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吗?”解世新见对方冷静起来,连忙道:“我估计,这是他故意给你设的圈套,就是想让你用高价购买这件不值钱的梅瓶。”
难不成从他们见面开始,王峰朔就在设圈套,故意引她参与梅瓶竞价的?周婕娇越想越可能,她都这么恨王峰朔,王峰朔不可能一点都不恨她,设圈套让她花钱出血,估计他心里也挺痛快的吧?
周婕娇冷笑,我才不会上当呢。
地上的牌子她没有在举起来,拍卖师询问三次没有人再次出价,一锤定音:“恭喜5号以三十六万成交古瓷梅瓶。”
后排的阿蓉欢喜不已,梅瓶终于拿到手了!
而王峰朔心里却很不爽,周婕娇那个女人刻意抬价,原本三十万就能拍下来的东西,提高了六万。并非他舍不得花钱,而是不想再因为那个女人多花一分钱。
至于拍到梅瓶,在他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知道小蓉为什么对这件事异常紧张。
梅瓶之后,王峰朔又尝试竞拍其他的东西,他找几个顺眼的出价,又拍到了两件古董。
……
中午休息,下午开始进行下半场的拍卖,当下一件拍卖品出现在屏幕中,场内气氛逐渐高涨。
这是宋代崔白的秋兔图,横长52厘米,竖长100.5厘米,画中是枯树隐藏在假山之后,露出尖尖枝杈,秋兔回望枝杈的景象。
有人忽然道:“咦?有些像崔白那副《双喜图》。”
阿蓉倒是对崔白有很深的了解。
崔白是宋人,当然,在他去世之后阿蓉都还没有出生,对此人的了解全都在他作品上——阿蓉辅编的《宣和画谱》载入过他241幅画的记录。
为什么有人说崔白的《秋兔图》像他另一幅《双喜图》呢?
因为崔白对枯木萧寒写实风格的画作极为擅长,《双喜图》也有相似之处,尤其作为他的代表作,要比众人眼前这幅《秋兔图》还要生动、有意境。
即便如此,作为宋代著名画家的崔白,他任何画作都是精品。
拍卖师刚报出起拍价,有人迅速抢到起拍价。
而这场春季拍卖会的热潮,也才刚刚来临。
“36号130万,还有吗?有了!21号150万!”
“150万一次,150万两次——”
“36号出170万!”
飙涨的价格如同火焰在众人内心深处燃烧,一百万!
拍卖师声音一顿,下一秒高昂的声调横穿拍卖行:“36号出210万!”
两百万!
场内如同煮沸的开水,气氛越来越浓烈。
“5号230万!”
“36号250万!”
“……”
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两百多万庞大的数字时,拍卖锤已落下。
拍卖师红光满面,兴奋不已道:“恭喜36号以280万元成交《秋兔图》。”
阿蓉听到旁边有人喃喃道:“太刺激了……”
下一件压轴拍卖品出现时,才迎来真正的高/潮。
惊叹声四起:“粉彩福寿全纹盘!”
阿蓉看到介绍是清朝雍正年瓷器,她直起身,非常好奇这清朝瓷器能拍出什么样的价格,能成为压轴的拍卖品,应该不会比《秋兔图》差。
没想到的是拍卖师喊出的起拍价就有一千五百万,开场即为天价!
场内静谧几秒钟,突然爆发起来,拍卖师看到有人举牌,就立即报出天价。
偶尔会停顿几秒钟,还是有人衔接报价,直到一千五百万已经达到两千万的价格,激烈得竞拍才放慢速度。
所有人情绪滚烫,这是两千万!
阿蓉目瞪口呆,《秋兔图》不过几百万,清朝瓷器却价值翻了这么多倍!
到现在为止,很多人已经放弃,压轴拍卖品也渐进尾声。
后排少有人竞价,大家都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热闹哄哄报出几千万的大数目,有人指着报价的人道:“这是从京城来的大收藏家,刚才那位是省城绿柏地产的老总,都巨有钱。”
“至于那位……”
这人看到参与竞拍的十九号:“这人我怎么见过。”
其他人一笑,拍卖场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没见过还不正常。
这人却挠着头,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上午他好像没看见过这个人。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挡住一些人的视线,有人望过去,见到是个年轻人,觉得眼熟。
好像……是在牧老的身边跟着的小哥?
年轻人直接走到女孩的身边,喊道:“小蓉,牧大师让你过去。”
阿蓉没注意到周围人诧异的表情,见到是杨青,连忙叫了声‘杨青哥’:“拍卖的时候不能换座位吧?”
杨青解释道:“你师父亲口说的,这件粉彩拍卖已经到尾声,你来也没有问题。”
周围的人忽然冷抽口气,师父?没有听错吧?
阿蓉发现周围灼热的目光,也不在乎,向杨青和婉一笑,站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看到女孩已经往前面走去,周围人才反应过来:“不是吧,牧老收徒弟了?”
