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是小女孩的心头宝?柏寒向来对布娃娃没什么感觉,却也忍不住感叹它的美丽,随后拿出地图,略一思考便决定前往并不算近的“曼陀罗”别墅:那里有座小小的儿童乐园,玩偶堆得像小山,太容易遗漏了。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仙女教母玩偶黑漆漆的眼睛盯紧她的身体,像是深深刻在脑海似的。
眼瞧着人类女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道路远方,墨绿念珠发出的熠熠光辉也看不到了。又过了一小会儿,仙女教母玩偶忽然敏捷地翻了个身。她伸个懒腰,掸掸长裙上的尘土,又把头顶花冠戴正,这才慢条斯理地挥舞魔棒。
当然柏寒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头顶皎洁月光不时从枝叶间隙洒落在路上,她左手火把右手树枝疾步行进,不时检查着树顶或者灌木丛中露出的玩偶视力绝佳真是一项大大优势。
左前方几棵树木之间蔓藤横生,不少黑影挂在上面随着凉风不时摇动,活像暴尸荒野数千年的吊死鬼。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柏寒依然心中别扭,远远站定打量它们:腐蚀半边脸孔的塑胶婴儿(居然有人喜欢这种东西?)、怪异的小红帽布偶、拿着扫帚的女巫或者魔女....
等一下!柏寒注意力被横在树干上的某个玩偶吸引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灰的马鬃和尾巴、翅膀被火光映成金黄色、马蹄是墨绿的是我要找的天马!
于此同时,“西番莲”别墅刚刚迎来三天以来第一位提前归来的乘客。
“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找到天马了吗?”话一出口墨镜就发觉自己是个笨蛋:如果找到了人家还这么冷漠?肯定早就拿出来了啊?现在才凌晨三点,她一定不小心提前出声,今晚就算废了。“赶紧坐下歇会,明天再去。”早有新人殷勤地递上热茶。
别看是即将度过十七场任务的一等座乘客,柏寒平时却没什么架子,也从不为难新人,在蓬莱里人缘好极了。今天的柏寒却很古怪,板着脸一言不发,低着脑袋围着别墅大厅打转。
墨镜自己都替她发愁:得从外头成千上万个玩偶里头找出一只小小天马,想想也知道有多难。他生怕撞到钉子上,没敢继续搭讪,转而低声教训新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回蓬莱你们就知道了!”
毕竟他是拥有守护神的乘客,新人们不敢得罪,只好默不作声。
柏寒突然径直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闷声问:“有没有人跟我走?”
“我靠你们运气真好,柏姐亲自带你们找守护神。”墨镜立时大拍马屁,说起听来的柏寒光辉事迹:“柏姐可足足带过两个人找到守护神了!一个石秋霖,找到一个站在花树底下的美女;一个就是胖哥小兔爷牛B着呢!赶紧的,谁去?”
新人们面面相觑,随之大喜过望:徐海鹰和这个墨镜每次只能带两人外出碰运气,而且说得一清二楚:前三天还敢出门,打从明天开始就老老实实守在这里这场可是鬼门关!
“我去!”“你昨天都去了,还是我走一趟。”“凭什么你们去啊?”新人们一拥而上,外科医生也不想把到手的机会丢了:“要不抽签。”
墨镜鄙夷地白他一眼,朝着自己新收的马仔和妖娆熟女使个眼色:“你俩去,没事多跟柏姐学着点!”
其他新人很不服气,却也不敢得罪他,只好眼睁睁看着马仔和熟女欢天喜地冲出客厅柏寒早已不耐烦地等在院中。
目送三人背影越走越远,站在窗前的墨镜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柏姐走路姿势怎么怪怪的?腿弯和胳膊硬邦邦的像是不会打弯,脚踝着地也难看的很。还有,柏姐手腕上的护身符走的时候还发出令人敬畏的熠熠金光,现在怎么瞧着黄了唧的?
好像哪里有问题?觉得古怪的墨镜想和别人商量商量,回身却见到被自己留在客厅中央的守护神那是上场任务遇到的孤魂野鬼,被自己幸运地带在身边;比起柏姐的大黑狗、梁哥的柳生十一郎和赵哥那个扛着门闩的杨九郎可差得远了....
