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她满心伤感,依次拥抱着金丝眼镜、葛毅和泰拳好手,想了想又说:“你,别难过了。嗯,只差一场而已,就快搞定了,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满面疲惫的金丝眼镜苦笑着,拍拍她肩膀。“你去,替我和梁瑀生凌耀祖他们问好。给你说的事,也拜托了。”
他早就把自家和心经女子的资料都留给柏寒,柏寒点点头,“嗯,对了,再帮我给小雀斑打个招呼。”
做为唯一没能和大部队撤退的倒霉人士,周丹宁 还需要通过四场任务才能功成身退,此时只能羡慕地依次和四人告别。好在顺利送走几队鬼门关乘客,他“扫把星”的倒霉名声总算扭转不少,又有金丝眼镜、小雀斑等熟人,组队总算不用愁了。
第一次见到雷雪凌耀祖三人回归车厢的时候,柏寒忍不住满心羡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呢?此时此刻,一节孤零零的老式绿皮车厢骤然出现在面前,她反而退了一步,有种近乡情怯的畏惧。
“怎么了?”金丝眼镜弯腰和泰拳好手合力搬起一只紫檀木箱抬进豁然洞开的车门,“上啊!”
对对,我能回家了。柏寒本能地检查车票,确认无误后招手叫来两只小龙,这才敏捷地攀上去。车厢很快被沉重的紫檀木箱堆满了,鹅黄翠绿天蓝标签十分醒目;金丝眼镜几人围在车门旁边,说着告别的话语;远处一位俊美风流的翩翩公子负手而立,正是安倍睛明他用惊奇的目光盯着凭空冒出来的四节车厢,表情又是凝重又是赞叹,大概以为是“蓬莱派”结界之类。
扶着车门探出头去,徒弟正蹲在身旁那节车厢里头低声安慰着哭成个泪人的姜杏,不时拍拍她脑袋;在远些老胡丁一也正和车厢外的人告别。
于是柏寒终于有些真实感了,车门关闭之后还顺手打开个紫檀木箱,揭开鹅黄绸缎又是个小些的木匣,打开却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只是块不起眼的琥珀色矿石。咦,怎么这么香?香的通体舒畅,飘飘欲仙,暖阳阳的懒得去做其他事情。
大概是什么好东西,她随手关上箱盖,并没太在意好东西着实不少了。两只小龙张着翅膀围着两只最大的木箱打转,有点像小鸭子。车怎么还不开呢?今天是圣诞节,回去之后刚好收圣诞礼物:梁哥在外头等着我?老爸老妈也急坏了:我足足一年没回家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柏寒眼圈红了,好在车厢猛地颤动起来。她松了口气,摸出衣袋里的手机按开,插上充电宝前者是她从原始世界带进行尸走肉任务的手机,一直被小心保存在蓬莱家里;后者还是在玩偶岛那场任务充满电的。屏幕亮起来了,虽然没有信号,柏寒依然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从坐着的木箱起身去打开和百福车厢连接那道门突然一阵天昏天暗,她猛然倒在地板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21章 百鬼夜行十八
2017年1月9日
“柏寒, 柏寒!”
有人叫我的名字。柏寒迷迷糊糊地想着,猛然睁开眼睛:一个女生正从上方铺位伸出头来, 朝她晃晃手机:“还十分钟到站, 别睡啦。”
到站?柏寒腾地坐起身, 发觉身上裹着棉被, 脚上穿着鞋子, 背脊硌的要命, 伸手去摸原来是琉璃长刀。周遭像是个车厢, 对面下铺男人已经收拾停当, 行李放在手边,正把脚蹬在床铺上系鞋带;上铺男人站在过道打电话,嗓门很大:“B口还是D口?大声点我听不到啦。”
我这是在哪里?柏寒瞪圆眼睛,拼命整理思路:列车应该把我带回家才对?对了, 车票!她把脖子上的车票拎到眼前:正面只有她的姓名和“原始世界”四个大字,翻转过来, 背面只有个不断变化的倒计时:15小时31分钟01秒。
看看手表, 清晨8点31分,15个半小时之后是夜间十二点啊?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不会再有什么任务了?她一边掏手机, 一边瞥过表盘上的日期1月9日。
等一下, 为什么是1月9日?现在是12月25日啊?圣诞节啊?她脑子发木,呆呆盯着按亮的手机屏幕:右上角4G标志出现了,时间却是2017年1月9日?
广播响彻整节车厢:“游客朋友们,早上好。和谐号T31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达本次旅程的终点站杭州了。请带好您的行李....”
往事历历在目,不知不觉早已刻骨铭心丧尸恶鬼狰狞的面孔、背靠背浴血搏杀的同伴们、青鸾木鸢展开双翼直冲云霄、两只小龙牵着自己和梁哥百福潜入深海、曹铮弥留之际惨白的面孔、烟消云散的小骨头、满面泪痕的百福醉倒在叶菡坟墓前、梁瑀生温暖厚实的怀抱....难道是一场梦?就像那样?
