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依依不舍地盯着那袋小脆，还是把袋子递给邵薇。
邵薇接过那袋零食，从锯齿处将那袋零食撕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刚好一次可以掉出两个小脆。她又将零食袋子递还给小雨。
“只能吃这一小袋哦。”是对小雨，也是对赵恒说。这样赵恒应该不会再拿出零食，小雨吃完这袋再要的时候，就可以拒绝她。
小雨心里惦记手上的小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赵恒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变得和缓，唇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
“之前你们画廊的展览，我也有去看。”
“你也有来，我倒是没有看到你。”之前展览之前，画廊有发邀请函给赵恒。邵薇也确实有关注赵恒会不会来，但并没有看见他。
“我来的时候，刚好你不在。不过你的画我都有看。”
“主题是珍惜，我不知道我拿出去的画符不符合主题。”
“三个人的主题都是珍惜？”赵恒眉皱了皱，车厢里只有小雨吃小脆时候嘎嘣嘎嘣的声音。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那组小狗的照片……”
“小狗？”邵薇回忆起来，秦枫的照片题材好像没有小狗。
“小狗被从泥地里救起来的照片，那一组。”赵恒提醒。
邵薇记起来，那组是刘宇洋的作品，讲述他从一处泥地里救出一只陷进去出不来的小狗。以小狗为主角，他做了两组作品，一组是用卷纸拼贴的小狗，还有就是这一组拯救泥地小狗。
“这有什么不对劲吗？”邵薇对这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总觉得，小狗像是被故意扔进去，制造出这样被救的契机，最后拍摄下来。”
赵恒的话进入邵薇的耳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以前曾经听说过有摄影记者为了拍摄好的新闻照片，故意造假。但刘宇洋并不是记者，他甚至不懂怎样去网上宣传，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没有具体证据的事情，最好不要乱说。那样对作者太失礼了。”邵薇也回忆不起那组小狗具体是什么模样，所以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
“抱歉，我不是很会说话。”赵恒马上就道歉。
“那只是你作为观众的阅后感而已。不过，如果你敢那样评判我的画，说不定我会气得揍人的。”邵薇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
“妈妈，我想喝水。”小雨已经吃完了小脆，在舔手指上的佐料。
“小雨，不要舔佐料，来擦手。”邵薇寻出湿巾，抽出一张，把小雨油腻的手指擦干净。
“放在这里就行。”赵恒从车座旁边拉出一个暗盒，示意邵薇将用过的湿巾扔进去。
“谢谢。”邵薇道谢，从小雨的背包里找出她的小猪佩奇水杯。
“你不需要说谢谢。”赵恒说完，就抿住嘴唇，像是懊恼自己说出这句话。
邵薇倒是不在意，“是要谢的，要不然我和小雨就要淋雨等出租车了，也不一定能等到。”
赵恒沉默半晌，嘴唇蠕动，半晌才开口。
“最近注意安全。”
“你也看到新闻了？”
“嗯，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和小雨有点像，我有点担心。”
邵薇沉默片刻，如果他知道那小女孩是和他一起展览的摄影师的小孩，会不会更惊讶。
“上次展览，一共有三个人。”她说道。
赵恒露出一副“你怎么突然转换话题”的表情。
“其中有一个摄影师，不是小狗的那个，是另外一个，作品里有小女孩和猕猴的，名字叫秦枫。”
“他怎么了？”赵恒表情有些困惑。
“他后来在家遇害，他女儿失踪了。新闻里的，就是他的女儿。”邵薇边说边窥伺他的表情。两次的巧合姑且不论，他的表现也未免太过积极，让邵薇不得不怀疑。
赵恒听完邵薇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怎么变化。邵薇马上就得出结论，这家伙早就知道了。
“从明天起，我送你们上学。”赵恒的话不是问句，而是像下定决心似的，做出最后的决定。
邵薇也没法把心里的疑问在此时问出来，小雨在旁边，许多话无法说出来，只能等以后再询问。对于赵恒的话，她只是轻轻地“嗯”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到了别墅后，邵薇下车，和赵恒告别。
赵恒要她留下他的号码。
“明天我来接你们。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他又强调一遍才离开。