等等,柏姐的守护神呢?尽管这三天没能召唤出来,在蓬莱的时候墨镜可是见识过柏寒的大黑狗:周身散发耀目银光,仿佛不可撼动的巍峨小山。
既然柏姐今晚已经失败了,为什么不把守护神召唤出来?外面这么危险这可是鬼门关啊!墨镜腿肚子忽然转筋,一个冷冰冰的念头闯进他的脑海:刚才她为什么一直围绕着客厅四周打转?难道想最大限度避开我的守护神?
快回来。他想大声呼喊,牙齿却咯咯打架,怎么也出不了声墨镜自己也不过是个刚刚第二场任务的菜鸟,眼睁睁看着两位欢欢喜喜的新人跟着“柏寒”消失在视野尽头。
第195章 玩偶岛五
2017年11月31日
抓到它之后继续朝前跑, 几十米后朝右边两棵树之间跳出去, 拐个弯直奔“凤仙花”木屋, 从途中回到丁字路口把撤退道路牢牢记熟, 柏寒这才把地图叠好塞进口袋, 又最后瞧了一眼车票。火把尾部被牢牢戳进地面, 她摸摸肩膀上的萤火虫香囊, 双手举起树枝逐一把附近蔓藤上其他玩偶拨拉下去。
一只, 两只....头顶仿佛下起淅淅沥沥的玩偶雨,没多久地面便堆满陈旧破败的公仔娃娃, 情景十分诡异。
三, 二, 一柏寒果断地扬手两枚袖箭射中目标,随即抡起树枝:可真悬哪,原本像块木头的天马陡然扬起双翅朝着夜空飞翔, 刚刚离开树干两米就被缠在袖箭尾部的蛛丝拽了回来, 随即被高高跃起的柏寒抓在手中。
“小田切贡!”“淅嚟嚟~”柏寒和天马同时大叫,随着银光闪闪的大黑狗骤然出现在身旁, 周遭玩偶们也纷纷扭动手脚,姿势怪异地爬起身,灌木丛、道路两侧、远处树顶....越来越多的玩偶冒出头,眼球缓慢转动。
果然抓到它就得开始战斗。柏寒左手抓紧不停尥蹶子的天马,右手利索地往它身上缠绕蛛丝,心里庆幸自己大黑足够震慑敌人,紧接着就被眼前情形惊呆了:
蜂拥而至的玩偶们并没有停留在大黑狗银光之外, 反而一股脑儿朝柏寒猛冲:有的用力推搡她双腿,有的高高跳跃着攻击她眼睛或者心脏,还有的紧紧咬住她鞋子。
这是怎么回事?猝不及防的柏寒被它们合力推了个跟头,倒把被拴在腰间的天马压得直叫,连忙单臂撑住地面跃起。拾起树枝一通横扫,柏寒百忙中发现大黑狗正朝着差点骑着扫帚戳瞎自己眼睛的黑斗篷女巫猛攻:像以往一样,一只和女巫一模一样的恶灵被扯出躯壳,在它利齿间破碎了,树脂身体则僵硬地倒下去再也不动弹了。
咦,没有被其他阴魂占据?也就是说每个玩偶们的灵魂是独一无二的?这场任务倒是与众不同。柏寒顾不上惊奇,一脚把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朝挡在前路的玩偶们蹬过去,按照计划好的路线疾奔。
避开垂耳兔的飞踢、躲开僵尸般走动的芭比娃娃,冷不防一个腐烂的塑胶婴儿抱住她小腿可真恶心,柏寒甩了几下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拔出短剑弯腰把它一挥两段;敌人丝毫没受到影响,脑袋不停啼哭,两只手臂不肯松开。还是冲过来帮忙的大黑狗低头咬住婴儿恶灵,柏寒这才把尸首似的躯壳甩开。
不行,实在太多了,大黑可杀不过来。柏寒不敢耽搁,疾奔几步从两棵树之间越过灌木丛,绕了两个圈才冲回道路。
前方便是“凤仙花”木屋,刚刚把敌人甩远的柏寒松了口气,腰间不停乱踢乱挣的天马冷不防又是“淅嚟嚟”一声,周遭横七竖八的玩偶们像是从睡梦中被喊醒似的齐刷刷扭头瞪着这边。柏寒气得半死,摸了口袋半天也没什么能堵住它的嘴巴,灵机一动把左手念珠按在天马头顶就像滚油泼进冷水,天马惨叫着四蹄乱蹬,很快不动弹了。
