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塔是哪里?柏寒不太熟,不过刚好梁瑀生拎着两大提啤酒和一桶冰块过来,也就没人顾得上这些了。冒着油花的烤全羊上桌被一抢而空,人人称赞赵邯郸不用射箭了,当个大厨多好!唯一话有些少的是新加入梁瑀生队伍的张洪泉,毕竟没和柏寒团队并肩战斗过,难免生疏些,不过喝起酒来也就熟了。五人去五人回对于蓬莱乘客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于是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喝了些冰镇啤酒的柏寒几乎把半人马和九头草丢到九霄云外,不过随后在梁瑀生家里见到他拿出来的两把短剑立刻瞪大眼睛:“这个。。梁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那是两把短剑,剑柄古朴厚重显然是前朝旧物,纤细剑锋如同一泓秋水般明亮动人,剑柄末部各镶着一颗宝石。
“你记不记得,我第二场任务是古修罗战场?”梁瑀生笑道,指指靠在墙边被蓝布包裹着的长刀。“我的柳生十一郎就是在那场任务得到的,同时带回不少家伙。”
他打开房间里靠墙木柜,柏寒立刻被几十把长长短短的刀剑兵器吸引住目光。“这都是,你从古战场里带回来的吗?”
“对,那场任务我和高蓝山在一起,承蒙他帮忙过关,又遇到了十一郎。高蓝山有个观点,每场任务后三天都是蓬莱特意留给乘客们的,什么有用往回带什么,千万别客气。我和老赵都带回一堆家伙,多得是。”
果然,柏寒从柜子里随便拎出一把长刀拔出鞘,刀光雪亮,虚劈几下虎虎生风,拎着就可以上战场真刀实枪干一仗。她把剑放回柜里,转身捧起梁瑀生最初打算给她的短剑细瞧。
她并不算行家,不过毕竟成天舞弄拳脚也颇有眼光,这对剑尾镶着一红一碧宝石的短剑乃是稀世珍宝,十分难得。拔出其中一把四处张望,梁瑀生已经猜到她的想法,随手指着庭院里一把躺椅。柏寒出去拎着短剑随手一劈,剑锋过处躺椅靠背顿时断成两截。
“梁哥,这两把剑太贵重了,你留着吧。”柏寒还剑入鞘,回到房间和另一柄放到一起。“我不能收。”
梁瑀生笑笑,“柏寒,我用长家伙顺手。”他随手拎起自己长刀走出庭院,一刀下去躺椅断成四截。“而且,我还有趁手的。”他顺手拎起放在桌上的纯黑背包给她看,里面也放着两把匕首,都是十分锋利。
“你拿着吧,老赵家里是河北射箭协会的,从小就爱射箭,带着把军刀也就够用。我这么多家伙怎么用的过来?”梁瑀生望着柏寒眼睛,一副不容推辞的模样,“说实在的,一般人也用不了这两把剑,拿着倒是浪费,我看你带着刚好合适。”
见柏寒还是摇头,他想了想,“要不这样,你觉得不合适,你以后得到好东西也别忘了我,不就行了?”
第49章 蓬莱五
2017年3月23日
我可以送他羽毛和其他宝贝。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柏寒脑海里, 令“受之有愧”的想法顿时释然了。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另一把镶着绿宝石的短剑, “真的,能送给我吗?”
“当然。”梁瑀生爽朗地笑着, 露出雪白牙齿。“我一个人用不过来。别人也没你这么好的身手,说实话给出去也不放心, 万一留不住就可惜了。”
两把短剑被并排摆在做旧木桌上,剑鞘是蓝得发黑的鲨鱼皮, 看上去并不起眼,拔出剑鞘房间里却仿佛打了道闪电。“那~我得谢谢你。”柏寒用手指试着冰冷剑锋,毫不意外地发现几乎可以达到传说中“吹毛断发”的境地。
他应了一声,“好好留着,别再弄丢了。”
“它们有名字吗?”柏寒兴奋地发问,开始有种“它们归我了”的真实感。
“十一郎说,这柄叫绯红。”梁瑀生握住镶着红宝石那柄轻轻挥舞, 又指指她手里那柄镶着绿宝石的,“那柄叫松叶。都是日本名字,不过,这两柄剑很特殊,它们是当时的日本剑客家族在唐朝流浪时偶然得到的,口儿相传是古代擅长铸剑的女子大师铸造的,很适合女人防身。”
传说中古代擅长铸剑的女子最有名的莫过于耳熟能详的干将莫邪中的莫邪了--她是欧冶子的女儿, 后者亲手铸造出名动天下的三长两短共五把利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把利剑都是锋利无比,遇到的人都有性命之忧, 所以多了“三长两短”这个说法。不过这五把神兵利器早早下落不明,流传至今的只有“图穷匕见”等传说。
种种神话般的传说距离自己太遥远了,柏寒放到一边,欢喜地把两把短剑握在手里,开始遗憾自己学的拳脚功夫而不是兵刃。“绯红和松叶啊,日本名字,我不喜欢。”她望着梁瑀生,“我给它们改成中国名字好了。”
梁瑀生耸耸肩膀,做个“请便”的姿势。于是她琢磨起来,拎起镶着绿宝石那把细瞧。青翠浓绿中带着勃勃生机,灵机一动:“原来叫松叶,改叫松柏好了,刚好我姓柏。”
至于另一把,绯红倒也不错,海棠般娇媚柔嫩颜色很像柏寒去年年底拿到年终奖才舍得入手的大牌腮红,嗯,胭脂水粉嘛,“海棠不惜胭脂色,这柄叫胭脂好了。”
这个文绉绉的名字把梁瑀生逗得哈哈大笑,惹得柏寒脸颊发热,“怎么,不好听吗?”
