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蒙盐道:“君无戏言。”
  胡亥笑道:“朕一言九鼎。”
  蒙盐当即换上宝甲,这次反身出城,再不回首。
  胡亥扯扯嘴角,心道:嘿嘿,朕这鼎,是塑料鼎,轻飘飘没分量的。
  胡亥登上宫中内墙,见蒙盐领着三千人马,整齐快速出了咸阳城,不禁暗暗点头。
  李斯说蒙氏子有为一方主将之能,不只是为了私心。
  朝廷划给蒙盐的三千人马,乃是咸阳守卫中最末等的一批,虽然比乡间游勇强一些,却也强不了太多。可是短短半月,在蒙盐的调教下,这三千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奔跑之时都带出了虎狼之师的风范。
  胡亥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若是蒙盐这小子能像李甲那么甜就好了。
  正是:世间安得双全法,菜猛加盐还能甜。
 
 
第67章 
  却说刘萤出宫后, 在朝廷人马护送下,出函谷关往东, 回到了家乡泗水郡丰邑。
  依照幼时记忆, 刘萤找到刘家巷的家门前, 却见铜锁锈蚀,已是多年未有人居住,爹娘姊妹都不知去向。
  她立在家门前失魂落魄。
  “这位姑娘,你找谁?”巷口的白发老婆婆靠过来,乡音浓重。
  “我找这家姓刘的,婆婆你可知道这家人哪里去了?”
  老婆婆瞅着她,问道:“你是他家亲戚?”
  “我是这家女儿。”
  老婆婆讶然, 拖长音“哦”了一声, 道:“姑娘你长得真俊。俊得我方才都不敢跟你说话。这家没人住已经十几年了, 从我们搬到这巷子里便没人了。”
  刘萤黯然, 看来当初战乱, 她流落入宫,亲人也都离散了。
  老婆婆却又道:“你们刘家出了个大人物呢!你去他家问问,说不得他家知道你亲人下落。”
  “什么大人物?”
  “刘太公的儿子刘季,如今做了大县令了!”老婆婆一笑, 露出光秃秃的牙龈, 慈祥道:“我叫我孙女领着你去。我孙女如今给他家做着针线。”
  于是刘萤就这么入了刘邦家。
  刘邦在外,家中由吕雉主持。
  刘萤见过吕雉,说明身份、来意。
  一来刘萤是返乡宫女,二来同在沛县, 又是刘姓,说不得真是一家。
  吕雉不敢怠慢,便请刘太公来。
  刘萤把父亲、祖父名讳一说。
  刘太公眯眼想了半天,道:“你祖父是我们‘招’字辈的,没错。你父亲是‘旺’字辈的,家谱上虽然是这么写,可是到底下这一辈,战乱不断,也没个讲究,只刘大、刘二乱叫罢了。只是可惜,咱们两家从来没有过往来。想来虽然祖上是一宗,却是出了五服的。”
  刘萤千里归来,就是记挂着小时候那个家,一心盼着父母尚在,谁知道亲人十几年前便各自离散。
  这一下打击非同小可。
  刘萤呆立当场,失魂落魄,守着礼数,勉强笑道:“多谢太公。我也是失了分寸,一心想寻亲人下落,莽撞上门来……”
  刘太公上了年纪,心地慈善起来,更见不得美貌小姑娘伤心,温和道:“你也别着急,说不定你爹娘还在丰邑,只是换了居所。再说了,既然祖上是一宗,刘爷爷我见了便没有不帮的道理。你若没有歇脚处,就在我家暂住下。我有个不肖子,虽然不事生产,认识的人却多,打听消息也灵通。等他回来,我叫他帮你去寻爹娘。”
  公公发话了,吕雉便也道:“刘姑娘若不嫌弃,就在我家暂住。如今外面世道乱,你一个女子独居也不安全。”
  刘萤推辞道:“多谢太公、多谢嫂子。这怎么好意思……”虽然有朝廷给的二十名护卫,然而刘萤从宫中居住,乍然要一人独居,还是有些不适应。
  刘太公一敲拐杖,故意板着脸道:“就这么定下了。闺女,你既然来了,就是自家人。县衙门里这么多屋子,还住不下你一个小姑娘吗?”
  也许刘邦的热情好客,是刘家骨血里带来的。
  刘萤就这么,入住了丰邑县衙。
  刘邦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自从击败了泗水郡守兵,刘邦集团信心大增,发现自己竟然有能与朝廷一战的实力,于是攻胡陵、下方与,把沛县北边三五县城都占领了,而后领兵南下,又攻占了萧县和砀县,恰逢冬祭节令,于是暂时修整,领兵回丰邑守着,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做——是留在这里消化已经攻占的地盘,还是再去攻打新的地方。
  得知一位获赏二十护卫的返乡宫女,此刻就在自己家中,刘邦也不禁起了好奇心,当晚难得早点回了家。
  吕雉见天还没黑丈夫就回来了,也是惊讶,笑嗔道:“你今日倒没喝酒。”
  刘邦笑道:“我哪里是喜欢喝酒呢?不过是陪兄弟们。家里有你这样的贤妻,我还舍得不回来吗?”探头打量着,问道:“说是来了个本家?”
