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蒙盐:……
  胡亥伸手,拍了拍蒙盐肩膀,道:“节哀。”
  蒙盐:……无奈像海一样深。
  胡亥正色道:“长沙郡遍地流民,也是我们的机会。你看外面跟着咱们回来的那几个年轻流民,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什么都愿意干。余者如那名文士,为了妻儿,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甲跃跃欲试道:“公子,你要让他们做什么呢?”
  “做兵。”
  李甲眼睛一亮,道:“我们自己召集人马,打回北地去吗?”
  蒙盐却是道:“这些人之所以做了流民,便是不愿意上战场厮杀。否则以这些年轻人的体魄,各处叛军都要拉他们去做士卒的。他们恐怕都是躲着,逃过了,避到长沙郡来。”
  “此‘兵’非彼‘兵’。”胡亥道:“叛军征兵,那是即刻就要拉上战场去,生死难料的。我们在长沙郡,要做的却是屯兵。大片的荒田,只等人去耕种。我们的屯兵,便是把流民组织起来,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地种,给他们秩序。等这些流民兵在此地稳定下来,就成了我们的大后方。”
  胡亥踱步思索着,道:“要实现这一步,有两处难点。一是要跟赵佗谈好,若他从阳山关出兵,借着地势之利,下来侵占掠夺,那么我们就不胜其扰。二是初期稳定人心所需的粮食,我们从四会县出来的时候,用粮食假作盐,三百人搬空了半座县城——这些粮食,够郴县支撑半年,但是若放到整个长沙郡,却也不过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缺粮。”
  刘萤担忧道:“此地本无存粮,郡县官吏都不管事儿了,却去哪里弄粮食呢?”
  胡亥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南方,道:“自然还是问赵佗要喽。”
  李婧至此才幽幽来了一句,“你计划的都挺好。就是这么按部就班来,等咱们回去,函谷关早被攻破了。”
  胡亥沉声道:“越是紧要关头,越要稳扎稳打。若我们此刻冒然冲出去,一时痛快,却是万劫不复。”他环顾众人,道:“可只要我们不倒,函谷关被攻破又如何?自有函谷关,它就一直被各路人马攻来夺去。它不过就是一座关隘,我们再夺回来就是。”
  李婧幽幽道:“可是关内宫中,多少典籍孤本。若给叛军占了,他们还会妥善保存吗?”
  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胡亥心中一痛。
  李婧肚子饿得咕噜噜响起来,她自己倒是想开了,又道:“也是,先活下去。不管是什么孤本典籍,什么精巧木工,总得有命才能去欣赏。我饿了——咱们吃点啥?”
  胡亥:……
  刘萤抿嘴一笑,柔声道:“昨天的墩饼还有几个,我去叫他们热一热送上来。”
  有粮食,有最开始的三百力夫,招流民屯兵的事项进行得很顺利。
  不过七日,已经召集了八千青壮。
  刘萤一面记录着名册,为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高兴;一面数着眼看着干瘪下去的粮袋发愁,“这可怎么办?人越招越多——原本算着怎么都够一个月吃的,现在看来,只怕连十天都支撑不下去了……”
  第八日,赵佗的信使来了。
  赵佗愿意与“蒙盐小将军”阳山关上一见。
  刘萤紧张道:“公子,您带上这八千青壮,一同去阳山关上。万一有点什么事儿,他们总能抵挡一会儿。”
  胡亥失笑,道:“你当赵佗是什么人?你拉这八千流民上去,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杀过人的兵,和只是空有力气的流民,在赵佗这样的将军看来,简直就像是两个物种。
  胡亥道:“一个兵都不带。”因为他手下,不管是这八千青壮,还是那三百力夫,都是没杀过人的“新兵”,一拉到赵佗面前,立时露怯。
  “蒙盐、尉阿撩跟我一同去。”胡亥吩咐道:“李甲、夏临渊留下来,陪刘萤、李婧继续招兵之事。”
  刘萤睁圆了眼睛,“您——您就三个人上阳山关?”
  胡亥笑道:“我没疯。”他望了一眼初夏旭日,眸中透着笃定,“我有分寸。”
  阳山关上,重兵把守。
  胡亥不足十日前,才假扮盐商越岭北行,如今却又带着蒙盐、尉阿撩返回山巅。
  守兵早已得了消息,得知是蒙盐小将军一行人,便一路送上去,直到厅堂外。
  赵佗坐在堂中,铠甲覆体,腰悬长剑,不过三十岁上下,英勇孔武,此刻白脸膛阴郁,盯着走上堂来的北地三人,对走在最前面的人,怒道:“好一个蒙盐小将军,好一个蒙恬后人。趁着我不在,杀我手下,夺我存粮——如今还敢邀约在我的地盘相见,当真好胆识!好气魄!”他手按在了剑柄上。
  随着他的动作,厅堂两列士卒纷纷抽刀,兵刃声森然。
  走在最前面的胡亥却是笑呵呵道:“赵郡尉认错人了——”他指了指走在中间的蒙盐,“这位才是蒙盐小将军。”
  赵佗一愣,道:“你又是谁?”能走在蒙盐小将军之前。
  胡亥笑呵呵道:“我是他哥,蒙壮。”
  蒙盐:……还蒙壮,你就装!
