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王峰朔已经讲完鉴定琉璃镜的方法，身为鉴宝师的郁灿已经陷入沉思。
对郁灿来说，鉴定没有捷径这句话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鉴宝师的职责，不要敷衍了事的鉴定，不要抱有侥幸的态度。并不是说，鉴定不能换个方式去思考。
郁灿忽然回想起毕业前导师说的话。
他说：“作为鉴宝师你可以脚踏实地，也要灵活的思考，因为有时候鉴定古董需要的不是知识，也不是经验，而是瞬间的灵感。”
当时他还不理解，鉴宝师为什么需要灵感？
鉴宝师又不是画家，也不是小说家，要灵感有什么用？
但是，在听到王峰朔另辟蹊径的鉴定方法之后，郁灿终于明白鉴宝师的灵感到底是什么。
它能鉴宝技术变得更为灵活，由繁化简，让鉴宝师更具有大局观的去考虑如何鉴定古董。
他终于明白导师对他的谆谆教导中包含着怎样的期望。
想到导师对他如此高的期望，郁灿的眼眶有些微湿，激动之下，不由走上前，双手握住王峰朔的手道：“谢谢你，王总，真的太感谢你了。”
如果不是王峰朔，他还需要用多少年才能解读出导师对他的赠言呢？
他又要用多久才能成为导师期望中的样子呢？
但是，王峰朔展示出的鉴定方法，让他明白导师的意思，也终于确定以后要努力的目标，他应该如何去感谢这个人？
王峰朔看着郁灿发光的眼睛，心里不由哆嗦，这个鉴宝师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对他还是一脸冷漠，现在又这么热情。
松开握住的手，郁灿诚恳地道：“看来外界的传言不可信，您对鉴宝的理解和经验，让我很敬佩。”
这就夸张了，王峰朔摆手道：“其实外界的传言是正确的……”
这回不仅是郁灿围过来，连闫旋和岑建军都过来笑着道：“王总您太谦虚了。”
华斌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是说王峰朔不懂鉴定吗，那这是怎么回事？就连那个姓郁的鉴宝师都说敬佩他？
他猛地回头，瞪着眼睛问向李有为：“你不是说这王峰朔就是个暴发户吗，也不懂什么收藏鉴定。”
李有为也有些措手不及：“是啊，他在收藏圈里表现的一直很草包，也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忽然这么厉害……不过，华少，这件事应该不耽误你的计划。”
华斌脸色阴沉：“确实不耽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预感不太好。李有为，你别再耽误了，让这个破交流会的进程再快点。”
面对华斌的要求，李有为满嘴苦涩，却又不敢不办，毕竟他的那两千万还在华少手里呢。
他硬着头皮，上前去，道：“诸位，我们继续进行藏品交流，谁还愿意拿出藏品分享？”
这个时候王峰朔正想解释鉴定方式其实来源于别人，而不是他的想法，毕竟他只是想在收藏界立足，结识这些人，以后能接触更多的买古董的渠道，而不是让别人把他当成鉴宝高手，这些虚名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
而且，让郁灿敬佩不已的鉴宝高手其实是小蓉，王峰朔想如果小蓉愿意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那他会好好地为她扬名。
可惜直接被李有为给打断了。
王峰朔奇怪的看对方一眼，这家伙怎么这么急切。
不过有了李有为的介入，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收藏交流会继续进行，这回拿出藏品的人是岑建军，拿出的竟然是珍贵的清朝乾隆书法。
他先请之前表现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王峰朔看。
王峰朔直接拒绝道：“我对这些真的是不懂。”
岑建军以为他只是不太擅长鉴定书法一类，理解得笑了笑，又先后邀请闫旋、郁灿还有李有为。
这回阿蓉就没有参与进去，在清朝年代的字画这方面，她和王峰朔的水平没有太大差距。
在李有为若有若无的操控下，交流会进行很顺利，很快就到郁灿分享出他的藏品，他准备的是钱币，看到钱币的时候阿蓉不由站起来了。
那是北宋第一枚钱币——宋元通宝。
第34章 被打脸
看到宋元通宝, 反应出乎寻常的还有一位, 那就是华斌。
他想起在去年春天, 他在古玩街被一个外地商人用花言巧语买下三枚宋元通宝，当他托人转手卖掉，中间人却告诉他，三枚宋元通宝市值才十五块钱。
可他是用一千五百块钱买下来的！
这件事让他在收藏圈丢尽脸面，在湖海市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欺骗他的。
之后, 他让人把那个卖钱币的商人找到，打个半残, 后续是他爸收的尾，也没有敢告诉他爷爷。
所以华斌看到郁灿拿出宋元通宝的时候，忍不住想哈哈大笑两声,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同样受骗的人, 而且, 这个人竟然是鉴宝师！
华斌站起来，笑道：“郁鉴宝师，你这个东西, 顶多就值五块钱, 当然了如果有人愿意要才值五块, 但没有人要，它分文不值。”
站在他旁边的李有为傻眼了，王峰朔忽然会鉴定, 什么时候华少也会鉴定了, 当他回头看到是宋元通宝, 再看郁灿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拽着华斌道：“华少，好像不对劲。”