回到别墅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许多不认识的面孔，邵薇吃了一惊。
帮佣富婶将邵薇拉到一边，她战战兢兢，表情惊惶：“于小姐车祸受重伤，现在医院抢救，这些是她的亲戚。”
邵薇惊诧，于美生从未谈起过她的亲戚们，只说她父母都不在了，此时为何突然冒出许多亲戚。
“她是谁？”一个身材胖胖的女人指着邵薇和小雨。
“是美生画廊的画家。”另一个帮佣回答她。
“哦，寄住的。”胖女人哼一声，她逡巡别墅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这里是她的家。
“到时候把这里打通，看起来更宽阔。”她指着一处装饰名画的墙壁。
邵薇站在门口没有动。
不知道于美生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向富婶询问于美生在哪家医院后，就抱起小雨，“小雨，我们要去医院看看你于阿姨怎么样了。”
司机不在，邵薇带小雨也不敢单独出去，只得掏出手机，拨打赵恒电话，或许他还没走远。
不一会儿，赵恒就到了。
“于美生出了车祸，我要去城市第一中心医院去看看。”
赵恒二话不说，载上她们两人，驱车前往城市第一中心医院。
第七十一章
来到医院, 邵薇在导医台询问后才知道, 于美生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她又找到主治医生。
“医生, 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已经给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他们也已经签过字。目前还在观察。”医生是个四十多岁中年人, 他一边翻开记录一边说道。
“妈妈, 于阿姨睡着了吗？为什么好多管子插在她身上？”小雨趴在隔离玻璃上向里面张望。
“于阿姨生病了，现在正在治病。”邵薇将小雨揽在怀里，轻声说。
那堆亲戚已经登堂入室，跑到于美生的别墅大放厥词了，邵薇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她什么时候病好, 她说带我去吃炸鸡呢！”小雨挣脱她的怀抱, 又趴在玻璃上。
“应该很快就会好了。”赵恒忍不住走上前说道，他和邵薇视线相交，然后又分开。
“我会关注她的病情。”赵恒看到邵薇黯然的模样，这次在她旁边轻声说道。
“谢谢。”邵薇低下头，无论如何孩子不能出事，她自己也不能出事, 要不然这次的任务就无法完成, 别墅那边闲杂人等太多, 也并不安全。
她复又抬起头, “赵先生，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安保比较好的公寓？”
当天晚上, 邵薇就从于美生别墅里搬出来, 住进赵恒介绍的公寓。
虽然她坚持支付房租, 但赵恒收取的费用一看就只是象征性的，邵薇也没有坚持到底，她必须要真正摆脱的目前的困境。
暂时的安全，不代表一劳永逸，小雨面临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另外一点就是，她因为和赵恒近距离接触，所以得到他的头发，如果和小雨的DNA对比，那么应该能得到他们是否亲生父女的信息，不过赵恒似乎一直对他们的动向比较关注，她贸然拿去做亲子鉴定，说不定会被他发现。
公寓是做成挑高的那种，空间感非常强烈，用木头和铁艺搭建的阁楼，上去之后有单独的空间，下来的方向竟然设计了一个滑梯，这也成为小雨喜欢的玩具。
那天晚上，她上上下下不知道爬了多少次，直到浑身是汗疲惫不堪。
公寓并不大，两个房间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到了晚上，小雨或许是到了新地方，有些怯意，一直缠着邵薇要和她睡。
早晨的时候，小雨醒得比邵薇早。起床后，冰箱空空如也，邵薇正在头疼要和小雨吃什么早餐。
结果门铃就响了。邵薇透过猫眼，看到外面是赵恒。
“我准备带你们一起去吃早餐。”他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一问之下，邵薇才知道，他竟然就住在他们的对门。
“因为不喜欢有讨厌的人住在附近，所以就把这一层三套的公寓都买下来了。”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真是有钱人。
送小雨去幼儿园后，赵恒又送邵薇去画廊。
“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重新找一个画廊？”
邵薇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她对于美生还抱有希冀，希望她的病情可以奇迹般地恢复，那样她就可以不用换东家。
赵恒似乎看出她的想法。