不不不。柏寒一把抓起手机寻找通讯录, 梁瑀生电话占线,百福也居然也占线,她心里发慌,试着给家里一拨倒立刻通了:“喂?”
熟悉的声音令她眼圈立刻红了:“寒寒,下车没有?”
“妈,妈。”柏寒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像个小孩子一样重复着,“妈妈,妈妈。”
那头的妈妈顿时乐了:“多大了都?二十三了,还跟小孩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不就没买着票做了一宿卧铺嘛。快到站了,你爸特意请假开车接你去了,还说要买片儿川葱包烩,真不嫌堵。跟他说赶紧的,我菜都下锅了。”
妈妈做的菜:香喷喷的油爆虾,肉末烧茄子,红烧荷包蛋,糖醋小排,面筋塞肉,还有最拿手的青椒烧牛肉。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听妈妈又说:“全聚德烤鸭给你爸带了?统共就一袋,还得送你大伯,我一口都落不上。稻香村的点心给你外婆,她就爱吃那萨其马,我可瞧不上还是我们知味观的顺口....”
全聚德烤鸭和稻香村点心?第一场行尸走肉任务就被我们吃了啊,我和百福、雷雪王家宇一起吃了好几天。柏寒胡乱应着,心里茫然一片,听妈妈又絮叨几句:“快到站了?行了,把东西都拎好了,哎呦,等着。”
母亲声音消失了,紧接着是吭哧吭哧的动静,母亲笑骂着:“你姐姐回来了,跟你说话呢,啃什么电话线?小黑,小黑!”
一声尖利的狗叫响起来,紧接着是一连串兴奋地汪汪,柏寒脑海里立刻出现一只板凳似的小黑泰迪。母亲喜滋滋拿回电话:“注意点,东西拿好了,大过年的火车站扒手多着呢。”
“今天是几月几号?”电话刚挂断,她立刻抓住上铺女生问。后者奇怪地看着她,“你开玩笑?几月几号都不记得了?穿越了?”紧接着她迷惑地上下打量柏寒,喃喃说:“我记得你昨天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啊?”
那天我穿的什么衣裳?柏寒瞄瞄身上冲锋衣,胡乱应着。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她已经记起这人了,自己进入蓬莱那晚她就睡在上铺,顾忌长胖晚饭只敢吃苹果。再按下梁瑀生电话,依然没能接通。
对面一直打量她的下铺男人突然猛地退到壁板上,简直像位见到老鼠的贵妇人:他脸色发白,哆哆嗦嗦指着柏寒背后列车统一配备的棉被正剧烈蠕动着,像是海上波浪。
啊,是小青小蓝!柏寒立刻坐回床铺,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一个长着鹿角、鲤鱼长须的深蓝小脑袋猛地探出棉被,好奇地用小眼睛东张西望,紧接着另一个青绿脑袋也伸出来,两只翅膀扑腾着。
“啊~~”一声尖叫响起,刚刚回来的上铺男人脑袋磕到铺板上,说话都结巴了:“什么玩意儿?”
“和你有关系么?”柏寒摘下背包打开,哄着两只小龙爬进去系好,顺手把长刀也放在床铺里头。
一位列车员刚好路过,走进来张望,“怎么了?什么事?”
用棉被裹住自己和背包的柏寒大声说:“师傅,刚才有只老鼠跑过去,可大个儿了。”
两个男人显然有不同意见,却被柏寒用刀锋般的目光狠狠瞪着,一时间气滞胆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列车员有点紧张,喃喃说:“怎么到处都有?”又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没事儿没事儿,这靠近餐车,咳,大过年的,别往微博上发啊。”
柏寒用杭州话打招呼:“过年好啊大叔。”
列车员走远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面闪动着“梁瑀生”的名字,简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籁。柏寒心脏砰砰乱跳,立刻接了起来:“梁哥?”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温厚,听起来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打通了,一直占线。小柏,柏寒,我就知道你没事。嗯,快到了?今天是2017年1月9日,你登上蓬莱列车的日子。我们都挺好,一直等着你呢。别着急,是真的,别乱琢磨,见面你就知道了。”
有点结巴,有点语无伦次,倒有点像周丹宁在对面了。柏寒依旧满脑袋浆糊,不过种种胡思乱想慢慢平复,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是梦,不是我的一场梦,梁哥也是真的。
电话像是被什么人抢去了,雷雪兴奋地尖叫着:“小柏~我就知道你没事,一定会出来的,我一直在等你。。”紧接着她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十分伤心。“我一直在想我们遇到的第一场任务,你不是说要带我逛西湖么?我昨天绕着西湖走了个圈子,从断桥走到雷峰塔,走的我脚都疼了。人实在太多了,坐的地方都没有,可把我累死了。离过年还有好多天呢,这回你要带我去吃杭州最好吃的片儿川和猫耳朵,还有西湖醋鱼。喂,你知不知道,我可想死你了。”
第三个说话的是楚妍。她的声音充满抑制不住的惊喜,不停说着“OH MY GOD”柏寒晕乎乎的脑袋立刻有了思路,大声问:“为什么是1月9号?明明是12月份啊?”