糟糕,会不会死了?柏寒顾不上细瞧,左手拔出短剑,脚步不停顺着道路奔跑。迎面一堆花花绿绿的皮球咕噜噜满地乱滚,她不得不放慢速度避免踩到。身后脚步声响,什么没穿衣裳的芭比娃娃、满身泥泞的HELLOKITY、居然有个拖着雪橇的圣诞老人也跟在后头。
柏寒这辈子也不想过圣诞节了,不管什么挡在面前就是一剑;眼瞧着前方就是丁字路口,右腿陡然疼得钻心,沉甸甸迈不开步却是条两米来长的鳄鱼抱枕,平时摆在客厅憨态可掬,此时张开血盆大嘴咬住她不放。
留在后面掩护的大黑狗拖着只章鱼公仔恶灵冲过来撕扯鳄鱼,很快把一条相同形状的恶灵拽出躯壳,三只猛兽魂魄翻滚着浴血搏杀。
得快点跑。柏寒原地打滚避开不知什么玩偶,倒有四、五只胳膊和腿在脸前乱晃,连忙手脚并用爬出几步起身狂奔,数十只玩偶远远追了出去
足足奔出两、三公里,身后才再也没有动静,回头只见来路空荡荡的。它们也有地盘意识吗?还是忌惮我的念珠和大黑?疲惫不堪的柏寒坐在地板喘息,焦急地朝来路张望。还好没多久一只银色大狗便朝着这里奔跑,显然敌人被消灭了。
“大黑,辛苦你了。”眼瞧伙伴银光黯淡不少,柏寒心疼地抱抱它,这才顾得上把天马拎到眼前:它像受了重创,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奇怪,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却完全没有变化,难道它不是我的目标?粉红翅膀草绿马蹄完全没错,再说这三晚我接触不少玩偶,都不像它一样还能朝同伴求救。
先回去再说。柏寒挽起裤腿查看,幸好冬□□裳厚,又贴身穿了防弹衣裤,小腿只留下两排鳄鱼牙洞。
凌晨四点多了。一人一狗不敢耽搁,又点起支火把,脚步不停回到落脚地点。距离“西番莲”别墅还有数十米,柏寒便透过窗户看到三等座墨镜和二等座鹰钩鼻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难道他也抓到目标了?柏寒惊喜地朝门口奔去,守在那里的新人惊叫着“又来了又来了”声音都变调了。
什么又来了?莫名其妙的柏寒带着大黑狗径直进入客厅,却见墨镜和一名队友躲在鹰钩鼻后头,新人们也远远缩在墙角,个个脸色惨白见了鬼似的,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们?”
鹰钩鼻腰间也挂着个哆拉A梦,指指自己的大角岩羊,后者立刻朝着大黑狗冲去,两只同样暗淡许多的守护神彼此嗅嗅,看上去相当融洽。
什么意思?柏寒立刻想起“荒山孤坟”那场任务的情形,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们吓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人冒充我?
答案是肯定的。
负责留守的墨镜又是后悔又怕别人责怪,什么也说不利索,倒是新人首领外科医生还算有条理:“....那个不知什么变得柏姐就这么把我们两个人带走了。”
还有这种事?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尤其是玩偶冒充的柏寒哭笑不得,随之背脊满是冷汗:这个东西是什么?怎么变成我的样子?八成和我近距离接触过。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她皱紧眉头试图找出头绪,“他们走了多久?”