有人不禁发酸道:“年纪这么小,即便受得住收藏圈里的诱惑,但能克服学习鉴宝的枯燥吗?”
不少人应和:“就是啊,以前牧老都说最好不让孩子过早接触这个圈子,没想到,这才几年观念就变了。”
忽然落锤声响起,砸地这些人心里哆嗦。
“恭喜19号!以2600万成交粉彩福禄双全纹盘!”
拍卖师鼓起掌声仿佛唤醒后排这些人的思绪,陆续有人站起来鼓起掌,慢慢地,现场掌声雷动。
……
拍卖结束以后,牧柏杨拉着阿蓉给她介绍数多的人,除了鉴宝师,还有很多其他行业的人,比如之前参加粉彩瓷器竞拍的36号,他是来自省城绿柏地产公司老总孟皓,还有拍到《秋兔图》的收藏家谷亦清。
当牧柏杨把阿蓉介绍给他们的时候,两人都惊讶不已,牧老收徒弟,这算是收藏界的大事了。
孟皓看出牧老对小姑娘的重视,连忙让秘书把私人电话给女孩:“以后你来省城,就来绿柏地产来找孟叔叔,到时候叔叔做东。”
谷亦清懊悔,要是早知道牧老收徒弟,他应该从家里带点老物件过来,道:“今天没带什么物件,如果你这几日有空,我带你去古玩街淘点好东西。”
牧老见两人对阿蓉重视的态度,不由满意点头。
而这时,一男一女走过来道:“牧老,您好,我是解世新,这是我的妻子周婕娇,华老托我给您带个好。”
第24章 搞事情
解世新衣冠楚楚, 一表人才;他身边的周婕娇温婉娴淑, 美丽大方。
两个人虽然衣装打扮都符合拍卖场里的气氛, 但牧老,大半辈子都在古玩街叱咤风云,练就出识人的眼目,把这两个人看得通透——
一男一女目光沉稳,心有城府。
牧老敛收住视线, 客气笑着:“我倒是听过老华夸你,他对你能主动将传世之宝捐献给博物馆, 非常赞赏。”
“是华老过誉了。”解世新见牧老对他这么友善,就知道华老的面子起作用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决定再加把火:“我国文物流失海外至今未归, 再未将它们取回之前, 国人当自强。所以晚辈把传世古董归还国家只是做件力所能及之事。”
牧老神色露出欣慰与感慨:“说得好!”
见到牧老如此开心,解世新有些得意,这些老家伙都喜欢吃这一套, 不枉他在背后练习那么久。
牧老背过手的时候, 面露疑似, 解世新说得这些话到底是出于本心吗?
他的表情和神态都没有问题,但为什么他的妻子周婕娇表情习以为常,仿佛不止听过解世新说过一遍?
不过牧老的反应并没有被解世新注意到, 他把手机取出, 找出他拍到的古董图片, 双手递给牧老道:“华老要过七十岁寿辰,我来拍卖场其实是为华老挑选寿辰礼物,不知道您看这个怎么样?”
解世新还没有来得及签署成交协议书,所以不能取回古董,只能凭着他之前在展会拍得图片给牧老看。
牧老颌首,接过手机,他看完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转交给了阿蓉:“小蓉,你来看看。”
在阿蓉接过手机的时候,解世新蹙了一下眉,这个牧柏杨,有话就直说啊,给个小孩看,她能看懂什么?
阿蓉把手机捧起,是个立体环绕图片,可以查看360°古董形态外观。这是件青瓷蛙形水柱,深绿釉色,因为胎色发黄,所以绿中带黄。蛙是蹲俯的姿态,背部有圆口,下肢捧唇,嘴巴张开,可以说是非常生动的青瓷蛙。
只是不知道师父想让她做什么,阿蓉抬起头疑惑看向牧老。
牧老摸她的头道:“你看到什么,就讲什么,还记得青瓷羊鉴宝会的那次吗,我当时站在台前,是怎么讲的?”