  吕雉道:“公公说是同宗的,只是出了五服。”
  “人呢?”
  “她一路风尘仆仆回来,人累坏了,这会儿睡下了。”
  刘邦有点失望,对妻子笑语安抚了几句,一拍脑袋,“哟!差点忘了——夏侯婴今儿带人从砀县回来,我得去看看那小子。”
  吕雉一颗女人心才热乎起来,丈夫人已不见了。
  可是她知道丈夫是做大事的人,倒也并不哀怨,反倒越发勤快做起手中的活来。
  刘萤赶路辛苦,不见家人又伤心失望,乍换了地方,夜里受凉,次日便染了风寒。
  家中唯有吕雉能照顾她。
  病了二三日,刘萤身体大好,这几日中与朝夕照顾她的吕雉也熟悉起来。
  她通过吕雉了解外面的风土人情。
  吕雉则通过她了解遥远神秘的咸阳宫。
  “妹妹你如今十六,尚未议亲么?”吕雉问了一句,见刘萤点头,安慰道:“好姻缘不着急。我当初出嫁之时,也过了双十年华了。”
  刘萤微笑道:“姻缘倒在其次。我更想做一番事业。”
  吕雉一愣。
  刘萤诚心诚意赞美道:“我住了这几日,见姐姐你忙里忙外,手段能力比宫中积年的姑姑也不差。要我说,若是你在外做事,不比四哥差。四哥现在能做到县令,我看姐姐你能做郡守。”她并不知道内情,还当刘邦果然是归顺了朝廷。
  吕雉倒没说她异想天开,只笑道:“可惜朝廷不封女子做官。”
  “谁知道呢?”刘萤微微一笑,“陛下屡有新政,将来什么都说不准呢。”
  吕雉心中一动,看着刘萤,问道:“你见过陛下?”
  刘萤自己的心思,拐着弯想听人提到陛下,却又不愿多说,垂了睫毛道:“只远远见过一面罢了。”
  吕雉一想也是,小宫女能见皇帝,最多也就是远远看一眼了。不过,那也胜过寻常人许多了。
  吕雉现在上有老、下有小,纵与刘萤闲聊,也很有限,每天的时间被不属于自己的事情填得满满的。
  可是只要想到膝下两个可爱的孩子,想到在外征战了不起的丈夫,吕雉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近十年来,吕雉一直觉得,她为刘家的付出,是值得的。
  可是这份值得,随着刘邦与刘萤的相见,碎掉了。
  吕雉一向了解自己丈夫的放荡不羁。他在婚前就有私生子,婚后与外面的寡妇纠缠不清。
  这些吕雉都知道。
  可是吕雉并不在意。
  也许她心底是有过不舒服的,可是那点不舒服算不上什么。
  因为她知道,任何一个外面的寡妇,都无法与她相比。寡妇们,是露水姻缘;只有她,是他的妻子。
  她相信,自己的贤惠付出,自己的懂事大方,会换来丈夫更深的爱重。
  刘萤入住的第五日,刘邦白日醉酒归来。
  半醉中见了刘萤,刘邦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春梦,梦见了“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巫山神女。
  “好一个漂亮小仙子。”刘邦说着就去扯刘萤衣袖。
  刘萤入住五日来,醒着时除了刘太公与吕雉,还有几个仆从,从未见过刘家男子。
  猛然间,一个陌生的四五十岁男子扑过来,刘萤大惊,一声呼喊,二十名守卫抢进来,把刘邦捆起手脚丢了出去。
  听得吵闹,吕雉匆忙赶来,才解开这误会一场。
  刘邦被这一吓,酒也醒了,赔罪笑道:“惊了妹妹,对不住!四哥我喝糊涂了。”
  然而他的目光追在刘萤脸上,有种乡野的放肆,却又并不过份,反倒像是一种异性间微妙的恭维。
  刘萤从未与此等人打过交道,内心跌足感叹:吕姐姐这样的好人,怎么嫁了这样一个无赖。
  不提刘萤本身的美貌。
  只说她返乡宫女的身份、随侍的二十守卫、和正是好时候的年龄,对刘邦来说,便是一剂又一剂的春药。
  直接催爆了刘邦的征服欲。
  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她已经化成了一个符号。
  不管是生命的本能,还是象征的意义,都在他脑海中呐喊:标记她!征服她!摧毁她!