哆哆嗦嗦的墨镜把不对劲的地方说了。柏寒和鹰钩鼻一商量,出门分头寻找。
站在路口四面张望,却哪里有两名新人的踪影?柏寒想不出办法,只好沿着大路,不时吹响铜哨。好在天快亮了,也不用怕被敌人围攻;果然没有天马的求援,视野中的玩偶像白天一样僵直不动。
东方天色逐渐化为鸭蛋青,远处出现两个熟人身影:是周丹宁和胖子,腰间都挂着战利品,各自的守护神银光也黯淡许多。柏寒高兴地迎上前去,路上暗示大黑狗冲到前面,还好守夜人和小兔爷顺利通过考验。
听说有玩偶冒充柏寒闯进落脚地点带走新人,两人震惊之余都责怪留守的三等座乘客太大意了:“新人不懂,他还能不懂?”
柏寒也无话可说,“那个墨镜也刚第二场,都吓懵了。不说他了,哎,你加菲哪里找到的?”
浑身脏兮兮的,围巾都成了泥团,亏了胖子还能分辨出来。他自己也大为得意,口沫横飞地说,“别提了,三天起码碰见百八十个,眼睛都花了。后来我也不管长得什么样,只要是加菲就上手摸,其他都没事,就这个喊得跟喇叭似的。”
换了自己也只好如此,柏寒想。胖子继续吹嘘:“旁边正好是海棠屋,好么,几十号不知道什么玩意就这么堆我一身,里头还有只一人高的大猩猩。要不是小兔爷三下五除二把那个大猩猩鬼魂弄死,我就被它们活活捂死了。”
“够悬乎的,我刚才也是。”柏寒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队友腰间的狐獴《狮子王》里的丁满身上,后者像睡着了似的动也不动。
周丹宁在旁边解释:“一,一直瞎叫唤,我一,一着急,就给了它一下。”显然也被害苦了,又指着车票挠头:“没变啊,不知道怎么办。”
让我们抓这抓那,费了这么大力气抓住干嘛?柏寒一手拎着一个毛绒玩具研究,却实在没什么收获,随意撞在一起一阵耀目血光闪耀,鲜血突然“滴答滴答”从它俩身上不停滴落。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面面相觑,柏寒不敢再碰天马,用树枝拨拉几下,这只毛绒公仔依然毫无反应,鲜血却已经在路面汇聚成小小水潭。
“看,变了!”周丹宁激动地喊,柏寒也连忙看向车票:背面任务要求第二条“独自寻找并捉住”的目标已经变成“老木匠亲手雕刻,蟋蟀和驴子是他的朋友,说谎话时鼻子会变长,幸运地得到仙女青睐”,原先关于天马的描述不知何时消失了。
果然和大家猜测相同:找到一个不算结束,继续下去才行;鼻子会变长?只凭这一句柏寒就断定自己这次的目标是匹诺曹,周丹宁的任务目标也变成了新的。
旁边张大嘴巴的胖子也试探着把自己的加菲猫碰碰天马和丁满,果然又是一阵血光闪耀,他的车票任务也有变化,不由非常失望:这位二等座乘客还以为捉住一只就能过关呢。
朝阳洒下第一束光芒的时候,“西番莲”别墅中的柏寒屏住呼吸,看着男朋友用短剑剖开刚刚被抓住的半兽人手办:看上去它是树脂做的,相当坚硬。
那是什么东西?半兽人胸膛中没有五脏六腑,却躺着两根纤细红润的手指,看着十分诡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梁瑀生也骂了一声,“抓了一晚上,想不到里头藏着这个。”
两根手指被小心翼翼取出,截面还能看到血管骨头,没有僵硬尸斑,像是刚刚从年轻女人身上砍下来似的。
“有歹徒侮辱了她,又把她的尸首斩成很多块”、“尸首不见了,地板上只有大滩血迹”贝拉斯克斯先生的话语陡然浮现在柏寒脑海,她想也不想便说:“是米娅,一定是米娅!”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反应也很迅速:当年惨死的米娅尸首始终没被发现,怕是被这些玩偶占据了。
下一个被解剖的是柏寒抓获的天马,仅仅一小会功夫,这只公仔流出的血迹已经把桌面浸湿了。梁瑀生走到它面前,又和柏寒说“点根烟”这才拎起短剑,旁观新人医生却主动请缨:“梁哥,要不我来,别的不敢说,这个我倒是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