“小柏,你听我说。”她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清晰,语速很快:“我们始终停留在登上蓬莱列车那一刻。事实上我们经历的一年时间是在平行空间度过的,在现实世界却只有一瞬间。所有在任务中死去的乘客在现实世界当场死亡,只有通过鬼门关的我们才活了下来,就像你现在一样,回到了登上蓬莱列车那一刻。”
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已经做好当了一年失踪人口准备的柏寒更糊涂了,本能地发问:“不对不对,这样说不通。你一个月以前就回归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一个月以前的我?当时我还在北京啊?”
楚妍的声音充满无奈:“小柏,我根本靠近不了你,梁哥老赵福哥也一样。我无法对任何人提起这一年我在蓬莱的经历,也无法靠近你们接触你们或者给你们打电话,事实上我们被蓬莱隔离了,就像放在两个不同食槽里的小白鼠。”
“这个无形限制只存在于没有通过鬼门关的乘客之间,雷雪凌耀祖出来以后也无法接触我,可等到我通过酆都那场任务,限制解除了,我立刻可以给雷雪打电话,也可以来找她,和她吃饭SHOPPING游览西湖。”她笑了起来,简洁地安抚着:“好了,小柏,见面再细说,很多东西我也在研究,很复杂。总而言之,你就当在睡梦中进入一个叫做蓬莱的地方,经历很多事情,收获很多东西,梦醒了我们都还在。”
任务中死去的人当场就在现实世界死掉了?洪浩曹铮,还有叶菡王家宇?柏寒有点头疼她压根儿没琢磨明白,可电话显然又易手了,说话的却是她没想到的张琳。“小柏,恭喜顺利回归,也恭喜加入蓬莱回归乘客阵营。做好心理准备啊,随后你会很忙,很多人都等着你和福哥呢!”
“哎?”柏寒开心地说:“你们也出来了?特意来接我,哈哈,老刘他们也来了吗?”
“老刘想来等你,被我轰走了,只好去福哥那里了。”她顿了顿,笑嘻嘻地说:“我们分了分队,我们都来等你,老刘凌耀祖他们去等福哥了,谁也不偏心。喏,这次我决定在杭州待到过年,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梁瑀生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冷静多了,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小柏,我们都在杭州站A1口等你,出了检票口就能见到,这边有车,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身边只有随身家伙和背包?小青小蓝别被看到。”
听到这句话,坐在床铺上的柏寒老实不客气地把双腿搭到对面床铺,顿时把其他三人堵在车厢里面。两个男人窃窃私语,上铺女生也受了惊吓似的。
“看见了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车票倒计时看见了,夜里结束的时候东西就都冒出来了,你留在蓬莱那些还有这次任务结束带上车厢的,一件都不少。我提前备好了房子,加一起也装得下。”他哈哈笑着调侃,有种发自内心的快活:“哎,以后真是不愁吃不愁喝了。还有件好事,保证你没想到,猜猜看是什么?和大黑有关。”
和大黑有关?柏寒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就听他又说:“对了,一会儿给你家里打个招呼,我这次在杭州过,东西都准备好了。”
过年呢~柏寒心中甜蜜,问道:“什么东西啊?”
他嘿嘿笑着,“过年怎么也得上你家拜个年,总不能空着手登门啊。”旁边几个女生齐声起哄。
电话挂掉的时候,爸爸手机也打进来了,告诉她自家车停在什么地方,柏寒连忙汇报:我有朋友来接耶。老人家立刻竖起耳朵:男的女的?你那帮师兄弟还是?烤鸭带了吗?
好几条未读微信,张彦发来“我好想你寒儿”,北京宋师兄提醒替他给杭州师兄弟们拜年,后者微信群刷屏了:“什么时候聚啊?”
手指无意中点到晋江APP,里面书架是最新订阅的《回到1999当学霸炒股票》她早把这本忘光了,匆忙一瞥居然还没完结。
对面下铺男人偷偷摸摸举起手机,却被不停回着微信的柏寒一把抓住手腕:“你拍我干嘛?”
他立刻耍赖皮:“谁拍你了?”
柏寒冷笑着打量他,抓过这人手机掂了掂,随手拔出短剑斩成几段。明晃晃的利刃把三人都惊呆了,不由自主朝后退却,她用手掌朝脖子比了比,盯了三人几眼,这才收好短剑,顺手从钱夹里捏出一小叠钞票甩在床铺上,抓起手机碎片大步走出车厢。
“草,什么人啊?”“手上沾过血,你看她那眼神,绝对沾过血。”两个男人低声议论,战战兢兢瞧向外头,上铺女生喃喃说:“她昨晚不这样啊?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百福。拜托,你怎么一直占线?”老胡丁一都联系上了,好不容易拨通电话的柏寒抱怨着,那边比她还委屈:“我草,八百个人一起找我,手机都快没电了。”
我到家了,梁哥百福他们都在,蓬莱家里的宝贝也什么都没少,关键我凭空少了一岁,还是23岁。柏寒轻松地几乎可以飞起来,随着人流排在出站队伍后头,不停大步越过磨磨蹭蹭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