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连忙拿起外套，换上鞋，“我也要去。”
宋泽想要阻拦，“你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林曦拿上雨伞，走出家门，“我有东西要买。”
“想买什么？我可以带回来。”
林曦哈哈笑了两声，“太重了，阿泽一个人可拿不回来。”
“欸？”
“我想去花市买两盆花回来。”
“买花？”
“嗯，买两盆小点的金桔树，讨个好意头。阿泽家一盆，我家一盆。”
宋泽微怔，继而笑道，“下午去吧，那个时候人少。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在这个时候，除了将一切希望寄托给运气，他和小曦也没有其他办法。
“好。”她也担心，一次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往年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她开车去的。
过年去逛花市，买几盆鲜花，是X省的传统，现在那里的人应该还不少，不过毕竟是除夕，一般到了下午，就没多少人了。
花市都是露天的，人少的话，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传染的问题。
“你先回去吧，外面还下着雨呢，怪冷的。”
林曦笑了，“打伞拿不了多少东西，而且我还要买对联呢，阿泽家买了吗？”
宋泽默默摇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类的事情。买对联什么的，向来是父母做的事。
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做这些很是多余。
可是见小曦兴冲冲的样子，宋泽忽然觉得……有点过年的气氛，似乎也不坏。
宋泽提醒：“带上手套。今天下雨，又降温了，手会冷的。”
林曦一拍额头，转身拿出钥匙打开门，翻出放在门口架子上的手套。
拍了拍手，带着手套的双手发出闷闷的掌声，“我已经全副武装好了，阿泽呢？让我带手套，自己却偷懒。”
宋泽把手伸到林曦面前，展示给她看，“我的手又不像你，被风一吹就会裂。”
林曦忍不住吐槽：“……自恋。”
虽然这样说着，林曦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阿泽好看的手上。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皮肤细腻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是一双一看就知道没有做过重活的手。
“你这是在说……我的手很好看的意思吗？”
“欸？”林曦预感不妙，她好像又要被阿泽绕进去了。
“我刚刚只是让你看看，我手上的皮肤，状态很好而已。”
林曦确定自己被阿泽绕进去了，瞬间气成河豚的样子，“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什么？”
林曦做了个鬼脸，“阿泽随便哪里拆开来看，都很好看。”
说着她大笑着，风一样地跑下楼去了。
她活力四射的样子，让宋泽忍不住微笑，慢慢地走下楼去。
最近林曦不常来菜场，阿泽总是有办法，让她呆在家里。
他们特意避过了清早菜场人最多的时段，这也意味着，菜场里的菜品，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最好的部分早已被精明的人们买走。
不过乍看上去仍旧琳琅满目。
宋泽问：“今天晚上，准备做六个菜，你喜欢什么？”
林曦数着，“总要蒸一条鱼，还有炖个鸡汤吧，有点想吃香芋蒸鹅……可是就两个人，鹅太大了……”
想到去年除夕的场景，宋泽心中微涩，揉了揉林曦的发丝，“那就做香芋蒸鹅吧，剩下的部分可以过几天吃，还有粉丝蒸扇贝，笋烧肉，好不好？”
“欸？”林曦忍不住说：“做这些很麻烦的。”
宋泽睨了她一眼，故意拉长音调，“你总不会让我一个人做这么多吧。”
“当然不会。”林曦连忙回答，她怎么好意思啊！
“那不就行了，我们两个慢慢来就好了。”说完，他向水产区走去，显然是准备买几只肥美的扇贝。
林曦没辙地跟在阿泽身后，看着他挑拣食材。
他们买完鱼和扇贝之后，向菜场里卖禽类的区域走的时候，林曦瞄见了一个角落里，摆着一个像蒸屉般又扁又圆，一层又一层，由铁丝变成的笼子。
它被绿色的网兜罩着，从网兜和铁丝的缝隙里，可以看见又细又长的东西在里面盘旋。
是蛇。
X省向来有吃蛇的传统，据说越毒越美味。林曦并不是土生土长的X省人，所以蛇肉并不在她家的菜单上，阿泽家也是如此。
