得近些，就退缩的男人，也不值得我去喜欢。”
赵小璐睁大眼，不敢相信向来敏感，极在意心上人看法的林曦，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暗恋什么的，太没意思了，我有些腻了。”林曦自嘲般感叹，上辈子最后的那几年，她根本也没有心情去暗恋谁，厄运和病痛已经将她折磨得精疲力尽。
现在的她，回想起少女时期，那些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对方心意的敏感心思，只觉得可怜的让她想笑。
喜欢就去争取，去表达，等在原地想得再多，也不会有结果的。
赵小璐的笑容有些僵，“你……什么意思？”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腻了。”林曦拎起包，笑着说道：“我吃饱了，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的好闺蜜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上辈子也没能和阿泽在一起。
即使她和阿泽，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林曦讽刺地笑了笑，做这么多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阿泽不会喜欢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孩子。
赵小璐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林曦虽然笑着，可是她却觉得林曦和刚才不同了。面前的人虽然笑着，可是她却半点也感觉不到亲近，有的只是冷淡和疏远。
“这……这么快？我们再聊一会儿？”赵小璐试图挽留林曦，她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和林曦说，她的目的还没达成，怎么能甘心就这样放林曦离开？
林曦摇了摇头，“再见了。”说完，林曦转身离去，没有半点留恋。
那道纤细的人影，转瞬便已淹没在人流之中。
再见了，赵小璐。
她不会再在赵小璐身上浪费半点时间。
她们已经不再是朋友，只是同学或者……路人。
赵小璐面色阴沉地坐回坐位，彩虹广场的M记，从来不缺食客，餐厅里人声鼎沸，吵得她头脑发胀。
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
那个被自己说上两句便晕头转向，听话得像她手中的提线木偶的林曦，到哪里去了？
直到下了公交车，林曦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她越想越气，因为赵小璐深沉的心机，因为自己的蠢笨，也因为阿泽……
她抿着唇，脑中有些乱。
前世和赵小璐的交往，一直持续到大学时期，她理不清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究竟做了多少错事。
前世的阿泽……
想到前世的情景，麻木又尖锐的痛感再次袭上心头，泪水自她的眼中流出……
林曦靠在公交站台边的灯箱广告前，她低着头，微垂的眼眸辨不清神色，泪水却自她的脸颊不断垂落，像一只受了伤的猫，缩在一角，孤零零地舔着身上的伤口。
“小曦？” 熟悉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
林曦没有抬头，迈了一步，向他靠去……
第19章 拥抱
“阿泽……”
林曦抱住身前的人, 泪水滴落在他黑色的外套上，晕开后, 不见半点痕迹。
前世大二上学期, 在B市上学的阿泽, 因为抑郁症, 从A大的教学楼上坠下。
患病的原因, 在熟识他的人看来十分荒谬。那么聪明的阿泽, 居然会因为A大才子聚集, 竞争太过激烈, 承受不住心理压力, 最终引发抑郁症。
分明在前几天, 也在B市读书的自己还见过他, 那时的阿泽看起来还很正常。
最后一次见到阿泽的那天，他说过几天，张阿姨会给他邮些家乡的板鸭，他会带一些给她。
还在期待着鸭子的林曦，一周之后等到的却是阿泽的死讯。再次见到他时, 阿泽已经变成小小的一盒, 被宋叔叔小心地捧在怀中。
她摸过他的骨灰, 白色的，细细碎碎的从她的手中溜走, 抓都抓不住。
在那之后, 她才恍然察觉, 阿泽对她来说是如此重要。
他的陪伴, 如呼吸般自然。直到某天，他忽然离去，剩下她一个人，窒息了一般……
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能够再细心一些，是不是就能察觉出什么，是不是就能阻止阿泽。
如果阿泽能积极治疗，而不是一个人撑着，他是不是会做出完全不同的决定。
在阿泽走后，她一直活在伤心自责之中，直到查出了肺癌，心思才渐渐转移到治疗上。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林曦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在那些年里，愚蠢的她，是不是也在阿泽走向深渊的路上推了一把……
如果她的手上，也沾着阿泽的血……
骨灰自她手中溜走和她双手染血的画面，不断在她的脑海中闪现，走马灯一般……
一想到这些，她的身体就忍不住打颤。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宋泽有些怔愣，他努力平息着加速的心跳，用温柔得连自己也有些惊讶的声音问：“怎么了。”
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缓缓揉着，一下又一下。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回答，只是依偎在他的怀中抽噎着，身体不住地打颤，泪水自她眼中不断流出，转瞬便晕开，消失在他的外套上。
上次她哭得这样厉害，还是他自树上跌下来的时候。
是谁？
让她如此在意。
宋泽抿起唇，眸光微黯。
林曦吞咽着漫到口中的咸涩，紧紧抱住宋泽，嗓音嘶哑地说：“阿泽，对不起。”
对不起……
阿泽的确细心体贴，温柔的他会包容，会为别人着想，这也意味着，他的心比旁人更柔软，更容易受伤。
上辈子愚蠢的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错事。