“不是。”满脸笑容的梁瑀生连连摇手,大概想着合适的说法。“很好听,嗯 ,只是我没想到。”
“你想的什么?”柏寒有些奇怪,“你觉得我会改成什么名字?”
梁瑀生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还有赵邯郸的喊声。“老梁?生哥,开门。”
院门一开满身酒气的赵邯郸和黎志强便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不认识的乘客,想来是他们朋友。“生哥,老李他们刚回车站,带了一车厢哈密瓜和葡萄干,还请咱们喝新疆马奶酒,走啊,我那儿还有半只羊,喝一宿去。”
黎志强却眼尖,一眼瞧见柏寒,奇道:“小柏?你怎么在梁哥这儿?”
哎?柏寒指指桌子,“我找梁哥拿点东西。梁哥,那我先走了。”
梁瑀生指指那个陌生乘客,介绍道:“这是老李,二等座第九场任务,和我们遇到过两次了。”又把她介绍给对方:“柏寒,三等座第四场任务,遇到过一次,身手很好,是福哥队里的。”
那个老李眼前一亮,满脸结交之意,“沈百福福哥?常听他们提起你们,以后有机会多多关照。晚上有事没,叫着你们队一起吃饭吧,我们不光带了马奶酒,还有烤馕茶砖”
大概他们刚刚这场任务是在草原完成的吧?可惜下午那顿饭柏寒吃得太饱,又服了北方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晚上还约得楚妍,当下把两把短剑收好,“不了,晚上约了朋友,下回吧。梁哥,明天我来找你,我也有些东西送给你。”
梁瑀生爽快应了,和队友几人把她送到路口才挥手告别。今天是任务结束的日子,路上人来人往简直像过节般热闹,能见到不少乘客推着装满东西的推车从青石广场方向返回,相熟的勾肩搭背聊起任务内容,还有不少东张西望的新人跟着老乘客寻找自己的院落。
回到自家门口,柏寒远远看到两个女生正靠在墙上喁喁细语,连忙迎过去:“哎,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和朋友那里拿点东西,你们先去百福那里等我多好。”沈百福和她住的最近。
院门两侧高高悬着火盆,火光晃动把换了休闲装束的楚妍和叶菡映得如同画中人。“无所谓啊,我们也和海哥刚散。对了,小柏你和福哥明天有空没,我们队想和你们一起吃个饭。”
明天除了和雷雪聚聚,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好啊,一会我和百福他们打招呼。”柏寒把手放在纯黑院门上,两扇木门灵巧地打开了。“请进请进,哎,没来得及收拾啊。”
把客人让进房间沙发坐又把短剑收好,柏寒忙着在屋檐下的碳炉烧热水沏茶,楚妍咯咯笑着,“不用那么麻烦,拿瓶水好了。”
柏寒也觉得见外,拎了几瓶苏打水橙汁过来围坐。不等她说话,叶菡便把小心翼翼捧着的一棵鲜花递过来:“小柏,这是楚妍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嗯,我留下一棵,这朵送给你。”
毫无疑问,这棵美丽的鲜花是楚妍从珀伽索斯绿洲中摘下来的,有根有叶生得非常茁壮,一大簇雪白花朵有点像绣球却比绣球花大些,有点像玫瑰又带着浓郁甜美的芳香,像海上雪白浪花令人挪不开目光。
“不用不用,我有好几棵呢。”柏寒连忙指指庭院角落没来得及栽种的几棵鲜花,“明天我就种到庭院里,楚妍送你的,你留着吧。”
叶菡坚定地摇摇头,显然早已下定决心。“对啊,楚妍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可我想把它送给你。请你收下,这是我的心意。”
旁边呷着苏打水的楚妍也郑重地说:“小柏,我们没和你客气,谢谢你救了我们,而且我看得出你确实喜欢这些。”说着她从肩上背包里取出被手帕小心包裹的两根雪白羽毛和一小袋彩色鹅卵石,以及一个小小瓷瓶,大概盛着希波克里尼泉水。“没有你,我们就回不来了。”
“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到达珀伽索斯的绿洲,即使它带我过去了,我也一定拿不到它的羽翼和这些花儿,顶多捡些石头。”柏寒也郑重其事地望着楚妍,又看看叶菡,把桌面物品推回她们面前。“我的意思是,我在这场任务里已经得到很多,两条蛇也跟我回来了。我们已经分配好了,干嘛还这么麻烦?”
