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低头看看怀里的萧修谨,再看看温静则,情不自禁的噗呲一笑:“你们娘俩就可劲儿起欺负朕吧!”他说完,扭头叫乳母进来接过萧修谨,自己就站在床前更衣。
等他洗漱穿戴好了,正准备和小丫头打声招呼再走,却发觉温静则已经沉沉睡过去。
萧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他的小丫头真累的不轻了…………
“圣上,时辰到了。”曹裴从外头迎到门前。萧玦颔首,走上龙撵低头问他:“昨日叫你去查的事情如何?”
“回圣上的话,昨儿夜里夏耘送来一封密信,还在奴才这儿揣着。”曹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平整整的信封双手呈上前:“另外交去慎刑司审的婆子死了,不过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奴才。”
萧玦接过信已经展开来仔细看了。夏耘是血滴子的首领,办事向来效率极快。他捏着信纸的手隐隐做颤,额角青筋一根一根爆出,曹裴心里一紧,屏住呼吸,瞬时住了口也不敢往下说。
“接着讲!”萧玦捏着信纸的手垂下落回身侧,目光凉薄毫无温度的直视前方。
曹裴一个激灵,咽了几口唾沫继续道:“那太监是个禁不住酷刑的,很快就招了。”他结结巴巴的顿住,正欲大着胆子说下去,却听见上首传来萧玦的声音:“是受皇后指使?”
话虽是疑问,但语气之间却毋庸置疑。
曹裴背后的冷汗慢慢爬上脊梁,应诺着:“…………是…………”
“呵~”
萧玦抬头仰天轻笑了一声,细细听来那语气中更多的是不屑与嘲讽:“叫夏耘去凤栖宫守着,晚间朕亲自过去一趟!”
龙撵一路晃晃悠悠的行到皇极殿,萧玦下撵,面上余怒未散,背着手径直坐上龙椅。
曹裴抱着拂尘紧跟上去,扯着嗓子冲阶下满朝文武喝道:“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俱是跪下行礼。
萧玦透过珠帘,低低的瞥了几眼随即道:“众爱卿平身,有本奏来,无事退朝!”
两列朝臣中,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满威出列:“臣有本要奏!”
“臣身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掌管京城步军,但时值北方大旱,军粮紧拮,心表急切。但前日听闻在江西驻守的江西兵马司总将林湍上书朝廷军饷迟迟未到被宁国公赵历压下,困惑不已,特地派人前去核实才知,确有此事,敢问兵部尚书何大人作何解释?!”
“圣上,满统领此言差矣!圣上的诏书一下,臣便即刻派人去户部拨粮款交由宁国公世子赵押运送,军饷之事,事关重大,微臣万万不敢疏忽,还望圣上明鉴!”
两人争了个面红二赤,谁也不肯退让。萧玦皱眉:“就满统领所言军饷一事,可还有哪位爱卿有见解?”
他问完后,阶下一片死寂。人群里左督御史王颂缓缓抱着玉牍走到殿中央:“回圣上,臣要弹劾宁国公世子赵押!!”
“弹劾何事?”萧玦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宁国公赵历。
“臣要弹劾赵押监守自盗,私饱中囊!视朝廷规矩王法与无物,私吞军饷。”王颂一连串说了许多。宁国公按捺不住也站出来:“圣上,臣以为王大人所言无凭无据,有构陷之嫌,不能轻信!”
“如何不能轻信?”满威这时跳出来道:“若不是宁国公您私下派人压住江西军饷短缺的消息,只怕如今朝廷早已补上,我此番听王大人的话,更觉有理!”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赵历和满威撞在一起,吵也吵不过了,只好一味朝着萧玦做礼:“还请圣上明鉴!”
萧玦不答,王颂便呈上奏折给曹裴道:“臣并非信口雌黄之人,弹劾赵押乃是证据确凿,还请圣上过目!”
萧玦从曹裴手中接过折子展开来细细观看。
“承德五年,赵押奉命运饷的第三年,军饷八万万两银,据各地上报实只有七万万六千两,承德六年,实有七万万三千两…………去年,朝廷拨银五万万两,实有四万万两,今年的微臣尚在查中。”王颂转头看向赵历:“臣斗胆请宁国公指教这些年少缺的军饷所去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圣上表示:再等等朕,朕让你做皇后啊!
