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凡其实早看出众人马术不行,只好自荐:“我去把他们引过来,还请各位兄台全力以赴。”
这人双臂大腿受伤不轻,近两天也是乘坐马车行进, 无力骑马;不过大家带来的草药效果极佳,今天情况便比救他出来那天强得多了。只见他请几人把自己牢牢绑在马上,又把马儿全身遮挡,这才扬鞭动身:“若是我没回来,你们再另想办法。”
“我讨厌战争。”柏寒已经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队友了。身旁沈百福默默活动手脚,楚妍正检查堆在中间的弩/箭:“战争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心经女子在赵琴娘马车周围立满防爆盾牌,满身防爆服装的金丝眼镜活动都有些不便利了,叹了口气:“没办法,冉闵的时代是公元350年左右,南北朝是420年到590左右,然后就是隋唐、宋元,才能逐渐稳定下来。”
三分魏楚吴,二晋前后沿。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没错,我历史课背过,可惜这乱世甚至没能在朝代歌上留下名字。远处马蹄响动,一骑当先逃回,正是江卓凡,只见他整个人贴在马背,箭矢不时掠过身侧;十几匹马紧追不舍。
来了!架着弩/箭的柏寒紧张得背心出汗,立刻又被凉风吹干了,瞧着胡人面目逐渐清晰。他们显然发现几辆马车,立刻高呼着把目标转移过来。
一枚箭矢打在柏寒前方盾牌,子弹都能挡住的防暴盾牌居然留下印痕,古代“马战”的威力果然厉害。柏寒想也不想扣下扳机,箭矢激射而出,可惜马匹奔跑太快只射中那胡人胳膊。
几位胡人当先倒下,其余不敢前进,勒马返回求援;也不知他们怎么通信,不多时大群胡人策马疾冲而至,把众人团团包围。好在几辆马车分居四角,空隙立满防爆盾牌;那盾牌三分之一埋在土里,足以抵御胡人的冲击和箭矢,马车更是出发第一天便钉满铁板,车里很是安全。
柏寒能看到赵邯郸在射箭。大概难得有机会真刀实枪上阵,他认真地张弓搭箭当然不是墨羽箭,开始一直落空,后来有两个敌人被射中落马。“牛B!”梁瑀生喊着,端着弩/箭不停射击,射空了就扔在地上换把新的。受伤的葛毅从窗洞里举着两把弩/箭射击柏寒自己也不停瞄准敌人,现在这把弩/箭是金丝眼镜团队从某场任务得到的,个头小巧倒有点像连珠箭,一口气能射出九只箭,分给自己团队一半。
由于敌人满身甲胄,颇有几名胡人护住头脸突破箭雨冲到近前,连人带马狠狠撞击。胡人马匹体重加上疾冲之力实在太大,盾牌顿时倒塌,马车也被撞得倒翻,车里惊叫一片,两队纷纷冲出去迎敌。
和以往当面对敌不同,柏寒先得小心自己别被拳击手套大小的马蹄踩死。□□射空了扔掉,柏寒对准一名骑马胡人伸直胳膊,两枚小巧袖箭径直射中他脖颈;他顿时呆住,被泰拳好手狠狠刺中。
为首胡人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把手中长大狼牙棒挥舞成一团旋风,砸下之时如泰山压顶,把围攻的沈百福金丝眼镜两面盾牌远远砸飞出去,直到连中十几只箭才颓然摔下马死了。
战斗持续的并不长,胡人呈一边倒趋势溃败,不过一最机灵的胡人转身疾逃,江卓凡策马紧追不舍,很快没了影子。
“这也太牛了。”几人盯着敌人奔来方向的盾牌研究,好端端的警用盾牌纷纷出现裂纹,还有一面被大刀劈成两半。把胡人兵刃远远捡回查看,普通兵士的也还罢了,为首几名胡人首领的兵器都非常锋利。
