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正是。此等多嘴多舌,祸乱君王的奴才,要来何用?为天下计,大义灭亲,这正是为君者该有的气魄。那内侍胡言乱语,致使陛下受惊晕厥,能得一死,已是便宜他了。”赵高说起话来,语速偏快,对着一国之君,语气里竟有点说教意味。
  胡海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一句问话,那小内侍却吓得汗出如浆。
  这赵高,怕是不许秦二世身边有敢讲真话之人。
  那小内侍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只因答他一问,便失了性命,落个被当庭斩杀的下场。
  胡海心中惊痛。
  赵高见一向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年轻皇帝,这会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虚空出神。他心下起疑,却是斥责一旁的太医道:“太医,不是说陛下龙体无碍了吗?快再给陛下看过!”
  那太医却是袖手不动,拖着长音道:“赵大人若是信不过下官医术,不妨另请高明。”
  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敢怼赵高?
  胡海看向此前自己并没留意的太医身上,起了交好之心,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年轻的皇帝如此尊称,那太医敛容,长揖道:“下官夏临渊,因性情鲁直,不常行走于贵人之前。今日事出仓促,恰逢下官当值,才得为陛下诊病。”
  “哦……”胡海想了想,从不记得叫夏临渊的历史名人啊,“夏卿师承何人?”
  夏临渊傲然道:“下官医术乃是家传——先父夏无且。”
  胡海茫然想了想,也不认识什么夏无且啊——可是这太医为啥满面骄傲的样子。他瞅着夏临渊昂首挺胸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一拍脑门,指着他叫道:“秦王绕柱走!”
  这夏临渊他爹,就是那个“以其所奉药囊提轲”,救了正在绕柱走的秦始皇一命的夏无且啊!
  当初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图穷匕见刺秦王。荆轲追着嬴政刺,嬴政绕着柱子跑,众臣入殿前都解了佩剑,危急时刻,一个药囊天外飞来。事后,嬴政还赐给了夏无且二百镒黄金,说“无且爱我”。
  有这么一位忠君护主的父亲,难怪夏临渊敢怼赵高了。
  赵高见年轻的皇帝晕了一次,醒来言语行动大变,且不复从前待己亲密信任,心中疑忌,却是不动声色辞别后,召了属官,询问,“可是左丞相来见过陛下了?”这说的是李斯。
  待得知无人觐见后,赵高百思不得其解,一时倒忘了那个敢对他不敬的太医。
  夏太医送来亲自看着煎的压惊药之后,也退下了。
  暮色四合,胡海透过打开的长窗,望见庭中,内侍们正用成桶的水冲洗着石阶。
  石阶上犹有淡去的暗红痕迹,在夏夜里泛着中人欲呕的腥气。
  当庭斩杀。
  赵高吐出这四个字时毫不在乎的模样,一遍一遍在胡海脑中回放。
  生于和平年代,胡海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血腥,终于有了几分身在异世的实感。
  胡海有点忧郁,想他一个半吊子哲学家,是打得过西楚霸王呢,还是搞得过流氓高祖?
  不如投降。
  不过投降之前,好像可以……先搞一搞赵高?
 
 
第3章 秦二世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搞掉赵高的这个主意,胡海越想越妙。
  胡海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来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惩罚系统;可是知晓历史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成为男频升级流爽文的男主啊!
  他不仅知道赵高是个禽兽,还知道引导了中国历史上一次农民起义的陈胜吴广,还知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西楚霸王项羽,还知道这会儿估计正在芒砀山流窜的汉高祖刘邦,更不用说谋臣良将如张良韩信等。
  秦末汉初,如斯风起云涌的时代,他竟然有幸以帝王的身份亲临其境,这样的机缘恐怕不只前无古人,只怕后也无来者。
  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简直就是开了天眼,像游戏里开外挂一样的骚操作啊。
  就比如这会儿,趁着赵高一无所觉,怎么不好下手?等他再来觐见,找俩护卫,也来一出摔杯为号,立斩其于殿上!