  刘邦对于美色,原本是无可无不可的。
  就是对方愿意,那么他恭敬不如从命;对方不愿意,他也不废那功夫勉强。
  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刘萤,仿佛成了他的非要不可。
  “妹妹返乡,还不曾看看外面?如今泗水郡大半都是四哥说了算——四哥带你去逛逛!”
  刘萤看向吕雉。
  吕雉微笑道:“难得夫君有空,我们便一起去逛逛。”
  刘邦立刻反应过来,揽住妻子肩膀,笑道:“那是自然,叫上小妹一起,还有几个堂妹。”他按住额头,“今儿是不成了,等我这酒醒了,咱们就去。”
  吕雉仍是微笑着,服侍他睡下。
  这日,吕雉与刘萤不曾再说话。
  次日,吕雉经过刘萤窗前,忽然见门前男子倒影,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蹑手蹑脚靠过去,附耳听时,正是自家夫君。
  “妹妹这就要走?”
  “已叨扰多日。代我谢过太公与嫂子。”
  “也好。你出去住哪儿?我叫人给你单独安排宅院。”
  “不必。朝廷自有驿馆。”
  “看来是留你不住了——在外面若遇到事儿,就报我的名字。”
  “……请您让一让。”
  脚步声细碎急促,是刘萤拎着包袱离开。
  吕雉转身往厨房走去,一时只觉心里木吱吱的,仿佛扎一针也不会觉得疼。
  这晚,刘邦难得留在府中,灯影下,对吕雉道:“那刘萤也太不像话,我叫她滚蛋了。”
  吕雉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了?”
  刘邦道:“她一个出了五服的同宗,也好叫你受这些日子的劳累。”他抚了抚妻子的脸,道:“瘦了。”
  吕雉一抬下巴,躲开了刘邦的手——她的脸比刘萤的多了风霜,她的手骨节也比刘萤的粗大,皮肤则更是粗糙。
  刘邦一愣。
  吕雉只觉心里的冷气要从口中呼出去,掀开被子,淡声道:“我累了。”往被子里一钻。
  刘邦片刻便响起鼾声。
  吕雉却是睁着眼直到天明。
  若只是白日偷听到的事情,其实也不算什么。可是他晚上对她说时,却与事实完全相反。如果她不曾听到白日那番对话,只怕会被刘邦这番话哄得满心甜蜜,然后像个傻子一样,一片赤诚为他付出。
  他骗起她来,那样纯熟。使人一听便知,这样的谎言,于他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
  吕雉眼底干涩,连泪也无。
  这十年的夫妻情深,竟全是谎言吗?
  刘萤在驿馆,却迎来了吕雉。
  “吕姐姐?”
  吕雉笑道:“怎么这样惊讶?你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她看向刘萤手中包袱,“你又要走?”
  刘萤也不提尴尬事,只道:“此地寻不到父亲这边的亲人,我想着,也许母亲那边的亲人还在……”
  “你母亲是哪里人?”
  “她是吴中人。我小时候还在外祖母家住过一两年,依稀记得亲人姓名、模样。”
  吕雉接过刘萤手中包袱,“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我送你出城。”
  刘萤要走,吕雉到底还是松了口气的。
  可是刘萤没能走成。
  因为丰邑被围了——被蒙盐率领三千兵马围了!
  蒙盐率兵出函谷关后,直奔泗水郡而来。
  他通过苏角、涉间,详细了解了情况。
  章邯所在的区域,他是不去的。
  他要去的,乃是对皇帝有重大意义,而又能为他全局掌控的关键地点。
  蒙盐选中了沛县。
  蒙盐带三千兵马,分作十股,扮做富户守卫,至城下,才揭去伪装,化零为整。
  于丰邑众人看来,就像是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了三千人马。
  蒙盐使苏角、涉间各领一支千人队,与已迁入城中的斥候,里应外合,同时攻入北门、南门。而他亲领最后一支千人队,直奔刘邦所住的县衙,一路上斩杀淋漓,无人敢挡。
  刘邦自打败了泗水郡守兵后,屡战屡胜,一时失去了戒心,被杀得措手不及,上马逃命,连老父亲与亲子女都顾不上,更不必提妻子吕雉了。刘邦在夏侯婴、樊哙等人护送下,好歹逃出了县衙所在的街道,谁知道才转过街角,就撞上了满身杀气的蒙盐。
  狭路相逢,刘邦只道要死。
  谁知道蒙盐长剑挥出,却是擦着他脑壳落下。
  刘邦浑浑噩噩中,只会本能伏地身子,夹紧马肚狂奔。
  蒙盐勒马,瞥了一眼地上落下的那只耳朵,淡声道:“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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