龙凤斗这样的菜式，林曦也只是听听而已。
许多年后，在菜场已经难觅活蛇的踪迹，似乎另有销售的渠道，不过现在，蛇很容易就能在菜场里买到。
宋泽手中拎着许多菜，顺着林曦的视线看去，不确定地问：“……你想尝尝鲜？”
林曦忽然抖了一下，连忙摇头，“只是看看而已。”
宋泽暗暗松了口气，那个东西，他真的不会处理。
走出菜场，旁边的小店里就有春联卖，除夕这天的价格比前几天便宜一些，林曦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一副满意的对联。
上联是：年年顺景则源广
下联是：岁岁平安福寿多
她又买了几个盘长结，还有大大小小的画满了竹子和太平花，金光闪闪的福字。
竹报平安嘛。
在她的强烈推荐下，阿泽也跟她买了一样的配置。
阿泽让她拿着这些占地不小，却半点不重的东西，他自己一手拎着大袋的肉和菜，一手还要打着伞。
他那双好看的手，被塑料袋勒得泛白。
林曦收了伞，快走两步，从阿泽手中抢过伞，“我来打伞吧，反正你这把伞挺大的，足够两个人用。”
宋泽弯了弯唇，将两个袋子分到空着的手上，瞬间觉得好受许多。
X省的冬季，每每下雨，阴冷的感觉总是寒透骨髓，哪怕羽绒服套在身上，也不觉得暖和。
可是和她在一起，看着她顾及着自己的身高，努力地抬高手臂，举着伞，为他们遮挡风雨的样子，温暖的感觉，就不断地自宋泽心底涌出来，熨帖至极。
他还能多喜欢她呢？
有的时候，宋泽也有些好奇。
第97章 三十
吃过午饭后, 林曦和宋泽，抓紧时间处理了一些食材, 剁剁馅, 摘摘菜, 为年夜饭做准备。
只是, 时间过得太快了, 还没准备完就到了下午。
林曦和宋泽掐着点，跑去附近的花市, 买了两盆不算大的金桔, 还买了两盆水仙。
往日买需要大几十一盆的花，除夕的下午, 因为商家急于出货清仓, 三十块钱就搞定了全部。
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水仙。
两盆水仙花里面并没有多少球茎，水一倒，也就是两个摞在一起的陶瓷盆稍微重一点。阿泽却一手拿着一盆金桔, 即使每棵金桔树并不大, 可是带着土和盆, 分量可不轻。
可是谁让他是男孩子呢？再怎么不做重活, 力气也比她大。
男女悬殊的体力，无论如何也抹不平的。
宋泽一手抱着一个花盆, 还要小心不能将上面金色的桔子碰掉, 寒冷的冬季里, 抱着花盆的他, 竟然微微淌汗。
回到家，将金桔摆在玄关，水仙花放在茶几上，稍微整理一下，就是几盆美美的植物了。
两个人又互相合作着，将两家的对联贴上了。
“我爸让我把福字倒着贴在他们卧室的墙上。”在正门上贴了福字之后，林曦又抽出一张福字，向门里走去。
宋泽拿着浆糊，和她一起走入室内，“去年和林叔叔一起贴春联的时候，他还讲过典故。”
林曦拿着福字的手微顿，“我爸他怎么说的？”
“在古代，过年的时候在门上贴，写在红纸上的福字又叫贴春牌。福字倒着贴的习俗据说是源自于清代的恭王府。想听吗？”宋泽一边给福字背面刷浆糊，一边问。
林曦挑眉，“说来听听。”
宋泽声音温润，娓娓道来：“据说一年春节前夕，恭王府的仆人，因为不识字将福字贴倒了，福晋见了自然十分恼火，这个时候，能言善辩的大管家站了出来说道，‘奴才常听人说，恭亲王寿高福大造化大，如今大福真的到（倒）了，乃吉庆之兆。’……”
林曦一边将福字倒贴在衣柜上，一边好笑的说：“多亏了管家的一张巧嘴，化解了福晋的怒火。”
宋泽含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你都猜到了。”
林曦抚平福字，转身看着宋泽，古灵精怪地笑了，“我还猜到了一件事。”
“什么？”
“这个故事不是我老爸说给你听的，而是你说给我老爸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我爸之前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说过这个故事，去年你在我家过年之后，他却提了好几次，堪比复读机，今天我可算是找到源头了。”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她当然会特别在意一些。
宋泽：“……”
林曦忍不住吐槽：“这种讲古，根本和我老爸的气质不符，他记不住那么多故事的。也就是在那几天频繁地说了几次，我估计现在他已经忘了。”
在这一点上，她完美地继承了她家老爸的天赋，健忘。
真是愁人的天赋。
宋泽：“……”
“好了，去贴你家的春联吧。”林曦拍了拍阿泽，向外走去。
“嗯。”
贴完春联，林曦把调好的饺子馅拿出来，因为只有两个人，晚上又做了那么多菜，所以只弄了一小碗饺子馅儿，面也只有小小的一团。
林曦用擀面杖将饺子皮擀好，对着那几个不甚规则的圆形，露出无奈的笑，她真的尽力了。