  诛杀赵高!怀着这个念头,胡海在梦里都血脉偾张。
  可是等梦醒来,胡海实际操作这事儿时,却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杀赵高这事儿,还真是怎么都不好下手。
  胡海原本第一个念头是找护卫刺杀,可是想了想赵高的职位,也就歇了这心思。
  赵高做的是郎中令。
  知道郎中令是干嘛的吗?这厮就是掌管宫殿警卫的,手下属官便是中郎将。
  而且郎中令的管辖范围,远不止这一块。连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等待受职的诸郎统统都归赵高管。
  只要赵高发一句,谒者就能拦着奏事的大臣,不让对方见到秦二世。也就是说,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指鹿为马”的时候,但是秦二世与外界接触的渠道,已经只有赵高一人了。
  这种情况下,胡海仓促之间,想找到敢于反叛赵高,忠于自己的得力人士,可谓难于上青天。
  看来简单粗暴地刺杀是不好办了。
  历史上,皇帝杀大臣的办法,毒杀也是常见的。
  胡海很自然地也想到了,可惜从前读的哲学系,若是学的化学系,说不定能在秦朝做一代毒帝。可是用药显然也是一个值得尝试的办法——想到用药,昨日来为他看病的太医夏临渊浮现在胡海脑海中。
  还有夏临渊面对赵高时,明显抵触的态度。
  胡海双掌一击,看了看左右近侍,想必都是赵高安排的人。
  他佯装头晕,下令道:“去请昨日的夏太医来。”
  夏临渊来得很快,行礼过后,放下药箱,关切问道:“听闻殿下有头晕目眩之症?”
  胡海似是而非答应着,找了几个要汤要水的借口,把左右近侍支开。
  夏临渊为胡海诊脉,凝神细查。
  胡海却是垂目观察着夏临渊的表情,“昨日,朕见卿言谈间似是对郎中令有些不满?”
  夏临渊倒果真不负“鲁直”之称,直通通道:“陛下明鉴。”
  事关重大,胡海不能轻易托付,诈语道:“赵高辅佐朕登基,有擎天保驾之功,连朕对他都感激不尽,夏卿如何却对赵高不满?”
  夏临渊面上显出不加掩饰的怒气来,道:“赵高巧言令色,在朝堂上诛异己、结私党,将这大秦天下弄得跟他自己的一样,是第一等奸佞之臣。陛下宠信这等奸臣,残害手足,诛杀功臣,恐失天下。”
  胡海真想给他叫一声好,生生压住了。不禁庆幸,幸亏这夏临渊昨日才第一次给秦二世看诊,若是从前真秦二世在时,只为这番话,这夏临渊就要血溅七步。
  夏临渊倒也有自知之明,叩首再拜道:“臣知此番话出,便是陛下能容臣,赵高也是容不得的。然而胸中话语,不吐不快,愿拼死一言。”
  胡海伸手扶他起身,笑道:“夏卿勿忧。卿以为,朕何以要屏退左右?”
  夏临渊一愣,大胆仰头,看清帝王神色,道:“陛下难道是……”
  “正是。赵高弄权久矣,朕只苦无得力之人。如今能得夏卿,想是先帝英灵未远,庇护于朕……”胡海攥紧了夏临渊的手,心潮澎湃想着,老子今日这一着,不知比汉献帝的血书衣带诏何如。
  夏临渊目中含泪,嘶声道:“臣愿为陛下诛此奸贼!”又道:“臣本远在太医院,耳听目见,众人皆道陛下贪于逸乐、偏信赵高、不理政务。如今亲见陛下,才知陛下是受制于赵高奸贼,不得不佯狂作态,其时内心煎熬难于言表——陛下,您受苦了!”
  胡海被他真情实感的这一番脑补弄得哭笑不得——倒是省得他自己编话解释了。胡海就坡下驴,双掌合拢,用力攥住夏临渊的手,逼出一点泪意来,沉痛道:“知朕者,夏卿也!”
  “陛下!”
  “夏卿!”
  “陛下!”
  君臣二人上演着感人戏码,胡海正要把话题转向正事儿,忽听内侍通报:“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正讨论着要怎么弄死的人忽然来了,胡海心下一虚,见夏临渊面现愤然之色,怕他露了行迹,便道:“朕好多了,夏卿先退下。若有不适,朕再召你。”
  夏临渊重重点头,低声道:“陛下但有诏令,臣万死莫辞。”
  赵高进殿,见夏临渊往外走,倒没起疑,上前笑问道:“臣听闻陛下龙体有疾,放心不下。您头晕好些了吗?”
  不过片刻,赵高不仅知道他召见了太医,还知道他犯的是头疼。
  胡海心中惊惧,笑道:“现下已经好多了,劳赵卿挂心。”
  赵高细细打量皇帝两眼,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来。
  胡海已经想赶人了,“赵卿有事要奏报?”