华斌去年的那件事情记忆犹新，绝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就是眼前这样有着宋元通宝字样的钱币，让他在湖海市这个古玩行颜面扫地。尽管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但在背后却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华斌露出笑容，如果把今天的这件事必须要大肆宣扬出去，大家知道连鉴宝师都犯这个错误，还会有人提起这件事情针对他吗，至于鉴宝师的名声？那与他何干。
郁灿还不知道华斌在打什么主意，微笑望向擅长鉴定钱币的闫旋：“听说闫画家对钱币有些了解？”
闫旋笑起来：“宋元通宝，正好我手里也有一枚，我那枚应该就是华少所讲的五块钱一枚宋元通宝，郁鉴宝师的这枚钱币，跟我的那枚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华斌皱眉，意识到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对他有不好的影响，故意打断对方，眼神咄咄逼人，语气夹着威胁：“郁鉴宝师，你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华斌瞬间表现充满攻击性的态度，让闫旋和郁灿都忍不住皱眉，他们还没有直接反驳他，这位大少爷情绪竟然这么激动？
不过，郁灿听出对方威胁的语气，想要说的话，卡在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他作为鉴宝师想要在湖海市立足，那就不能招惹古玩行比较强硬的势力，而华家，就是湖海市古玩行最为强硬的势力之一。
即使为了职业生涯的考虑，他都不能得罪华斌。
所以他皱着眉头，忽然松开，连忙打圆场：“华少，钱币经历过漫长的岁月，容易造成损坏，造成两枚宋元通宝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闫旋看到郁灿的做法，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使以他的家世不怕华斌，可郁灿不同，在鉴宝师这个行业人际关系非常复杂，想要避开华家的势力发展事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华斌眯着眼，他不是傻子，在闫旋说‘两个货币不太一样’的时候他意识到可能事情有些不对，刚才李有为就提醒过他，但是他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个宋元通宝可能另有隐情，但他不想让郁灿和闫旋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他刚才嘲笑完郁灿，还是一副笃定没有说错的姿态，这要是被人揭露事实，岂不是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华斌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而且他不想改变之前的计划，当时多少人说他没有继承长辈的鉴宝天赋，他就要让他们看一看，鉴宝师都能做错的事情，他为什么不能做错。
雅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王峰朔看见华斌的脸色，忍不住道：“这大少爷好像憋着坏呢，这心思是有多狭隘啊。”
“他好几次都在看郁灿，但反驳他的是闫旋，和郁灿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看他呢？”阿蓉已经坐回去，刚才忽然看到宋元通宝她确实有些激动，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而且她观察华斌的目光之后，觉得对方可能并非是因为闫旋的反驳而记恨，而是另有原因，很有可能是针对郁灿的。
她最厌恶心思深沉的小人，如华斌，如解世新。
她最佩服的是坦荡君子，有衣叔叔，还有师父，青瓷羊鉴定会她永远忘不掉，师父为了不让青瓷羊落入犯罪分子的手中为此拼命的寻找作伪的痕迹而累倒过去。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师徒，他就已经教会她坚持信念这个东西。
她现在还没有自己的信念，但如果师父发觉华斌的意图，应该也会阻拦吧？
王峰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看到旁边的阿蓉忽然露出和气的笑容，分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却让他脊背僵硬，连想要说出的话，都吓得忘记要说什么。
阿蓉从座位站起来，缓步来到郁灿的身边，视线撞向华斌充满阴郁算计的目光，水润的眼睛却好像把对方心中的妖魔显现出来，让华斌心中一惊。
女孩轻软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宋元通宝铸造于宋□□赵匡胤年间，有很多类，主要有铜铁两大类，而铁母宋元它最为稀有，也最为珍贵，而区别它们的办法就是看方孔。”
始终安静乖巧当背景布的小女孩忽然站起来，吓到所有人，尤其是华斌，他自以为已经把控郁灿的命脉，对方不敢再多说什么，没想到忽然跳出来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此时女孩的声音忽然停顿，看向闫旋道：“闫旋哥哥，你的那枚钱币，是哪类宋元？”
闫旋一愣，忽然笑道：“我的那枚只是铜类宋元。”
