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宋泽蹙眉，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对。
“怎么了？那么看着我，好奇怪。”林曦与阿泽的目光相对，却在下一刻移开了。
宋泽抿着唇，神色却郑重了许多，“为什么要劝李阿姨离开医院？你分明知道李阿姨不可能离开的。”
林曦没有回答宋泽的问题，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为了掩饰方才生硬的动作，她走到了阳台上，企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许多事，林曦没办法告诉阿泽。可是阿泽太了解她，也太聪慧了，她的情绪稍有不同，阿泽就能注意到，多说几句，或许他就会抽丝剥茧，找出原因。
其实在说出口的瞬间，林曦就后悔了，她不该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些的。
可是许多事堵在她的胸口，堵得她难受，在这寂静的夜里，温柔的阿泽就在她的身边，潜意识里，让她想要向他寻求依靠。
但是那些事，阿泽和她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即使重生了，她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凡的高三学生而已。阿泽即使聪明，在这个年纪，能做的也有限得很。
他们还负担不起任何人的人生。
有时候，未来，即使知道，也无法改变。
夜晚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手臂上的皮肤，被海风冰凉的温度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曦用手搂住自己的肩膀，企图让自己变得暖一些的时候，一件外衫已经罩在她的身上，是阿泽套在外面的长袖衬衣。
这个时候，阿泽还是这样，温柔得过分。
宋泽的心提了起来，小曦的反应十分不对，“你……怎么了？”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李阿姨，林叔叔、甚至是他的父母……也离开医院，才能解决的？
小曦的反应，太奇怪了，让他不得不多想。
林曦拽着罩在身上的布料，这样的阿泽，让她难以面对。
“阿泽，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在心里抱怨过，为什么他们那么忙？”林曦试图把方才的话，圆回去，至少不要显得那么突兀。
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林曦乌黑的杏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或许你没有抱怨过吧，小时候我在想妈妈的时候，都是你在安慰我的。阿泽从小就很温柔很懂事。”
宋泽摇头，“我当然有抱怨。”
“欸？阿泽也会吗？”
“当然会，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只是我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宋泽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起看远处黑沉沉的大海，听阵阵涛声。
“从小就被教育着男孩子不能哭，很多时候都只能强忍着。每次你在流泪的时候，就好像在替我哭泣一样。安慰着你，觉得自己似乎也得到了安慰。”
林曦扯了扯唇角，“阿泽的想法好奇怪。”
“或许吧。可是那时候，我的确是那样想的。”他们并肩站着，肆虐的海风，鼓动着她的发丝，吹拂在他的肌肤上，将往日的记忆翻涌上来。
“怪不得我小的时候那么爱哭，原来是流了双人份的泪。”
宋泽失笑，“还能这么算吗？”
“不能吗？”林曦偏过头，脸上似乎有了笑的模样，房间里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遮遮掩掩地映到她的脸上，细腻温暖得像暖玉一般，可是她眼底的脆弱却藏也藏不住。
宋泽的心似被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微微泛着疼。
“好吧。”他说，妥协一般。
宋泽的确是妥协了。
他不想逼她。
她不想说的事情，就不说吧。
让她担忧、消沉的事情，或许是说出来也无法解决的。
可是无论怎样，他会和她一起去面对。
第86章 游泳
“笃笃笃……, 笃笃笃……”
林曦哼唧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还没有睡够, 头脑艰难地预热中，运转困难。
她大概是又睡了一会儿, 或者十几秒, 或者几分钟, 林曦也不知道，只是在迷糊之中, 又被那敲门声吵醒了。