  赵佗又是一愣,道:“你不是病死了吗?”
  “嗐,真晦气。”胡亥笑着,又是皱眉又是摇头,“这不都是皇帝当时给安排的吗?说是要我假称病死,好执行秘密任务。谁知道我任务完成了,皇帝却不见了。”
  赵佗仔细打量着蒙盐和胡亥。
  胡亥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别看了——我俩不是一个娘生的。我娘俊点儿。”
  蒙盐:……好想揍他啊!!!
 
 
第121章 
  被胡亥这么一打岔, 赵佗一开始汹汹的气势便没法继续下去了。
  厅堂上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 忽然一变, 仿佛嬉笑怒骂间, 他们不是两军对垒,倒是兄弟重逢了。
  赵佗居中坐着, 白脸膛上仍是写满阴郁, 按在剑柄上的手却收回去了。
  胡亥就很自觉地坐在了左首第一位,蒙盐在他下首坐了,而尉阿撩站在胡亥身后守卫。
  赵佗一看这架势, 便将目光转向了胡亥, 明白他是为首之人。
  胡亥不等赵佗再度问罪,先笑道:“久闻赵郡尉大名, 可惜无缘一见。”
  赵佗戒备道:“你听过我的名号?”
  “可不是嘛。当初我在皇帝身边,他时常提起赵郡尉——说您是我大秦勇士, 与我父亲一在南, 一在北, 是我大秦的两道屏障。有你们二人在,便抵得过百万雄师。”胡亥情真意切道。
  赵佗不意皇帝竟然如此推崇自己,有些信不及,冷笑一声, 道:“蒙恬大将军却是死了。”
  胡亥叹气道:“我父亲死得冤。当初我家里出事儿,我跟弟弟逃亡北地,立誓一定要报家仇。”
  赵佗看过去,见“蒙壮”只是口若悬河, 他那弟弟到底年轻些、脸上露出真切的痛意来。他当初在朝中,曾与蒙恬大将军远远照过面,如今依稀想来,这蒙盐模样与蒙恬大将军确有几分相似。看来这蒙盐确是蒙氏子无疑。
  赵佗想到此处,问道:“那你们二人如何又为朝廷效力了?”
  胡亥又是长叹一声,道:“赵郡尉,你是不知道啊。回咸阳之前,我跟弟弟商量好了,一见了狗皇帝就把他捅个透心凉!可是当初我们兄弟俩能得脱身,全靠右相冯去疾私下相助,我们报仇无妨,却不肯拖累了冯相,所以当下在咸阳却不好动手。于是虚与委蛇,等到皇帝出巡的时候再下手……可是谁知道……”他故意顿住,卖个关子。
  赵佗果然问道:“出巡之时如何?你们动手了?”
  “哎,赵郡尉你有此一问,便是没见过皇帝的缘故。”
  赵佗傲然道:“皇帝继位不过二三载,我在岭南平叛,如何能像你兄弟二人,伴驾左右。”
  胡亥笑道:“正是,赵郡尉自己就是真英雄,与我们这种借着英雄老爹的名号混饭吃的人自然不一样。”
  蒙盐:……你才借着英雄老爹的名号混饭吃!
  胡亥又笑道:“我是说,若赵郡尉你见过皇帝,那一定不会问刚才的问题了。”
  “你什么意思?”赵佗双眼一眯。
  胡亥摇头,起身,踱步,一系列充满矫情的动作被他做得行云流水。
  他仰天长叹,满是感慨道:“只因当今皇帝实乃天下第一等的圣主!他勤于政务,宵衣旰食;他心系万民,遣散六宫;他知人善任,宏图大志!”一连串的排比句,说得他自己都热血沸腾起来。
  胡亥张开双臂深情道:“见到了皇帝,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这等人,叫你一见之下,就不由得心生孺慕,恨不能即刻为他去死。”
  蒙盐只听得两眼一黑,恨不能堵住耳朵即刻真死了。
  赵佗已是听得愣住了——因为这“蒙壮”的言行太过荒谬,反倒叫他无从怀疑了。
  胡亥还在大吹自己的彩虹屁,“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皇帝就是我兄弟二人的知己!为了陛下,为了这大秦江山,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皇帝不仅颁布新政,普惠黔首;明知危险,却仍出巡安定民心,以承先帝遗志!这是何等的勇气!这是何等的担当!”