“如果没错的话，铜类宋元要比郁灿哥哥手里的这枚宋元的方孔要小很多，是吗？”
“没错，而且郁鉴宝师手里的这枚宋元也要比我手里的制作精良很多。”闫旋见局面已经被女孩打开，也不顾华斌的脸色，直接把刚才想要说的都说出来：“华少之前所说的五块钱宋元，指的其实是普通宋元，但不包括郁灿手中的这枚，因为他的钱币就是宋元中最昂贵的铁母宋元……”
没有等闫旋的话说完，华斌的脸已经通红起来，他看到郁灿点头，想要辩解的话也咽进肚子里。
他知道现在局势已经无力挽回，这巴掌必须硬生生挨下去，他没有忘记，这些羞耻，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女孩给他带来的。
华斌目光阴森地看向阿蓉，不过很快有一个强壮高大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他抬头一看——
是王峰朔。
王峰朔皮笑肉不笑地道：“华少，我侄女得罪你了吗？”
闫旋也站出来，蹙眉道：“华斌，你不会还想欺负一个孩子吧？”
欺负郁灿也就算了，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个华斌比传闻中还要不堪！
而郁灿也是满脸通红，是他的退让才让华斌记恨转移到一个小女孩身上，虽然无法理解这个女孩为什么跳出来帮他解围，但确实是帮了他。
郁灿走过去，挡住阿蓉的身前。
至于岑建军，他对眼前发生一连串的事情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看到华斌看向阿蓉的眼神他瞬间来了火气，这小子长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心思这么深沉吶，他刚开始怎么就看走眼了？
岑建军的体格不输于王峰朔，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两旁，华斌忍不住退后一步，连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不过华斌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等把梅瓶弄到手，先整治这个小女孩，再找郁灿算账。
王峰朔似乎从华斌的眼中看出什么，忽然笑着说：“既然华少没有打算做什么，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还是去医院看一看眼睛，刚才你的眼神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华斌没有吭声，他的性格已经决定他不会出口道歉的，他看向李有为，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有为连忙跑过来，笑呵呵得道：“诸位诸位，华少没有别的意思，他是看小姑娘竟然还懂钱币，有些意外罢了。”
华斌点头，似乎在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家小蓉懂钱币怎么了？”王峰朔得意洋洋的一笑，对所有人道：“我们家小蓉可是牧柏杨大师新收的小徒弟，她不仅懂钱币，之前琉璃镜的鉴定方法，也是她告诉我的。”
王峰朔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阿蓉到底有多优秀，目光转向郁灿道：“所以你刚才要敬佩的人应该是小蓉才对，我这个做叔叔的想出风头，所以带小蓉过来帮我，见谅见谅，不过我还是要声明一下，你们眼中的鉴宝高手，不是我，而是我侄女衣蓉！”
最后一句话王峰朔是说给所有人听得。
所有人忍不住震惊地望向个头还不到王峰朔胸口高的女孩，这几日总听说牧老收了新徒弟，平时他们还念叨呢，没想到今天就见到真人了。
逐渐有人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直播录像，眼前这个小女孩不就是在视频中主导梅瓶鉴定的那个女孩吗？
大家的心忽然热切起来，不由围着女孩，七嘴八舌的询问关于梅瓶鉴定各类问题。
忽然之间情况就发生变化，阿蓉也只是愣了一瞬间，便从容应对起来，对这些人的问题进行解答，有牧老的帮助，她对梅瓶她了解越来越深，回答问题也得心应手。
当李有为知道阿蓉是牧老的徒弟的时候，心底隐秘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安，他把华斌拉到角落的位置，心慌意乱地问道：“华少，那件事要不然就算了吧，这女孩可是代表着牧老啊，要是牧老知道那件事我们可就全完了。”
而牧老要比华老的能量大得多。
谁知道李有为刚抬头看向华斌的脸色，就见到华斌的脸黑成锅底一般，抓着他的领子，声音犹如魔鬼般：“不管她是谁的徒弟，我的事情你都必须给我照做，不然我就告诉我爷爷，你想偷王峰朔的梅瓶，到时候你不仅要从湖海市滚蛋，就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第35章 屈辱
雅间内,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摆放红木桌前的梅瓶上, 釉面闪烁的天青色光莹, 柔软的光线能透过瓷胎，轻而易举看出其胎骨薄如翼。
就连华斌的视线仿佛都凝固在上面，舍不得挪开，喃喃道：“这就是柴窑瓷器，怪不得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对他来说, 再漂亮瓷器，它其实也就是个瓷器, 能卖钱它才能实现真正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