如此阿蓉明白了,回身指着青瓷蛙图片,举起来给周围人看到,不过以她的身高大家为了照顾她还是弯下腰看。
看到所有人都这么配合,阿蓉笑着点头:“蛙形态的青瓷,在六朝盛产。六朝经历吴、东晋以及南朝中的宋、齐、梁、陈这六个朝代,尤其是到了东晋后期,青瓷工艺发展迅速……”
六朝历史脱口而来,谷亦清颌首,小女孩历史基础很扎实,只是不知道她对青瓷又有多少的了解。
阿蓉气韵悠长,没有任何断句:“其中越窑、瓯窑、婺州窑、洪州窑、岳州窑中,越窑釉色为深绿色,而瓯窑和婺州窑青瓷釉色呈淡青色,洪州窑的青瓷釉色呈米黄色或青绿色,岳州窑的青瓷釉色呈青黄色。我们基本可以从釉色中选定青瓷蛙的出处,这是越窑青瓷蛙,甚至可以深一步确认——它的胎质非常细腻,没有开片,釉色不易脱落,这都符合青瓷蛙全部特征。”
谷亦清心中已经赞叹不已,牧老的这位小徒弟所说看似简单,但追究细节,必须要知晓六朝的历史,以及青瓷六大名窑它们各个特征,如果不是特意熟悉过六朝青瓷,是无法呈现如此完美却易懂的回答。
连谷亦清作为职业收藏家都被女孩的表现感到震撼,更不用说孟浩,他本人对瓷器和画卷都非常喜爱,有时间他也会常翻些鉴定收藏方面的书籍,但其中胎料、烧温以及釉质这些记载都极为艰涩难懂,每天看一点他就忍不住退却。
知道读懂这些书何其难,所以孟浩对眼前这位小他很多的女孩,有些钦佩,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学习这些鉴宝知识的?”
还没有等阿蓉回答,牧老炫耀徒弟的心忍不住蹦出来起来:“我家小蓉平常都是捧着古籍看,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跟你们不一样,这可是天赋。
以牧老的性格向来不屑于说假话,所以谷亦清和孟浩对牧老的说法深信不疑。
两人受到震撼,看向阿蓉的眼神都不同,之前他们只把女孩看成牧老的徒弟,如今这个女孩凭借出色的实力让他们正视。
只有解世新斜眼看向阿蓉的方向,心中不屑,这个牧老头为了捧徒弟真的是煞费苦心,竟然拿他拍的青瓷蛙给他的徒弟做垫脚石,估计为了拍卖会牧老也没少帮她徒弟背这些拍卖品的资料吧?
解世新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所谓的天才不是假的,那就是用身世背景堆积出来的,如果他能出生好一些的家庭,说不定也是别人嘴中的天才。
此时牧老对阿蓉的表现非常满意,把手机拿回来,递给解世新道:“如此生动活泼的青蛙向来符合老华的喜好,东西不在于贵贱,还在于收礼物的人是否喜好,你选得不错。”
其实牧老说的这些解世新都知道,他对华老的品味喜好研究了二十年,每回华老生辰的时候,在众人挑选高价古董藏品的时候,都没有被华老称赞,唯独他挑的东西在所有人当中不是最值钱的,却被华老喜欢到爱不释手,经常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或者时常拿来把玩。
今天接触牧老,他的本意也是开拓人脉,毕竟牧老在收藏界要比华老影响要大。
解世新收起手机,向牧老道谢。
牧老一怔,替解世新解说青瓷蛙的是阿蓉,又不是他,这不是谢错人了吗?难不成他这个老头说寥寥几句的客套话,都比阿蓉那段长篇大论有理有据的分析都有用?
再次看向解世新,牧老已经发觉到此人过于虚与委蛇,不是好相处的人,华老对解世新这么看中,都是因为捐赠国宝之事,也因为这件事蒙蔽他那双眼睛,都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内心。
“牧老,小蓉,你们都在这里?”王峰朔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几人回头,就看到一位疑似暴发户的男人摇摇摆摆走过来,后面秘书和助理各自捧着东西,辛苦地跟着:“怎么回事,刚才我听说牧老您收小蓉当徒弟了?”
看到牧老矜持地点头,王峰朔迈着有力的大步,来到阿蓉身前:“小蓉,天大的好事你竟然也不跟叔叔说一声?哈哈哈,以后叔叔在收藏圈靠你提升地位啦!对了,没有别的事情没告诉叔叔吧?”
当王峰朔走过来的时候,不知是否故意,差点撞了解世新一下,不过因为解世新对王峰朔始终保持警惕,这才被他躲过去。
牧老慈祥笑道:“小蓉做得这几件事,你哪件不知道?收徒的事没过去几天,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白定莲花双面彩瓷碗,是你借钱给阿蓉买的,你应该也知道。”
“什么白定莲花双面彩瓷碗?”
出乎大家的意料,王峰朔迷茫看着牧老,又看向阿蓉:“小蓉借钱买的不是高仿瓷吗,这高仿瓷名字叫白定莲花双面彩?”
牧老大吃一惊,看向阿蓉:“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到王峰朔迷惑的目光,阿蓉才想起来,她始终没有告诉王峰朔在古玩街捡漏的事情,或者说她以为王峰朔是知道的,因为那天借钱的时候她说瓷器品相很好,之后……想着怎么还王峰朔的钱,就忘记这件事了。
她点头,道:“我确实忘记说了。”
然后她把事情完整说一遍,王峰朔这才知道,阿蓉在古玩街那天捡大漏了,还有个什么秦总要抢阿蓉手里的瓷器,如果他没有借钱给阿蓉,还真要把这大漏便宜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