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他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后心却是苦的。
其实整件事都是他们在自作多情,从日本交流团跟康普顿做交易开始,他们已经被名额蒙蔽理智,还真以为有机会拿走衣蓉的那个名额。
甚至不惜威逼衣蓉拿出名额,故意忽略那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最终康普顿的决定给了他们残酷的结果,这就是他们所做所为付出的代价。
不久之后,苏凡毅就接到康普顿的电话,当得知他有留在康普顿学习的名额,第一个反应就是接到了诈骗电话?
抱着不敢相信,万一是假的怎么办的想法,苏凡毅给阿蓉拨打了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此时的阿蓉还在上课,手机也放在家里,要是带到学校来,是要找家长的!
直到周六放假,阿蓉回家才看到来电显示。
苏凡毅这时候打电话,应该是因为名额的事情吧,算算时间,那些留在美国的鉴宝师们也应该回国了。
阿蓉摇了摇头,因为一个名额,弄出这么多的事情,然后把电话回拨过去,很快被接通了。
等到阿蓉终于来电话,苏凡毅有些激动,这些天他已经接到康普顿的offerletter,也相信他那天接到的电话是真的。
反而这让他更为疑惑,为什么康普顿忽然选定他接受阿蓉的名额,周文瀚董飞那些人呢?他们不是留在美国就是想操作这件事吗?
可没过几天,周文瀚董飞等人留在美国争取名额无果,最终名额落到苏凡毅身上的消息传得满天飞,整个行业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苏凡毅这才知道周文瀚董飞等人直接在康普顿高层那里碰了壁,日本交流团跟美国交流团换取一个名额。
对美国交流团来说,一个名额他们还不是很看重。
周文瀚董飞等人,开始就打错主意。
别看劳伦特拒绝周文瀚的时候义正言辞,其实日本交流团换取名额的事情也是他一手操纵的,得到名额的人就是曾跟阿蓉同组的平松真由。
平松真由实力处于瓶颈期,可能都不如周文瀚和董飞,但仍然拿到名额。
周文瀚董飞等人也是过后才醒悟过来,劳伦特对他们说得全都是敷衍的话,什么年轻人可塑性强?平松真由也是个老家伙了好吗!
苏凡毅接到阿蓉的电话,询问的就是他拿到名额的事情,他有种直觉,阿蓉可能知道这名额到底从哪来的。
阿蓉给出的答案让苏凡毅惊讶无比:“其实是中国交流团负责人跟劳伦斯沟通过。”
苏凡毅懵了:“中国交流团负责人?周文瀚领队,应该不是他吧?”
周文瀚既然想要名额,肯定不会给他出面让他获得名额。
阿蓉笑了,其实这些也是谢国华之后告诉她的,当时谢国华让她保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她才告诉苏凡毅的:“苏大哥,中国交流团是谁组建的?”
苏凡毅明悟了:“中国区康普顿办事处。”
“当时康普顿处于拍卖会执行期间,名额的事情劳伦特无心纠缠,所以询问中国区康普顿办事处的意见。而办事处认为应该培养年轻人,所以才选定你的。”
苏凡毅吐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有周文瀚这样的鉴宝师在,怎么有机会轮到我,不过这回真是好机会,能去康普顿学习一段时间也能有不少的收获!”
阿蓉听苏凡毅的口气是不打算留在康普顿,只打算短暂的学习,以后终究会回国。
要是中国区康普顿办事处的人知道苏凡毅的想法,应该会很欣慰。
办事处其实并不希望每位送出国的鉴宝师,最终选择留在美国。办事处也早料到,如果是选中周文瀚或者董飞,他们肯定会跟美国康普顿签署长期合约,因为他们去美国,为的就是康普顿给予丰厚的利益。
倒是苏凡毅希望去康普顿总部,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学业有成回国反哺国内的鉴宝行业。
阿蓉认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给苏凡毅解释完这件事前因后果,便挂下电话。
她没再国内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情,《御笔智言经》已经被牧老送回京城,物归原主了,因为她是找回《御笔智言经》的人,警方需要她去做笔录。
倒是蔡露露打来电话,抱怨过阿蓉都能参与《御笔智言经》的鉴定工作,牧老却没有让她参与。
不过她也只能嘴里抱怨,港城那么远,她要想过来蔡家夫妇也不放心。
下午,阿蓉是坐衣建斌的车去的公安局。
衣建斌作为警察,也是阿蓉的监护人,可以陪同阿蓉做笔录。
来了两名警察,办案组的人介绍道:“这位是从京城来的,袁柯林,他主管这起盗窃案。”
这名警察向衣建斌敬礼,双方认识之后,又看向阿蓉。
袁柯林没想到最终找到《御笔智言经》的竟然是这么小的女孩,如果是偶然捡到的他还能理解,可根据失主的说法是女孩在寻找其他丢失的古董,偶然遇见商贩摊位有《御笔智言经》,女孩当时有几分确认这本经书就是真品。
袁柯林非常郑重地伸出手:“感谢你为寻找失物所作贡献。”
阿蓉伸出手握了握,笑着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袁柯林对阿蓉的感谢不是寻找到失物,而是寻找到《御笔智言经》竟然没有占为己有,也没有趁机勒索钱财,或许是孩子年纪小,不懂这些手段,但家长没有教唆和误导,也说明女孩的家庭正面教育很成功。
想到这里,袁柯林又看向衣建斌,据说就是这名警察收养的女孩,现在是女孩的监护人,女孩能有这么好的教养,还多亏他,真不愧是他们公安机关的同志!