混血女生认真盯着她,确定不是客气话之后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感激,没有再坚持自己的建议;而叶菡带着些小心翼翼问:“小柏,昨天,昨天咬到福哥手的那两只蛇,它们被你带回来,现在在哪里?”
看起来她挺怕它们的。柏寒拉开外衣拉锁,对着口袋喊:“出来吧!”
首先钻出来的是绿蛇,鲜红信子吞吐着,慢慢顺着衣服爬到柏寒胳膊上,紧跟着蓝蛇也跟着爬出口袋,非常迅速地溜到三人之间的茶几上,径直攀上那棵枝叶茂盛的鲜花。
几乎同时叶菡像被蜜蜂蛰到一样几步躲到房间门口,楚妍也下意识绷直身体,尽量离它们远些。柏寒开始也很是畏惧,不过被它们从半人马手中救回来非常感激,觉得它们顺眼多了。“其实挺乖的,它们好像能听懂我的话呢。”
楚妍干咳一声,“小柏,其实我找你还有重要的事。我也打算把羽毛分给海哥他们,鲜花计划种在庭院里,那些石头不知道有什么用,只好先留着。”她下意识把声音放得很低,仿佛这里还有别人似的。
“至于希波克里尼泉水,小柏,我建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聪明女生的神色从未这么紧张过,带着些对未来的畏惧,“这种泉水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我也从来没想过能带出珀伽索斯的领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挽回垂死之人的生命,简直比哈利波特的魔法还要神奇,我们却只有这么一点点。”
“如果知道的人多了,都会来找我们要,或者拿东西交换。在蓬莱还好,我们的家是被蓬莱规则庇护着的,没人能伤害我们或者强迫我们交出泉水;换到任务世界,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没人相信我们其实只有一小瓶,只会认为我们不够大方不愿分享。如果别人受了重伤或者任务需要保全的人物收到生命威胁,而我们拿不出来或者不想拿出来,那些强硬的一等座二等座乘客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我们,换言之我们会有大麻烦。”
“中国有句老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柏,你一定要小心。”
尽管几天来隐隐想到这些,柏寒依旧被她直截了当的话语震慑住了;郑泽坤两人和几位新人已经猜到她和楚妍没被九头草迷倒的关键之处,消息不流传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一个小时后柏寒和几位队友提起来的时候便相对保守一些。把堆在桌子中间四根银白如雪的羽毛分给大家,她又指指庭院角落的鲜花,把珀伽索斯绿洲的故事讲了一遍:“我和楚妍都捡了些羽毛,还摘了几朵花捡了些石头。临走的时候,珀伽索斯朝着我们打了喷嚏,也许因为这个,那个九头草对我们没有用。”
洪浩把羽毛对着亮光仔细打量,嘟囔着“够牛B的,这看着就是好东西。”
周锦阳也赞成,随手像摇扇子般扇动几下立刻惊喜地喊:“哎?跟海风一样,还是凉风。”
“多新鲜啊,不就是圣斗士星矢里头那个天马星座么?”曹铮显然是个看漫画的,语气满是憧憬。“我怎么没见着天么呢?不错不错,我留着了。”
沈百福也摇着羽毛,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你那两条蛇呢?我得小心点,别再给我一口。”柏寒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他压根没提起泉水的事。
叶菡送给她的白花被拿出庭院和另外几棵暂时放在一起,准备明天阳光明亮种在墙角;两条小蛇立刻跟了过去,喜欢雨水又喜欢花,感觉好奇怪。
洪浩几人听说是“美杜莎留下来的”一起围了过去,柏寒觉得很像在动物园参观爬行动物馆的游客。几人大呼小叫谁也不敢逗弄,小蛇旁若无人盘踞在花朵上相当惬意。
凌耀祖雷雪是夜间十点的任务,柏寒把楚妍第二天相约的事情说了,几人聊得高兴索性去广场散步,顺便接站。列车像平时一般准时出现在青石广场上,车门一开雷雪跳了下来,看见柏寒便是个大大拥抱,眼圈却是红的;旁边车厢王家伟也跳下车,闷头忙着搬东西,脸色也不怎么好,柏寒立刻明白怕是出事了。
再看隔壁车厢,凌耀祖和杜老师都在忙碌地搬着东西,唯独不见健身教练的身影。想起刚上列车时自己和沈百福没头苍蝇般乱转,还是他和王家伟把两人带到众人面前的往事,柏寒心中沉重,默默接过雷雪从车厢递下来的大箱面包和瓶装水。
对于失去同生共死兄弟的人来说,欢声笑语是很残酷的事情。几个男人沉默着把堆在青石地板上的大堆东西分批往家里搬,两个女生留在车站看着没来得及搬走的物品。
等待他们回来的间隙,雷雪低声讲述任务经过,却不愿细谈失去同伴的详情,用纸巾不停擦着泪水。后者拍拍她叹了口气,“那你早点回去歇了,明天我找你去,我这次在任务里得到不少好东西,还给你留着呢。”
雷雪勉强给她一个含着泪水的笑容,把头轻轻靠在柏寒肩膀。第二天上午见到珀伽索斯羽毛的时候,这个女生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天啊,小柏,太漂亮了,真的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