敲门的声音不疾不徐, 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 林曦知道那个正在敲门的人, 肯定是阿泽。
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林曦揉了揉眼睛，将门开了一条缝, “怎么那么早？”
宋泽毫不留情地点破：“都九点了。”
“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林曦软绵绵的声音里, 掺了三分慵懒, 乌黑的杏眼里, 还有未散的睡意, 像撒娇的猫一般，领口不高的睡衣, 更衬得她脖颈雪白修长, 看在宋泽的眼里, 十二分地诱人。
宋泽的嗓子略干, 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起来一起去海边游泳，好不好？”
“游泳？”林曦重复着这两个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阿泽已经换上了泳裤，只是上身的T恤还没有脱掉，两条白皙的腿笔直劲瘦，肌肉线条十分漂亮。
林曦又忍不住瞧了两眼，才说：“我没带泳衣。前几天不是降温了？水不冷吗？”
宋泽：“……”
水怎么会冷得那么快！
林曦没注意到宋泽的失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说：“你先下去玩吧，我等会儿换了衣服，再去海边走走。”
说着林曦将门缝关上，她刚睡醒，还没有换衣服呢，这么抻着头聊天好累的。
吃了闭门羹的宋泽，盯着已经阖上的房门只剩无语。
好不容易来海边一趟，居然连她穿平角泳衣的样子都看不到，宋泽觉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打击。
林曦在房间里磨蹭了半个小时，拿出几个月前阿泽送给她的防晒霜，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涂了一遍。
摇了摇防晒霜，经历了一个夏天，里面的乳液已经见底，林曦觉得是时候去再补一瓶了。
emmmmmm
得先存点钱。
走下楼去，她家母上大人正在为她和阿泽准备生日大餐，林曦在她家母上大人身边腻了一会儿，听她边择菜边抱怨自己那还在睡梦中，浑身都是酒气的老爸，林曦顺着老妈的心意，跟着附和声讨了两句，反倒让她家母上大人心疼了，顺带着也数落了林曦几句。
这让林曦不得不感叹，最是难懂女人心呐。
拿了两片面包，顺道接过张阿姨让她带给阿泽的两条浴巾，林曦穿着拖鞋向海边走去。
出门就是沙滩，抬眼就看见阿泽正在不远处游泳，才不到上午十点而已，这片海域里已经有十多个出来游泳的人了。
这片沙滩被这个度假区承包了，人员并没有海边的公共浴场密集，林曦漫步在沙滩上，不过往海里张望了几眼，就看见了阿泽在海中恣意游动的身影。
浪花拍打在林曦的腿上，只是微微泛凉，还挺舒服的。
的确是还能玩水的温度，可是林曦却没有想要下水的意思。
因为听从了自家母上大人的建议，林曦没有带泳衣，自然也没有带身为旱鸭子，下水必备的游泳圈。
她的零花钱，为了给阿泽买机械键盘，再次惨遭清空，防晒霜还在购物清单上排队，实在没有余额。
好说话，手中容易漏钱的老爸，还在睡梦中，至于她家母上大人，虽然出手也不小气，可是……她老妈没有让自己带上泳衣，原本就存了不想让自己下水的心，林曦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林曦将裤腿挽到膝盖之上，把拖鞋留在岸边，在被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下次海浪拍上沙滩的时候，她留下的痕迹就被浪潮卷走，消失不见。
就像她的记忆，能记得的只是少数，大多数经历过的事情，都被时间的浪潮冲刷掉了。
昨晚，阿泽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却没有多问什么，静静地陪着她吹了一会儿海风后，就回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不同，林曦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的滋味却说不出的复杂。
这样温柔，考虑着她的心情的阿泽，让林曦觉得羞愧。
在岸边走了一会儿，在林曦将手中的面包吃完的时候，阿泽也向她这边游了过来。他游泳的姿势很好看，无论是自由泳还是蝶泳的姿势都很标准。
小时候，假期里林曦去少年宫学舞蹈的时候，阿泽就在离少年宫不远的游泳馆学游泳。
即使不是上学的时候，他们也经常同去同归。
其实林曦本身对学跳舞没有多大兴趣，她会去跳舞，是被她家母上大人硬压着去的。
用她老妈的话说，也没想着她能练出个子午来，只要能把身板练直溜就行。
听从老妈的指令，林曦踏踏实实地练了两年，终于在自家母上那里过了关，转头她就让自家老妈停了她在少年宫的舞蹈课。
她这种不上进的行为，让舞蹈老师直叹气，只说她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身体条件。