  赵佗凉凉道:“所以皇帝现在下落不明了。”
  胡亥微微一笑,冲赵佗勾勾手指,道:“赵郡尉上前来,我跟您说个秘密。”
  赵佗:……
  赵佗正色道:“何事不可对人言?”
  胡亥也正色道:“皇帝的下落。”
  赵佗顿了顿,只能走上前来,附耳静听。
  胡亥在他耳边,悄声道:“皇帝如今在一处安全之所,只等布局完毕后,将各路叛军一网打尽。”
  赵佗一愣,不由自主也压低了嗓音,“皇帝没死?”
  “没死。”胡亥一脸认真,道:“我兄弟二人虽然忠心,却也不是傻子。若皇帝真死了或不见了,我俩还不早跑了。”
  赵佗有点嫌弃地瞅了瞅他——还真看不出来您有这份机灵!
  “那皇帝现在何处?”
  胡亥老神在在直起腰来,垂着眼皮道:“非是我不告诉您。而是我们也不知道——只有等皇帝联系我们。”
  赵佗狐疑道:“皇帝失踪,天下大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皇帝也是逼不得已。”胡亥又悄声道:“朝中有内鬼。”
  “内鬼?”
  “正是。陛下这一招是引蛇出洞。”
  赵佗陡然间得知这么密集又重大的消息,脑子里有点乱,他手指按在剑柄上,下意识敲击着。
  “你们约我相见,又是为了什么?”当下,赵佗先问了最直接的问题。
  胡亥笑道:“我兄弟二人素来敬仰赵郡尉为人,能得一见,此生不虚。”
  赵佗皮笑肉不笑道:“能见你们蒙氏兄弟一面,我也此生不虚了。”
  胡亥吃他一记反讽,却也不在意,仍是笑呵呵道:“北地叛乱,郡尉以一己之力,能保岭南太平,非寻常人能比拟。郡尉封粮道,绝关隘,人都言郡尉有自立之心,我看却未必。”
  这个话题可就太敏感了。
  赵佗双眼一眯,杀意突现,他不动声色道:“哦?愿闻其详。”
  蒙盐见状,饶是他几经沙场,此刻也不禁手心捏了把汗,知道只要赵佗一声令下,他们三人便会葬身这阳山关上。
  胡亥却仍是笑呵呵的,仿佛只是在与好友叙旧,而不是在杀人如麻的将军最敏感的神经上跳舞,“那些说郡尉有自立之心的人,都是放屁!郡尉平定岭南,分明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若是冒然出关用兵,才真是反了!当初叛军四起,皇帝召集南北大军,可是南路已经被叛军阻隔,郡尉并未接到消息——那么,保住岭南,就是郡尉接到来自朝廷的最后命令。“
  “郡尉您一心为公,浴血奋战,这也都不去提了。”
  “只说岭南情形。当初朝廷虽然是号称送来了五十万大军,可是你我心中都清楚,这五十万大军中,恐怕有三十万都是运粮的农夫,算不得真正的兵。更何况,岭南百越族人悍勇,战况惨烈,纵然原有五十万大军,此时也多有折损。况且,岭南虽然是打下来了,可是说占据却还谈不上——远的不说,就说郡尉您才拿下的安阳国,这等小国岭南不知凡几,都要郡尉去一一攻克,谈何容易。”胡亥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简直像是从赵佗心中掏出来的。
  “而五岭之北,叛军势大,皇帝失踪。以岭南久战之兵的疲敝,以北地烽烟四起之战况,郡尉退守岭南,实为不得已而为之,乃自保之举。”胡亥笃定道:“倘使郡尉果有五十万大军,倘使岭南彻底平定无后顾之忧,以郡尉之人品忠心,焉得不万里驰援!”
  叛徒、奸贼的名号总是不那么好听的。
  赵佗长叹一声,不管真假,先道:“知我者,蒙氏子也。”
  反正他既无五十万大军,岭南也还乱着,而皇帝还在“失踪”着,那么他居于岭南,卖个口头上的好,能洗刷了污名,何乐而不为呢?
  人的野心是一点一点喂大的。
  历史上的赵佗,也不是一开始就自立为南越武王了。直到秦朝灭亡后三四年,他才建立了南越国,独立于汉朝之外。在赵佗有生之年,汉朝都没能攻下南越来。而赵佗反倒借着地利,时常下去掠夺攻打汉朝南边的郡。
  论起来,这就好比明朝灭亡之后,郑氏孤悬海外,时不时还要反清复明一样。与之不同的,不过是赵佗没有打着光复大秦的旗号,一来因为秦朝短暂,文化教化,到底比不上后来的明朝;二来也是因为五岭虽险,却不比台湾岛隔着海峡,真要挂出反汉复秦的招牌、惹得汉朝发大军而来,也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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