这不是林曦第一次包饺子，却是第一次不在父母身边，从剁馅调馅开始，直到饺子做成，全部自己一个人包揽。
至于阿泽，林曦好笑地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宋泽。
他一个人要负责年夜饭，已经忙得抽不开身了。
将饺子皮捏紧，做成还算看得过去的形状，林曦拿出两枚硬币，依次包入饺子之中。
面板上一共也没有二十个饺子，想必零点的时候，她和阿泽两个，会捉住好运气，将硬币全部吃出来。
否则，就成了灵异事件了。
“饭做好了。”
当林曦包好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阿泽的声音响起。
林曦走到厨房里，将手上的面粉洗掉，和阿泽一起将菜和碗筷搬到餐桌上。
虽然菜色不一样，可是那一年的除夕，她也是和阿泽一起过的。
林曦也不知道，父母，张阿姨和宋叔叔，是怎么说服学校的，总之那年冬天，学校同意她和阿泽寒假里继续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那时对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的她，任由阿泽去餐馆打包了年夜饭回来，半点也没有意识到阿泽身处人流混杂的餐馆里的危险性。
即使是寒假，男女生宿舍也不能乱进。
之后两个人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坐在阿泽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餐垫上，吃着快要冷掉的年夜饭。
那一天真的很冷，即使临近夜晚的时候，一直下着的雨停了，也还是冷得刺骨。
分明是同一天，分明是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气温，可是现在，阿泽的家里，却温暖极了。
是个好兆头。
林曦夹起一块沾着红糖的炸年糕，年糕的外皮很脆，里面却软软的，暖暖的，带着稻米的香甜，和张阿姨做的味道没有什么不同。
林曦却没有提阿泽的妈妈，只是说：“阿泽做的，可比我老妈好吃多了，去年你究竟是怎么把我老妈炸的年糕吃进去的啊。”
宋泽想起去年口感略硬的年糕，笑道：“你说的太夸张了。”
林曦十分捧场的又夹了一块，“一点也不夸张，去年的年糕我只吃了一块，今年我可以吃很多。”
宋泽取笑她：“你现在又不怕胖了？”
林曦扫了眼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这让她怎么忍得住，不由哼唧一声，“都是你的功劳，记得负责帮我减下去。”
宋泽微笑，“好吧。试试香芋蒸鹅，你不是点名要吃的吗？”
“我试试。”林曦夹了一块芋头，放入口中。
“好熟悉的味道……”
只一口，眼睛的热意，已经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阿泽真是天才，芋头的味道……和妈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曦？”见她情绪不对，宋泽站起来。
“别过来……”林曦低垂着头，声音已经不稳，“阿泽过来的话，我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现在还好，一个人也许还能忍过去，如果有人哄着，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可是……除夕的夜里是不能哭的。
她坐在餐桌旁，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清丽的面容，露出一段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眼角微微湿润。
美丽又脆弱。
宋泽的清透的眸中，涟漪阵阵，尽是温柔，“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放下你不管啊……”
走到她的身旁，宋泽将林曦拉入自己的怀抱，让她的双眼紧紧贴在自己的肩膀上。
林曦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沾在阿泽的衣服上的瞬间，就被衣料吸收，消失不见。
“看，这样谁都看不见小曦哭了。谁也不会发现的，所以不用忍着。”宋泽抱着她，轻声安慰。
同样的话语响起，上辈子和这辈子，仿佛重合了似的。
林曦的泪水，遇见阿泽温柔的声音，就停不下来一般，不住地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