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口中的人体组织被检验出是大儿子腿部的一小块皮肉,大约是两人争执的时候,老太太摔倒从大儿子腿上咬下来的。
最终大儿子因为故意杀人罪被提起了公诉,并被剥夺了遗产继承权。那位小女儿却也开心不到哪里去,母亲死了,还是哥哥杀的,她在这种情况下继承了全部的遗产,这些财产上流淌着至亲的血。
据说大儿子那逃跑许久的妻子闻讯竟突然出现了,抱着小孩过来企图打感情牌,要求小女儿分点钱给她,人性的丑恶在金钱面前表露无遗。
这些都是赵恒在聊天时候说给他们听的。邵薇现在和赵恒的关系没什么进展,顶多算是个说得上话的同事。刑警队的上下班时间一向不固定,应该说任何时间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上班时间。
所以邵薇还没有想到特别好的办法去进一步接近赵恒,当然变异的性格也是一大阻碍。
邵薇决定不要着急,来日方长。
等到下班的时候,邵薇三人没有能够去那家味道超好的卤鹅饭店。
刑警队那边来了消息,那个失踪的八岁女孩尸体被巡视生态园的工人发现了。
第二十八章
下午接近傍晚时分, 最后一批前来采葡萄的游客们相继离开了生态园,虽然管理人员一再告知游客们要将制造的垃圾带走, 但仍然有不少的人并不自觉,随手就将矿泉水瓶子以及各种小零食的袋子扔在地上。
明天一大早就有一批预约前来采摘葡萄的亲子团, 所以尽管天气还很热,生态园的女工也必须进去里面将垃圾捡拾干净,乱扔的葡萄皮也要打扫掉,否则会招致大量蚂蚁和虫蝇,影响下一批游客的游玩观感。
女工顶着仍然炽热的阳光,头戴草帽拎着草筐进去捡拾垃圾, 家养的黄色小土狗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还好这次的游客都比较自觉,就只有两个矿泉水瓶子,葡萄皮也没有扔到地上, 将小半区域捡拾之后,女工向远处眺望,感觉应该没什么垃圾, 就想要偷懒回去, 太阳晒得她头晕。
她顺手摘了颗一元硬币大小的葡萄,剥了皮塞到嘴里, 葡萄被太阳晒得发烫, 里面紫色果汁流到舌头上都是热的。
“汪汪汪!”
身后的小狗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前面值夜班的工棚附近,有一大圈褐色葡萄藤缠绕的地方, 狂吠起来。
“叫什么叫!阿黄, 快回来!”女工喊了一声, 招呼小狗回来。
小狗呜呜叫着迈着小短腿又回到她的脚边转悠,用牙咬着向旁边拽。
女工被晒得浑身汗,心情不耐,踢了不听话的狗一脚,“小畜生!”不理睬它,拎着筐子往回走。
“汪呜汪呜汪呜!”土狗叫得声音和往常不同,女工心里一凛,停了下来。
“待会就给你吃!”她以为狗是饿了,平时只要这么说,狗就会停止吠叫,结果这天吠叫得却更厉害了。
然后狗又朝后面跑了一圈,再次窜回到女工的脚下。
女主嘀嘀咕咕地很不高兴地跟着狗朝后面走,心里决定今天晚上要把狗饿一顿,让它乱叫。
土狗来到一簇密密麻麻围起的葡萄藤前面,那葡萄藤好像比周围的要松散一些,被扒拉出一个小洞,像是怪物张着狰狞的嘴。土狗钻进小洞,用爪子把那藤蔓刨得更开了些。
当它把脑袋伸出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只小小的粉红色凉鞋。
“一只小孩鞋!等有人来找的时候再还给人家。”女工用袖子抹了一把汗,嘴里念叨。不过她也知道,一般人家也不会专门回来找这只鞋,路费还不够呢,虽然这么想她还是从土狗嘴里把鞋子拽了下来。
结果土狗来劲了,又把头探进那藤蔓洞里,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个东西。
女工定睛一看,这次是一个小孩的帽子,粉红色的小猫款式。她心里有些不得劲,那狗还把头伸进去扒拉,她索性也蹲下,朝里面望过去。
里面赫然躺着个半光着的小孩身体,粉色的裙子被撩起盖住了脸,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身下有大滩干涸的暗色血迹。
女工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手里的筐子火钳全部掉到了地上,她后退着沿来时的路线狂奔,土狗受她影响,也吓得摔了一跤,狂叫着跟在她身后。
派出所接警后,判断孩子已经死亡,马上联络刑警队,邵薇的法医部门也接到通知,前往现场调查。
她到达现场的时候,赵恒他们也已经在现场勘查,他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
平和的县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杀死孩童的恶性案件。
凶手是如此的残忍没有人性,让赵恒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而根据之前失踪女孩家属提供的资料以及照片,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死去的女孩就是之前失踪的八岁女孩。