咱们逸之还是有些手段的。
姐控的执着:只要是姐姐吩咐的事情,一定做到最好!!要弹劾赵押是吧?那我就顺便把赵家也给整垮送给姐姐踩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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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赵氏倒台(中)
七十、赵氏倒台(中)
“赵押一路运输军饷, 曾遇过匪人、难民,发生哄抢也不为过!左督御史之意是说犬子赵押私吞军饷不成?!”赵历气得两撇胡子直挺挺的翘起来, 脸上的褶子都蓄了劲儿一般的乱颤。
王颂抱着玉牍,刚正不阿:“我大祁向来国泰民安, 繁荣昌盛,何来难民?即便是有,难道这些年, 年年都叫赵押撞上了吗?”
“国有国法, 家有家规。哄抢军饷乃是大罪!赵押为何不上报朝廷?反而听之任之,不管不顾,这至国法与何处?!至大祁将士于何处?”他转而面向殿前双手持玉牍弯腰请命:“臣以为,此事不可小觑, 特向圣上请命督察此事。若不是宁国公世子所为, 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萧玦虚搭在龙椅座柄上的手微微摊开,眯眼笑了笑,转头询问赵历:“不知道宁国公以为如何?”
“臣…………”赵历手心冒汗, 硬着头皮道:“臣以为…………军饷之事数年有异,这样经年累月过去, 怕是连蛛丝马迹也难寻了,所以还是暂且搁置为好。”
萧玦的头向右偏过去,发出一声冷哼,惹得珠帘噼里啪啦的撞击起来,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皇极殿:“那朕倒是想问问宁国公打算搁置到几时!!”
他腕间用力,一本奏折瞬间带着霸道的速度从玉阶上飞落下来, 重重砸上赵历的头顶:“即刻起,朕命左督御史王颂主理军饷贪污一案的各项事宜,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满威从旁协助,兵部户部等一律不得阻拦!!”
“臣等定不负皇上所望!”以王颂为首,齐齐的跪了四五个人。
赵历强忍着脑袋的刺痛,正要归列,却听见萧玦又道:“宁国公赵历有包庇之嫌,暂由禁卫军围宁国公府,府上一干人等不得随意走动!押运史赵押革职由宜治刺史李自皓收押审问!”
“退朝!!”萧玦利落的起身拂袖而去。
留下赵历还抱着头窝在角落里。
曹裴抱着个拂尘带着虚假到极致的笑意找来两个禁卫军:“皇上的吩咐都忘了,还不快送宁国公回府!!”
“是!”两个禁卫军二话不说直接押着赵历一路出去。
王颂与满威结伴走至宫外,迎面正巧瞧见温逸之迎上来,他作揖:“今日二位大人在朝上如何?”
“能如何?赵历那老不要脸的竟咬死不认!”满威是个暴脾气的,插着腰便一箩筐的抱怨倒出来:“赵押监守自盗,也不是一次两次,全被赵历暗地里压下了风声!!”
“满统领这样生气也不为过,我们生为人臣为的不就是替陛下和,朝廷锄奸扬善吗?”温逸之看着王颂垂目低头:“老师好。”
王颂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一边满威却没发现这两人的交流,依旧咋咋呼呼的说:“为的什么锄奸扬善?!都是狗屁!我满威一个莽夫不过是看不过这些仗着出生就欺负军人的二世祖罢了!!”
温逸之抬手轻轻抹掉额角的冷汗:满统领还真是的实在人,这话说的让人接不下去了。只能咧着嘴微笑。
“逸之啊,你还真是料事如神的好小子。”王颂背手向前,撸了撸花白的胡子:“若不是你提议定要事先调查清楚,今日在圣上面前就真的要被赵历给反咬一口了。”
温逸之紧跟其后:“不敢居功,只是偶尔听宫里的仪妃娘娘提过赵历为人的一二而已。”
“仪妃娘娘?”满威磨锉下巴歪头想了片刻,随即打了个响指道:“就是昨儿才给圣上添了个小殿下的那位?听说很是得宠。”
“正是下官的胞姐。”温逸之浅浅淡淡的应了一句,王颂抬手拧着满威的胳膊,一个斜眼:“不可妄议,满统领小心祸从口出啊!”