金丝眼镜喃喃自语:“不应该啊?这才哪个年代?”梁瑀生却想起《三国演义》:“不好说,三国那么多猛将,什么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没准这个世界武力更先进?”沈百福伸着动弹不得的两只胳膊“麻了”,柏寒用力替他按摩;赵邯郸带回两把强弓,箭矢也捡拾不少,这种冷兵器时代得到的武器肯定比其他世界强得多。
胡人首领的衣甲兵器被脱下带走,没受伤的马匹也归拢一处,众人又合力从地面和敌人身上捡回箭矢弩/箭的箭矢是特制的,射一枚少一枚。
不等清扫完战场,江卓凡就骑着马奔驰而归。看得出他没能追上对手,脸色很是紧张。“各位,那胡人逃了。恐怕去找敌军大队了。我也得先走一步。”
梁瑀生皱着眉:“还指望你带路呢。”
正艰难解开绳索的江卓凡苦笑着翻身下马,朝远方胡人首领尸首示意:“这人我识得,乃是胡人部落首领的亲信,敌人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可惜他们太过狡猾,时时改换驻扎之所,我又离开已久,全无头绪,只能先回营地,再请冉统领来迎你们。否则若是被他们追上围住可就完了。”
他孤身一人上路很是危险,众人赶着马车确实也慢不少,一时没别的办法。当下江卓凡和两队商量好路线,指点昌平镇的方向和冉军方位,这才挑中胡人首领的坐骑,又请众人把他捆在马背,吃食饮水也一并备好,这才拎着弩/箭打个招呼远远走了。
有心经女子守护,躲在车中的赵琴娘母子安然无恙,倒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张二虎见到柏寒便喊“姨姨”,啃着她递来的大块巧克力美得眼睛都弯了。另一辆车的小女孩和陈嫂也没受伤,她父亲倒醒过来了,正哀哀喊疼。
稍事歇息前往胡人之前驻扎的营地,众人本来还做好战斗准备,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胡人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和被砍翻在地的几位汉人女子显然他们来不及带走俘虏,却也不愿留给敌人。刚才还鲜活的女子此时血流成河,柏寒忍不住眼圈红了,楚妍也很是难过,拉着她手臂轻轻安慰。
身畔沈百福突然蹲下身躯查看,又推开压在上面的尸首,咦?最下面那人被血沾湿的背心微微起伏,像是还有气。几人连忙把她翻过来,果然还是热的,连忙该敷药敷药,该包扎包扎。
见大家又把这女子抬上马车请她照料,陈嫂满口念佛:“南海观音救命菩萨,恩公长命百岁代代平安....”
“昌平镇就在前面。”金丝眼镜和梁瑀生商量着,又看看时间:“要不算了,我们直接走?”眼见胡人出没,己方人少还得保护赵琴娘母子,梁瑀生也赞同,招呼同伴:“不歇了,直接奔冉闵驻地。”
当下重新出发,众人把马车护在中间,沿着大路行进。前方有条岔路,按照江卓凡说法,昌平镇就在道路西方,果然凝神细瞧能看到远远房屋隐现。
骑在黄马上的柏寒正和同伴探讨:“这些胡人不好对付,我们火力太弱,人多点就糟糕了。”
沈百福慢慢伸着胳膊表示赞同,显然那胡人将领力气非同小可。赵邯郸有点得意地说:“你们看见没有?刚才我射中两个人,牛B?”,楚妍却很惋惜:“可惜蓬莱不许把热武器再次带进任务世界,否则别说什么胡人,就算拿破仑和凯撒大帝也不用怕。可想而知,蓬莱追求的平衡....看,小柏。”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幼童亡命般疾奔,就像后头有恶狼追赶她似的,只穿着一只草鞋。看得出她很瘦,露在外头的胳膊像芦柴棒,脸色蜡黄,怀里孩子也又瘦又小。