  赵高躬身笑道:“陛下近日身体不适,臣悬心不已,特意令精工巧匠,打造了一具小玩意,倒还有些意思。愿呈于陛下,使您展颜。”
  黄鼠狼给鸡拜年。
  胡海打个呵欠,没什么兴趣,闲闲道:“那就送进来。”
  赵高击掌示意。
  两名内侍抬了一架罩着红绸的东西上来,有两名素衣匠人跟随而入。
  “请陛下揭开一观。”
  胡海绕着那东西转了两圈,随手揭开红绸。
  却见是铜人十二枚,列在一筵上,手中拿着琴、筑、笙、竽等乐器,一个个活灵活现,跟真人一般,只是坐着,高约三尺。
  这大约是后世的胡海,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宝物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赵高又道:“陛下且听。”
  就见那两名匠人上前。
  胡海这才看到,原来在筵下装着铜管,上面的铜管口高数尺,直通到筵后头。其一管内空,一管有绳,跟人手指差不多大。
  只见一人吹管,一人纽绳,那十二铜人手中所持的琴筑笙竽便都飘出声音来,跟真的乐器声音几乎没有区别。
  真叫人叹为观止。
  胡海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赞叹与兴趣来,绕着这机巧玩意,边转边细看细听。
  难怪真的秦二世那么信重赵高,这货在讨好人上真有两把刷子啊。
  见年轻的皇帝被调动起了玩乐心思,赵高趁机进言道:“陛下,这几天觐见的大臣都给臣拦下了,您好好调理身体。”
  胡海心中警惕,口中道:“赵卿做主便是。朕不耐烦打理政务。”
  “朝中大臣实在不体恤陛下。陛下身体有疾,他们还吵嚷着要您批阅奏章。上次见面,左丞相李斯便怪臣,说是臣不规劝陛下勤政爱民,章台宫的奏章都积了好多天了。臣实在惶恐,不过是担心陛下身体。改日陛下若见到左丞相,还请为臣分辨两句。”
  章台宫,是从前秦始皇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的地方。到了秦二世,也就沿袭下来了。中央各公卿、全国三十六郡的奏章潮水般汇集于此。值守吏要呈送皇帝亲自验查,封泥完好,才敲掉泥封壳御览。
  这样就杜绝了奸臣贼人私阅奏章的情况发生。
  然而防得住奸臣,却防不住帝王自己不干人事儿啊。
  胡海默默听着赵高的话,心道,妙啊,这刁状告的。
  若是真的秦二世在此,刚被赵高送的机关玩物挑起兴趣,再听了这番真真假假的话,只怕心中要对李斯大起厌烦之情,而越发拿赵高当自己人了。
  既然已经决定走毒杀的路子,胡海便不愿打草惊蛇,顺着赵高的话道:“李斯着实可恶。他日朕为赵卿出气。”一面对那同人乐器做出爱不释手之状,好似无心他顾。
  看着弯腰忙着研究玩物机关的年轻帝王,赵高垂目站在阴影里,嘴角泛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夜,咸阳宫中琴筑笙竽之声直响到天亮。
 
 
第4章 秦二世这
  此后,胡海又借口身体不适,召见夏临渊密议。
  夏临渊有备而来,上前低声道:“陛下,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砒霜乌头一枝蒿,您想用哪一种?”
  这一通毒物名给夏临渊报出来,活像相声的报菜名。
  胡海没跟上他的语速,愣了愣,“啥?”
  这次夏临渊放慢了语速,“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砒霜、乌头、一枝蒿——这些都是能致人死命的剧毒之物。不知陛下您想赐哪一种给赵高呢?”
  胡海大开眼界,“都……都了解一下?”
  夏临渊侃侃而谈,“钩吻乌头雷公藤,此三者,都属断肠草,服之令人肠断肚烂而死;鸩酒砒霜鹤顶红,实为红矾,使人头痛抽搐而死;番木鳖为象郡产物……”
  胡海呆着脸听他科普了半天,忍不住打断道:“夏卿啊,这毒关键不在于让人怎么死,关键是得无色无味啊。”
  赵高又不傻不瞎。
  夏临渊一噎,思索着道:“若说完全无色无味,臣医术粗浅,不曾得知有这样的毒物。”
  胡海退而求其次,“那选色浅味淡的,以食物酒香盖过也可。”
  夏临渊一个学医不精的,和胡海这个对毒物一窍不通的,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在深色果酒中加入砒霜〇,以高足玉杯盛之赐予赵高。
  夏临渊连番面见胡海,早有人密报于赵高。
  是日君臣二人议定,夏临渊才出殿外,转角就遇到了特意带人等着的赵高。
  “哟,夏太医。”赵高身边一名郎中①阴阳怪气道:“您这么着急忙慌从陛下殿中出来,可别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夏临渊心知不妙,道:“臣奉旨为陛下看诊而已。”
  赵高一个眼神,左右郎中上前,擒住夏临渊,欲夺药箱。
  夏临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见过这阵仗,虽拼死力搏,还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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