做笔录没有用阿蓉多少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她就被衣建斌送回家。
周日阿蓉去典当行,牧老一周前就回国了,跟周文瀚他们回国的时间差不多,今天来典当行她就是为取走托牧老买的那两个瓷器。
一个是宋代黑釉定瓷。
一个是宋代哥窑鱼饵炉。
都是宋代名窑瓷器,还会升值的,可收藏也可投资。
把阿蓉攒的那些宝贝卖的差不多,才足够把钱还给牧老的,之后她还要寻找唐代那盏铜镜,还需要笔资金。
湖海市的古玩市场作为捡漏的途径很有限了,阿蓉即便再厉害也没办法每天都捡个大漏,自从回国来了两趟古玩街,基本一无所获,她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
寻找唐镜的事情,看来不能着急。
尤鹤洋来到了湖海市,抵达当日就去牧老的那家典当行,虽然典当行名义上不属于牧老,但行业里很多人都知道,想找牧老除了去他家,就只能在这碰运气了。
尤鹤洋提前打过招呼,牧老特意留在店里等他。
尤鹤洋的品味没有变,一身雅皮士风格装扮,潇洒自由,其实也是叛逆桀骜。
牧老让杨青泡了杯茶,打算起身要倒,就被尤鹤洋抢先:“牧老,我来我来。”
尤鹤洋倒茶是家学,倒起来像模像样,不似他穿着那么随意。
茶香味牧老闻的习惯了,闻四五十年的味道如何能不习惯,喝茶这件事也成为习惯,倒是看到英俊的小伙子斟茶的画面,倒是觉得赏心悦目,喝惯的茶水也让他有几分期待。
品尝茶水的味道,牧老感受到茶水的温热,舒坦地眯着眼睛道:“小尤动作熟稔,在家总练习?”
尤鹤洋笑道:“我爷爷喜欢品茶,平常就是我给他倒茶。”
两人寒暄几句,牧老便问道:“你想求我办什么事?”
尤鹤洋听说过牧老的名声,似乎很和善,喜欢提携后辈,真正见过才知道所言有偏差,牧老面容严肃,而且很直爽,要是别人肯定不会直接问‘你想求我什么事’,现在他不知道是表现出尴尬还是直接说。
尤鹤洋立即决定直接说,牧老这么直爽的性子肯定不喜欢看到别人拐弯抹角:“其实我是想托您帮我出面,求个人。”
牧老诧异问道:“摩鱼拍卖公司的面子不够大?”
尤鹤洋脸色带着迟疑:“摩鱼只是家拍卖公司,国内又不止我们一家,而且还有港城的康普顿跟我们竞争,其实您高看摩鱼了,而且,这件事跟摩鱼没什么关系,我也借不了摩鱼的面子。”
牧老点头问道:“你先说一说,你想让我出面是为什么事?”
尤鹤洋:“我想办场古瓷展览会,以我们协会的名义。”
尤鹤洋在京城有个同好会,全名叫古瓷爱好者协会,成员都是年轻人,管理者是他们这群一起玩到大的伙伴。
协会目的是为社会群体宣传古代瓷器,这回办展览就是为宣传古瓷。
为了筹办展览会,他们联系收藏家,但愿意公益展出古瓷的收藏家并不多,如果是摩鱼出头做这件事当然容易,摩鱼的口碑不错,能吸引更多的爱好者,收藏家们也希望提高藏品的名气,这是双赢。
业余古瓷爱好者协会的名气太小,藏品是需要人气的,不然它就只是普通的器物,与那些艺术品没什么不同,藏家有这些顾忌,即便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尤鹤洋毕竟还有摩鱼拍卖行经理的身份,有几位藏家倒是碍于人情好说话,答应他把瓷器借给他,但要做古瓷展览,几件瓷器远远是不够的!