只见她奔到路边一棵树下,左右瞧瞧,随即把孩子放在树下搬了块石头过去,又解下两人腰带挂在树枝上做两个并列的脖套。做完这些事后她像是松了口气,也放下满腹心事,朝着天空拜拜,抱起孩子亲了又亲。那孩子还不懂事,双手搂着她脖子不知问什么,又指着来路;妇人泪如雨下,又使劲亲他几下,垫着脚尖把孩子挂在脖套里。两脚悬空的孩子被布带勒得喘不过气,叫也叫不出,手脚不停挣扎。
哎?“干什么你?”“快住手!”几人连忙大喊,催动马儿赶过去;那妇人像是压根没发现大家,自己踩上石头把脑袋伸进脖套,双脚一蹬,也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好在众人挽救及时,没多久一大一小醒了过来,孩子见到这么多生人围拢身畔,哇的一声哭了,大声喊“娘”妇人搂着他拍打“不怕不怕。”
这几天见到的惨事够多了,只有绝望极了才想了结生命?柏寒不敢想象他们的遭遇。见母子实在可怜,沈百福从衣袋里掏出个火腿面包递过去,那孩子起先不敢吃,听大家劝说才张着眼睛盯着母亲,妇人咽口口水抬头望来,见大家衣着光鲜精神抖擞又不是胡人,这才点点头。孩子顿时狼吞虎咽,没几下就噎住了,连连咳嗽。
询问几句,妇人闭口不言只是流泪,众人没时间耽搁,安慰几句“活着就有希望”留下面包饼干就打算动身。捧着吃食的妇人仔细瞧着几辆马车,忽然冲过去抱住沈百福大腿不放“求您给条活路!做饭洗衣砍柴割草我都会!我和我儿只吃一人的饭!若是不行求您收了我儿,他乖得很,让往东就不往西....”
沈百福咬紧牙关,“把话说清楚,是没饭吃还是有人欺负你们?怎么不去冉闵驻地?”
“我们没车没马,又天天饿饭,一里路也走不动。”妇人茫然望着天空,像是问老天如何不开眼:“我丈夫去年找食,再没回来,我大伯要用我儿跟邻家换....”
尽管处身这个末世第一天就见到胡人劫掠赵琴娘众女子,柏寒依然鸵鸟地安慰自己“两脚羊”的惨事只是偶尔发生。片刻后来到昌平镇那妇人张芸娘家中,院里架着口冒着白气的铁锅,肉香诡异难言,她大伯目光呆滞,屋中女子嚎哭不绝。隔壁随着凉风传来香味,却出奇地毫无人声,只能听见唧唧吃东西的动静。
吐出午餐和苦水之后,留在院外的柏寒勉强直起腰,看着梁瑀生护着张芸娘回到家中。楚妍也没好到哪里,惨白着脸不停划十字。那张芸娘倒是利索,从屋中取了几件衣裳便走,又敲开街角一家大门:“路铁匠!路铁匠!”
路铁匠是个佝偻着腰的黝黑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他听张芸娘说了几句递了块面包,又仔细看看几人,什么也没说便回身进门,再出现的时候除了拄着铁拐还背着个银发老妇那是他老娘。
“恩公,路铁匠一人干三人活,最不济还能看家护院,给口饭吃就行。”张芸娘这么说着,小心翼翼看着众人脸色。
我们也只能再待六天而已柏寒很想这么解释,可最终什么也没说。“我们去投奔冉闵。”沈百福这么说着,握着长刀戒备四周:昌平镇看起来风平浪静,却犹如一潭腐朽已久的死水。“他能收留你们就行。”
第158章 两脚羊六
2017年10月3日
尽管心里沉甸甸像压块石头, 回到马车旁边的柏寒依然决定吃东西:空着肚子连架都没力气打。从背包掏出提拉米苏和三明治,又抛给张二虎一块, 后者已经填饱肚子,响亮地道谢后被母亲收起来了。见张芸娘儿子眼巴巴看着,顺手也塞过去一块,他却捧在手里舍不得吃。
熟悉的甜蜜口感令柏寒好过多了,却见黄马大大的脑袋凑到脸边,不禁好笑:“你还要吃苹果?等我走了别人可养不起你了。”话是这么说, 她依然掏出个红苹果抛了抛, 瞧着它咔嚓咔嚓吃了昌平镇出来的几人眼都看直了, 柏寒顿时很有负罪感。
傍晚时分,众人在距离大路数公里的树林落脚。按照江卓凡的说法, 这里距离冉闵驻地还有百余公里,按说连夜赶路也能到了;可惜马匹疲惫,赶夜路又太过危险,两队商量着还是决定明晨动身。