林曦还没说什么，她家老妈回答得倒是干脆，直接说从来没有想过让她走专业舞蹈的路子。舞蹈的确很好，可是身为医生的老妈，着实看不得她因此弄得一身伤病。
她老妈也是多虑了，懒得动弹的她，对跳舞真的没有多少兴趣。
见阿泽游上岸来，林曦向海里走了两步。
她的目光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受控制地在阿泽光裸的上身扫了一圈。
林曦将手中的浴巾递了出去，故作镇定地解释道：“张阿姨让我带给你的。天气忽冷忽热的，多注意点总没错。”
说完，林曦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
“谢了。”宋泽擦了擦头发和脸上的海水，往沙滩上精致的小木屋走去。
那里是给人沐浴的地方，可以在游完泳后，将身上咸涩的海水冲去。
林曦状似淡定地跟在阿泽身后，脑中却一直回放着她刚才看到的景色，肌理分明，线条流畅的肌肉，诱人的锁骨，坚实的腹肌，还有胸膛上的……
林曦摇了摇头，决意将那些在脑中不断刷屏的大片男色，全部删除。
可惜，大片男色的拥有者就在她的身旁，她总不能一直不往阿泽那边看，那也太奇怪了。就这样一边输入，一边删除，林曦觉得她的脑袋都快冒烟儿了。
有这样一个妖孽做发小，绝对是对人性的考验。
林曦坚决不能让事件继续发展下去，变成道德的沦丧，和人性的扭曲。
酒店服务十分周到，二人才走到木屋旁边，已经有一个穿着制式服装的中年人递来一件雪白的浴袍。
宋泽笑着拒绝，“谢谢，我自己带了。”
见阿泽谢绝了服务人员递来的浴衣，林曦后知后觉地，将手中剩下的那条干浴巾给了阿泽。虽然那件浴袍看起来十分干净，可是外出住在酒店里的时候，这些直接接触全身皮肤的毛巾，他们两家都会习惯性地自己携带。
据林曦了解，有这种习惯的人，不在少数。
在阿泽进小木屋洗浴的时间里，林曦坐在木屋外，供客人休息的躺椅上等他。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蓝天白云下，是蓝的耀眼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
随着气温上升，海滩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的，穿着五颜六色的泳衣，在海水中嬉戏。
眼前的一切，热闹又平和，可是林曦心里知道，这样的热闹，持续不了多久了，很快酒店和餐饮行业，就会进入寒冬时期，因为……
“走吧。”
“……”林曦抬头，白花花的一片胸膛映入眼帘，白得炫目。
林曦在心里抱头痛哭，她才排除万难，将脑中不断回放的东西删掉，阿泽又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要受不了了！
“怎么呆愣愣的？”宋泽弯腰，俯低身子，使自己的气息可以吹拂到她的身上，却不过分亲昵，距离拿捏得刚刚好。
林曦受不了地捋了捋头发，借着这个动作，将一耳朵的酥麻揉掉，“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张阿姨拿了蛋糕回来。”
宋泽失笑，小曦是紧张了吗？话题这么跳脱。
“阿泽……”
见她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宋泽坐到她的身边，同一张躺椅上。
林曦闭上双眼，犹豫了许久，终于将话说出口：“如果有时间，最近多陪陪张阿姨和宋叔叔吧。过段时间他们会很忙。”
宋泽顿了顿，为她突兀的话找好了借口，笑着说道：“是啊，冬季快到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医院都会忙碌一些。”
林曦张口，刚想要强调一下事情的重要性，就听阿泽说：“你说得对。我会的，放心吧。”
说着，宋泽揉乱了她的发丝，“小曦真是越来越暖心了！”
林曦扯了扯唇角，许多话梗在喉间，说不出来。
她真的很没用，经历了那么多事，却忘记了大半，那些关键的细节一点也记不住。
重来一遍，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转。
而她能做的，也仅仅是向命运和神明祈祷，她的父母和阿泽的父母，能够像上辈子那样，平安无事。
第87章 足迹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快闭上眼睛许愿。”
“明年就高考了, 就许个愿望, 祈祷明年高考，能考个好成绩把。”
“对啊，小曦, 就许这个愿望！阿泽不需要担心考试成绩，可以想一想别的愿望。”
“毕竟是高考，还是谨慎点，阿泽要不……你也许这个愿望吧。”
“这样一说, 倒也是……”
林曦闭着双眼，抽搐着嘴角, 听着大人们你一言, 我一语地给他们两个出着主意，努力屏蔽大人们带来的强力干扰, 在心中默念着她的生日愿望。
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许好生日愿望的林曦，睁开双眼，和宋泽一起站了起来, 相视一笑，低头把蛋糕上燃烧着的18根蜡烛吹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