失踪女孩的家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邵薇马上启动“情绪剥夺”程序,面对孩童的尸体,她不确定自己能够一直保持镇定。她开始进行初步的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
女孩躺在一大片葡萄藤的中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体征。她穿一件粉色带花边的连衣裙,裙子被撩起盖住头,内裤被撕碎,性侵痕迹明显,身下的鲜血把周围的藤蔓都染红了,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鞋。她掀开盖住脸部的裙子,发现女孩脸部肿胀,脖颈的部分有明显的扼痕。
这是一起手段极其残忍的杀人案,而且幼女在死亡之前遭受了严重的性侵犯。
“这是我见过的年纪最小的受害者,而且手段这么残忍。”赵恒鼻子发酸,和邵薇核对现场的相关讯息。
邵薇面无表情地进行检查,进入“情绪剥夺”程序之后,她几乎处于一种完全没有情绪变化的感觉之中。
小董苍白着脸在一边拍照。
“凶手在现场停留不超过半小时,孩子是仰面朝上,身上的尸斑遍布在背部、腰部和臀部,她应该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扼死,后脑有撞击痕迹,应该是在死后,所以出血不多,而尸斑一般出现在死后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内。从脸部肿胀的程度还有尸斑状态,显示案件起码发生已经有四个小时。”邵薇仔细检查女孩的尸身,做出极为专业的判断。
“我一定要将凶手抓住,”赵恒的右手扣住一边的葡萄架,力度有些大,葡萄架都开始摇晃,“我到附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证据。”
邵薇轻轻点头,继续招呼小董记录线索,收集物证。
“夏姐,我不太舒服,能不能让我……”小董拍完照片后,转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乌拉乌拉地呕吐起来。
“真是没用,这样你还做法医呢!”大李揶揄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你来干嘛?”小董用袖子擦完嘴,没好气地问道。
“找受害者家属问话。对了,你过来一下。”大李拽着小董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
“干什么,我还有正事要做。”小董又干呕了两声。
“什么正事?在犯罪现场呕吐留下你自己的证据检材?”大李撇撇嘴,然后又靠近他的耳边,“喂,你有没有觉得邪门?夏法医来了没多久,就有这种恐怖的命案,简直就跟死神来了一样。”
“什么死神来了!我、我也才来了半年啊,比夏法医早不了多少!你这人真烦!”小董推开大李,把那袋呕吐物塞到他手里,“帮我扔了,李主任!”说完就撒腿跑了。
“小混蛋!”大李冲他背影呸了一声,捏着鼻子把那袋子扔到盛垃圾的竹筐里。
不久后,接到通知的女童家人认出这具尸体就是之前报案失踪的女童小玲。孩子的妈妈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哭得险些窒息。孩子穿的裙子是前一天刚买的,今天是她第一次穿。
赵恒上前和受害女童的家属进行沟通,尽管他们现在无比悲痛,但按照程序,即使是受害者家属,也必须进行一番调查。
根据小玲妈妈的说法,她和小玲并非居住在县城,而是在省城,这两天只是回来看看乡下生病的亲戚,顺便带孩子来玩。
“孩子一向喜欢乱跑出去玩,但是这里不熟悉,我没有准许她乱跑。她答应我就在周围玩的,所以吃完饭,我就让她自己在附近玩了。但是我在那边剥毛豆,剥完她就不见了。”小玲母亲哭着说道。
女童的尸体被运回了法医实验室。邵薇和赵恒一起在周围勘测,准备将附近这一片都走一遍,力求对凶案发生的现场做一个细致的描绘。
“情绪剥夺”的程序退出,邵薇又无奈地加载了“杠精”程式。
生态园并不特别大,主要种植的就是葡萄,各种品种的葡萄成熟季节大约相差一两个月,夏黑是目前主要成熟的品种。味甜多汁,而且无核的夏黑非常受孩子们和家长们的欢迎。
这家小生态园也趁机招揽生意,补贴损失,毕竟今年的葡萄大丰收,单纯卖葡萄实在没有什么生意。
葡萄园周围虽然围了一圈的围墙,但是比较低矮,成年人只要借助砖头什么的就能翻越过去,现场采集到三组血脚印,鞋码在43码左右,同时在西北的围墙附近也采集到一组,所以可以肯定凶手是翻墙过来的。
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女工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但是这里的土狗倒是对来往的警察们十分感兴趣,邵薇和赵恒出来的时候,它甚至边摇尾巴边跟在两人的身后。
“这只蠢狗是怎么回事?”邵薇对狗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一只丑不拉几的狗跟着总是有几分不爽,兼且这只狗还张着嘴,滴着口水,“被狗咬伤的话算工伤吗?”