“……呃…………”满威挠头:“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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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坐在颠颠晃晃的龙撵上,扶额伤神。这些年了,曹裴也少见圣上动这样大的怒。
也许是近来…………发生的糟心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吧……皇后娘娘数年来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着实叫人心寒又痛恨。而前朝宁国公府也不消停,贪私军饷就是动摇国之根本,动摇祖宗社稷,而萧玦这些年竟丝毫未察,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圣上…………您先去哪?”曹裴颤颤巍巍的咽了一口唾沫,提心吊胆问上一句:“您走前答应了仪妃娘娘过去端仪殿用膳…………”
“仪妃?”萧玦听见温静则的名字才提起精神气儿来,抬头失笑:“朕这两天真是忙昏了头,你去拟旨吧,仪妃产子有功,加封贵妃,封号‘懿’,赐贵妃宝印与协力六宫之权。”
“走吧,该处理的事儿待陪懿贵妃用过膳再说!”
曹裴察觉到萧玦的心情略略好转,心头才松了口气扯着嗓子高喊道“圣上摆驾端仪殿————!!”
萧玦到的时候,满屋子里都找不着温静则的影子,最后过去侧间才发现她正穿着一身中衣扒在摇车旁边,而三位乳母齐站在墙边满脸无奈。
她们发现萧玦进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却瞧萧玦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乳母们会意,立即轻手轻脚的退下去。
温静则尚不自知的还跪在摇车前看躺在里头睡熟的萧修谨。她感觉身后痒痒的,伸手绕道背后去挠,反而被人抓住。
“媳妇~干嘛呢?”
“我…………”温静则一个激灵闪到旁边和萧玦保持距离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过来看看阿旭,嘿嘿嘿,看看阿旭。”
“看阿旭?”萧玦尾音上扬,一步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温静则撞进了自己的怀里:“那小子还在睡,有什么好看的?”他探头瞧了一眼咬着手指头的萧修谨,转脸环住温静则的腰身:“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朕的话?嗯?”
“我…………我刚刚才下床来的,这就打算回去躺着了!”温静则谄媚的抱着萧玦的胳膊,萧玦反手一摸,横眉:“手脚凉成这样,还敢骗朕,最近胆子见长啊!”他横抱起温静则走回床上:“你现在是在坐月子,太医千万嘱咐了不能见风,你还偷偷摸摸的往外跑,非叫朕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的都看着你吗?!”
他发完火气,低头打算去安抚安抚小丫头,却看见她垂着头,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是在憋着哭意。
“静则,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萧玦最怕小丫头哭,束手无策的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的颠着:“不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哼!你动不动就凶我!说好了以后绝对不会对我发脾气的!怎么说话不算话?!”温静则气得两个腮帮鼓鼓的:“我难道这一个月就要天天在床上过吗?不能沐浴,不能看阿旭,还不如不坐月子算了!!”
“怎么跟小孩儿一样爱闹脾气,这月子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萧玦笑出声来,搂紧了温静则说:“你若是想看阿旭,叫乳母抱过来就好了,干什么要自己跑下去?再说了,你不能沐浴,不管脏成什么样,朕照旧抱着你睡觉,看哪个敢嫌弃朕的乖媳妇!”
“可是…………阿旭成日里几乎都在睡着,我怕乳母抱来抱去的弄醒他,就寻思着自己过去看了。”温静则抬头咬了一口萧玦的锁骨。
萧玦轻哼一声低头拍拍小丫头的发心:“才出生的娃娃自然每天都在睡了,不过他们都睡得熟着,乳母不会弄醒那小子的,只管叫乳母抱来给你看就是了。”
“嘻嘻嘻~看你整天一口一个‘那小子’的,还以为你不喜欢阿旭呢,原来这样上心啊!”温静则飞扑过去一把把萧玦按在床上一顿猛亲:“今儿来时发现你心情不是很好,怎么了吗?”
“怎么会不喜欢?只是嫌他太闹你了。朕可能是累了所以脸色不佳,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儿。”萧玦亲了亲温静则的手腕。
“你不要想瞒着我!明明就是心里有事儿,还要瞒着我不成?!”温静则不依不挠,她心里清楚,今儿逸之那边大约是开始行动了,曹裴的人也悄悄过来传了话,说是皇上身边的血滴子头领夏耘亲自守在凤栖宫外。所以,赵皇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而在这个档口再由人出面弹劾赵押,顺藤摸瓜赵历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到时候看看谁还能保得住他们宁国公府!
午膳的点儿,萧玦低头看了一眼窝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丫头,给她压好被角。临走前还绕去侧间瞧了几眼睡在摇床里的萧修谨,巧的是小娃娃正好半梦半醒似得挣开了眼睛就这么盯着萧玦看。
萧玦也不知是怎么的,心里霎时软了许多,伏腰下去抱了抱萧修谨:“你这小子,还挺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