这次，她一定不会让阿泽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上辈子的伤害，这辈子的她一定补救，她会陪着他，绝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可怕的压力，她要帮助他逃离那些厄运。
这是她必须做的事！
“你在说什么呀？突然间道歉什么的……”宋泽有些无奈，即使是一起长大的他，此时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阿……泽，对不……起。前段时……间，我……一直躲着你。”林曦哑着嗓音，在他的怀里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现在的阿泽不知道的是，上辈子她躲着他，不只有之前那段时间，还有这学期，直到高三，他们的关系才有所缓和，却是再也没有从前的亲密了。
宋泽低声笑道 ：“小曦哭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我吗？”
林曦在他怀中，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抽噎着，哭得狼狈极了，可是他却觉得有甜甜的滋味漫上心头，忍不住牵起唇角。
原来她哭得这么厉害，还是因为他。
宋泽揉了揉她顺滑的乌发，轻声说：“没关系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他的话，却让林曦哭得更厉害了，为什么阿泽对她这么好。上辈子，阿泽还肯去她的学校找她，也是原谅她了吧。
不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阿泽始终是个温柔的少年，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
林曦坐在宋泽家的沙发上，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只是刚才哭得过于惨烈，一时间止不住抽泣。
宋泽从厨房走出来，将一杯奶茶放在林曦面前，“喝点吧。”
林曦伸手拿起瓷杯，才发觉自己有点莽撞了，刚才她的情绪太过激烈，现在她的手有些使不上劲。
瓷杯在她手中晃了两下，就在奶茶快要撒出来的时候，阿泽伸出双手将瓷杯捧住。
阿泽的手也不可避免地覆上自己的。
林曦第一次发觉阿泽的手很大，他温暖而干爽的手，可以轻易地包住她的，甚至有点烫。
在林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泽已经握着她的手，将瓷杯放在茶几上，又自然而然地放开。那瞬间的窘迫，还没能翻出水花，就随着阿泽的动作，消散无踪。
“小曦，你和赵小璐是怎么了？”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宋泽随意问道。
“嗯？”因为还不能停止抽噎，她的声音里带着断续的尾音。
林曦感叹，阿泽还是这么敏锐。
“今天上午，你不是和赵小璐在一起吗？回来的时候却哭得这么厉害，应该和她有些关系吧。”宋泽的用词虽然留有余地，可是语气却十分笃定。
“阿泽，我……”林曦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也不喜欢赵小璐了。”
宋泽轻笑一声，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看来在这件事上，我们达成了共识。”
他不喜欢赵小璐，拒绝了她许多次，赵小璐却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地纠缠。当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后，赵小璐转而算计起了小曦。
如果没有赵小璐，他和小曦之间，不会那么快就疏远。可是当他发觉的时候，却有些晚了。
那时，小曦已经将赵小璐当做亲密的友人，而他却成了小曦恋情上的阻碍。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判断也的确没错。
“阿泽，我是不是很笨？”看清了赵小璐，让很多事情有了解释，却也让林曦感到挫败。
她还记得过年时，张阿姨塞给她那个大红包的时候，说的话：“以后多来阿姨家玩，最近阿泽可开心了。”
再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
十七岁的她，真的很笨。
那么明显的挑拨她都看不出来，还一头撞进去，让从小一起长大的阿泽伤心。
宋泽安慰道：“你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自然猜不到赵小璐的心思，也不会用那种阴暗的心理去揣测身边的人。”
林曦叹了口气，“可是为什么和我一起长大的阿泽，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宋泽垂眸，遮掩了眼中复杂的神色，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是吃了许多亏后，才明白的。
林曦有气无力地瞥了宋泽一眼，“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笨。”
宋泽顿了一下才说道：“你只是……太在意许之远了，所以赵小璐说什么，你才信什么。”
林曦捂脸，“阿泽你居然知道！”
虽然她已经不喜欢许之远了，可是陈年的暗恋被发小知道，还是让林曦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是宋泽的下一句话，却让林曦想要直接奔到月球上去，只听宋泽说：“班级里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林曦：“……”
过了片刻，林曦才抬起头，求证般的问：“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宋泽点头：“是啊。因为许之远喜欢逗你，你的反应又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