“那些胡人一定到处找我们, 搞不好就在附近。”裹着梁瑀生外衣睡在树下的柏寒把声音压得很低,身畔伏在衣服里打着手电研究地图的楚妍头也不抬:“嗯,我只希望没有狼才好。”抽签抽到首位的梁瑀生和沈百福正围着驻地巡逻,今晚不敢点火,两人黑灯瞎火的摸索行进。坐在不远处的赵邯郸正整理箭矢, 试着拉开胡人强弓:“瞧瞧这弓这箭,平常可找不着。”
身畔马车不时传出张二虎咯咯笑声,又被赵琴娘捂住嘴“快点睡!”另一辆马车传出张芸娘儿子“娘, 真好吃,这是什么呀”,他妈妈低声说“就是干粮”和陈嫂在一起的小女孩倒是安静,反过来安慰父亲;路铁匠母子更是安静的仿佛没这两个人。
大概没什么食物的缘故,夜间居然没有恶狼骚扰,众人难得睡了个好觉。凌晨四点天色犹暗,大家驾着马车回到大路,朝着冉闵驻地飞速行进。
去年10月4号,从北京飞回杭州的柏寒足足赖在家里睡了七天懒觉,吃了七天妈妈做的家常菜,也和久违的师兄弟们切磋七个半天。今年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她不得不颠簸在马背填饱肚子,迎着冷风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胡人可别找过来”
可惜墨菲定律相当灵验:早晨八点一刻,距离目的地还有数十公里,背后地平线响起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回首望去漫山遍野的胡人策马席卷而来,地面隐隐振动。
终于来了就像深夜楼顶丢下一只鞋子,过了良久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一般,柏寒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用黄马的脑袋想想也明白,两队一等座碰在一起的任务不可能遭遇些恶狼强盗零散胡人便过关。
“按计划行动!”两队队长相当镇定。
四辆马车停住围拢,陈嫂小女孩父女躲入赵琴娘母子车中,路铁匠也背着母亲跳上张芸娘母子马车,那名胡人营地被救出的少女也在。车窗随即封闭,车门也紧紧阖上。
防爆盾牌呈圆形被大力埋入土中形成小小堡垒,这项工作显然演练过不止一次,非常迅速便完工了。所有人蒙起头脸,心经女子、楚妍等留守人士穿着防爆服装在盾牌后面堆起高高□□,其他队员则匆匆活动手脚。
“一会我们杀到里面,争取抓住领头的。”梁瑀生紧紧拥抱着柏寒,在她耳边说:“对面人太多,要是不行,你就骑马走。”
别留下我一个人。柏寒摇摇头,哽咽着说“那可不行,要是没我在,怎么打的过他们?”
身畔赵邯郸拉紧弓弦又松开,忽出奇想:“你说这场怎么不是灵异任务呢?冲着福哥还有咱们几个,别说切尔诺贝利,鬼门关都不惧,是不是?”沈百福却没他那么好兴致,挥舞着“三日月宗近”宝刀热身。盾牌后方的楚妍则握着小小十字架无声地祈祷。
就像楚妍和金丝眼镜预估的,人数相差如此悬殊,胡人们并没打算上来便发动猛攻,到达一射之地便下马举着盾牌缓慢前行,模样甚是轻松。
一百二百,五百六百....“八百人?”“江卓凡不是说两千左右么?”“也许去别的地方了。”
胡人面目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轻蔑和冷笑,还有猫捉老鼠的戏弄神情。间距不过数十米,梁瑀生低声说:“动手!”
数十只箭矢呈扇形激射而出,有的落点低些,直接射中胡人所持盾牌;有的却朝着天空射出,没什么威胁地坠入胡人后方所到之处冒着丝丝白烟,随即化成浓郁白雾借着冷风把大半胡人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