“于美生的头部受伤比较严重，蛛网膜下出血，颅骨骨折，即使醒来也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最好的结果就是植物人。”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邵薇觉得奇怪。
赵恒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按照一般的亲缘关系来说，于美生算是我的表姐。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虽然她们的关系不怎么好。”
邵薇这次真的是相当吃惊，两人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直接脑补一出豪门狗血剧情。
“我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她小声嘀咕。
“是我让她不要说的。”赵恒脱口而出，说完他又捂住嘴，一副后悔的模样。
“为什么不要说？”
赵恒没有回答邵薇的问题，而是直接强行转换话题：“小雨要不要换幼儿园，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私立园，设施和师资设备都是一流的。”
邵薇想到在之前去幼儿园的那条路上，小雨险些被抢走，说不定换一个幼儿园也好。
“等她回来的话，我问问她。”
美生画廊最近一直闭门不开，只要于美生无法恢复，美生画廊基本就算是关门了。
邵薇到于美生闺蜜的美容院拜访，于美生闺蜜最近气色极好，容光焕发，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打针打出来的效果，而是因为心情舒畅，所以才会有如此形容。
“美生的遭遇让我很心痛，我最好的朋友竟然遇到这种事情。”她脸色红润，面容带着哀伤，但眼神却不敢和邵薇对视。
她养尊处优的嫩白手指上戴了好几个戒指，她从前并不喜欢将戒指戴在手上。比起戒指，她更喜欢花样繁复的手链之类的。
那三个戒指都像是手作的，美丽但是粗糙，上面的大块宝石不知道真假。其中一个是银丝扭曲成一个圆环，邵薇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妆容精致穿戴没有一件凡品的女人竟然戴了这么粗糙的戒指，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看邵薇注意到她的戒指，于美生闺蜜下意识地用另外一只手遮挡。
两人没有说说多少话，邵薇就被打发离开。
重新打开画廊门，邵薇继续在画廊画画。
然而她的精神总是不能集中，这幅画也是画给赵恒的四季中的一幅——秋季。她一遍一遍地调和颜料，却总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颜色。
就这样几乎整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直到她接到那个电话。
“有犯人交代事情了？想请我过来帮忙，好的，我马上就过来。”
邵薇看下手机，现在是早上十一点，小雨要到下午四点才放学，她到派出所去一趟，出来还可以吃个午餐。
和她接洽的还是那位之前见过的中年男警官。
“大画家来了。”他像是见到多年没见的朋友似的，带着揶揄的口吻打招呼。
那位年轻的警察不在，可能是出去执勤了。
“有犯人肯说话了？他们有没有说是谁要绑架我女儿？”邵薇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他们也不知道是谁要求绑架的，对方是匿名。”警官看起来并不打算和邵薇说很多。
“那犯人有什么特征呢，说不定我认识呢？”邵薇追问。
警官没有回答邵薇的问题，他只是找出一张照片给邵薇看。
“这是你女儿吗？”他指着屏幕上的小女孩照片。
那上面是一个大约三岁的女孩，笑得眼睛眯起，但是并没有看向镜头，两只手在下巴的位置张开，摆出开花的姿势，她穿一件的粉红和白色相间的蕾丝连衣裙，白色及膝袜，以及一双同样是粉色的小猪佩奇凉鞋。
照片的角度比较奇怪，不像是正常拍摄的，倒像是偷拍的。
“是的，这是怎么回事？这照片你从哪里找到的？”林佳月的记忆里，没有给孩子拍摄过这样的照片，但这件连衣裙和凉鞋，确实是林佳月买的。
警官只是把这照片给邵薇看，也没有告诉她什么和案件有关的信息，就让她离开了。
离开后，邵薇拨通了年轻警察的电话，对方马上就接听了。
邵薇询问真正幕后犯人的时候，对方沉默片刻才问道：“你知道暗网吗？”
暗网？
她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她只知道，那些是无法被引擎到，存储在网络数据库里、需要通过动态网页技术访问的网站。
“在整个互联网世界，96%的网站都是暗网，提供各种不可告人的地下交易。”
“你的意思是小雨可能是被地下交易的人看上了？”
“我们目前还在调查。”
邵薇觉得浑身都要冒冷汗，有人专门拿了小雨的照片，想要绑架她。
然后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