“算!上次我们有队员被村民放狗给咬伤了,就报销了。不过只报销狂犬病疫苗,免疫球蛋白的话不在医保范围内。”赵恒无奈地说道,他对着丑丑的土狗做出驱赶的姿势。
土狗看到他过来,以为赵恒要踢它,跐溜一转身灵活地钻入了围墙旁边,消失了。
“咦,那只狗呢?瞬移了?”邵薇看到那狗一眨眼就不见了,觉得奇怪,轻轻拨开狗消失地方的那一丛野草。
一个不规则多边形的土洞显露出来。
“有一个狗洞。”赵恒上前仔细观察,他认真地捋开野草,竟然在狗洞的旁边捡到了一个粉色kitty猫的发夹。
邵薇观察了一下狗洞的大小。
“凶手会不会也是从这里钻进去的?”邵薇站在狗洞前面比划。
“我不知道凶手是不是从这里进去的,但是小女孩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赵恒将发夹小心地放入物证袋里。
“不如你试试呢,我看过脚印了,凶手的身高应该和你差不多,你试试能不能进去。”邵薇不怀好意地指着那不算特别大的狗洞。
赵恒站在洞的旁边,似笑非笑,将检材袋放入口袋,“你不如先爬进去看看,如果你能爬进去,我再试试。”
“不要,脏死了。”邵薇继续朝前走,“你怎么能让我这样的淑女钻狗洞,不觉得很失礼吗?”
“同样的话是你先说的。”赵恒对于她的反应觉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为什么那只狗会跟着你吗,唔,可能是气味亲切?”邵薇把头伸过去,在赵恒的肩膀附近做出嗅闻的动作,“你的衣服是不是都不洗,光挂在那里挂两天,然后过一天继续穿?那种腌咸菜的陈年老卤,不小心发酵过头,洒在衣服上就是这种味道。”
“……那么请夏法医离我远一点。”赵恒揪住衣领,自己也闻了一下味道,明明洗得很干净了,她是什么狗鼻子。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邵薇用食指和拇指扶住下巴,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哎呀,刚刚小董是不是闻到你衣服上的味道所以吐了?”
喂喂,够了啊!别以为我不会生气!
赵恒赶紧转移话题,“你对凶手有什么看法?听小董说你大学时候还辅修过心理学。”
“这方面你不是应该更专业吗,犯罪心理学应该比一般的心理学更有能派上用场,面对这些应该被粉碎机搅碎之后拿去肥田的人渣,你应该了解得更多不是吗。”邵薇颔首,拨开眼前半人高的杂草。
“你很生气?”赵恒扯了一根草,在手上慢慢撕开,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你难道不生气,我看你差点把搭葡萄架的支架都给掰断了。还是你想说你手心的伤是不小心被草扎伤了?”邵薇语带讽刺,也扯了根草,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那我们俩算是有志一同了。我们先把这附近都走一遍,我要看看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案,然后再分析他的心理。毕竟一般人是没法理解变态心里想得是什么的。”赵恒扔掉手里的碎草。
“我又不是刑警队的,为什么要陪你调查周边情况?”邵薇抬起下巴,轻哼一声,把手里的碎草向赵恒那边抛。
“你的编制在县公安局,你首先是一个警察,然后才是一个法医。”赵恒拍拍前襟掉落的碎草,“走。”
第二十九章
生态园的西北有一大片麦田, 已经基本泛黄,麦浪随风阵阵起伏。麦田的中间有一条小型河流,只是目前呈现半干涸状态,只能算是一条沟渠。沟渠里坑坑洼洼的都是烂乎乎的泥巴, 只有小部分还残存了一些水。
沟渠的旁边是一条水泥铺的小路,据赵恒说,这是新近铺起来的路, 由县城的那家生产机床的大企业赞助的。因为运送机床的大货车经常经过这里, 一下雨就泥泞不堪,吃重的车一摇晃,固定好的机床会晃动,有可能损坏里面的部件。
这条小路和县城的主要两条通往中心街的路相连, 而通过中心街一直向前, 就可以到达县城的边界处——也就是案发地点生态园。
县城非常小, 人们多数沾亲带故,不过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们对小玲并不熟悉, 因为她的母亲很少带她来这里。这次是由于她的二哥罹患肾病, 比较严重,她才抽空过来看看的。
这起恶性案件给当地的群众带来了极度的震惊和惶恐。原本多数在家门口跑来跑去的孩子们,都被家人勒令只准在家里玩。出门的时候,必定有家人跟着, 不肯再让他们落单。
刑警队的队员找到了一个目击者, 门口小卖部的大爷, 小玲到他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喝完后把帽子落下了,他还追上去把帽子还给了小玲。
不过他只看到了小玲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朝生态园的方向跑,因为来这里的游客很多,他以为是哪个游客的孩子。毕竟小县城七八岁到处跑的孩子很多,他也没在意有没有大人带着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