尤鹤洋消息很灵通,当他听说牧老托人在美国拍到两件瓷器,还是宋代名窑,就赶忙找到牧老,想托他引荐背后的这位藏家。
那两件瓷器他倒不是很在意,尽管是宋朝时期的,却不是最好的。
极品瓷器在美国不会只拍出几十万美元,前几年康普顿可是拍出上亿天价瓷器的价格,那才是真正极品,国宝级瓷器!
康普顿这场春季拍卖会值得收藏的不只有这两件瓷器,还有其他玉器还有古画,那背后的藏家托牧老只是拍这两件瓷器,说明此人对瓷器情有独钟,很可能是古瓷收藏家。
要是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位藏家手里应该会有压箱底的东西,古瓷展想要举办,必须有能撑得住场子的瓷器,行家压在手里的宝贝,也是古瓷展急需的。
但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借给他。
尤鹤洋是心宽之人,不认为此行很可能会徒劳无功,就懈怠做事,而是积极去争取,对待牧老也更礼貌,谈起引荐那位藏家的时候,他也是诚恳万分。
只不过,牧老的眼神颇为奇怪,看着他欲言又止。
尤鹤洋疑惑地看了看牧老,迟疑片刻,才询问道:“您老有什么想说的吗?”
牧老轻点头,端起茶水喝了口,那温度让他喉咙感到舒适。
看在这小伙子会斟一手茶的份上,就把实话告诉他吧。
牧老喝完这口茶,打算开口说话,尤鹤洋也支耳朵听着。
“那位藏家其实你也见过,就是以前在刑侦支队的衣副队长的女儿。”牧老笑眯眯地开口,观察着尤鹤洋的神色。
尤鹤洋神情先是错愕,然后又是惊讶。
牧老笑道:“很惊讶吗?”
尤鹤洋缓缓了复杂的心情,点头道:“是小蓉托您拍的那两件瓷器?”
牧老又向他透露一件事:“小蓉在之前几周,去康普顿做交流活动,有机会参与这两件瓷器的鉴定工作,对这两件瓷器她了解足够深刻,我很相信她的眼光,所以帮助她拍到瓷器。”
尤鹤洋不得不赞叹,这是对鉴宝有着超高天赋的女孩,在康普顿她也能表现很出色,承认道:“她确实很有实力。”
想到那张娇憨圆脸,和气的笑容,衣蓉在尤鹤洋脑海里的形象渐渐立体起来。
过了这么久,他竟然对那丫头的长相还记忆犹新,尤鹤洋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过,他今天可能是没有收获了。尤鹤洋是想认识古瓷收藏家的,衣蓉再厉害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女生,没有他需要的那些瓷器,而且,尤鹤洋也不想把注意打到小女生身上。
当尤鹤洋放弃今天的目的,牧老却道:“我那小徒弟倒是有几件你需要的收藏,但她愿不愿意参加你的古瓷展,我需要问问她的想法。”
第116章 茶馆
平常无事的时候, 阿蓉经常去的地方就是典当行。
典当行里面收到什么好东西,杨青会提前打电话告诉家里, 等假期到了, 阿蓉便会抽空过去。
要是没有收到东西, 牧老又不在典当行,阿蓉就会去茶馆转一转。
茶馆大堂汇聚三教九流, 这些人有穿着简陋也有锦衣奢华, 不管什么人, 他们都能坐在一张桌上品茶,还能交谈两句。
大多数人交谈的内容都围绕着收藏圈的那些事,这也是为什么阿蓉会喜欢到这里来。她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收藏圈的事情,然而在牧老那里是听不到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种八卦, 也只有在茶馆才能听到。
茶馆里面也有熟人,牧柏扬鉴定室的第二负责人, 毛定, 还有乐志虎同学的舅舅,周宝成。
不谈毛定的本职工作,他本身也是业余藏家, 茶馆能广交同好。收藏圈就是这样, 多条朋友多条路,毛定交朋友不会看重对方的身份, 周宝成就是通过阿蓉认识的, 当初刚跟周宝成见面, 毛定就看出这个人在收藏圈只是半桶水,也不是能在收藏圈里烧钱的那号人,喜欢穷显摆,可见有些势力的毛病,但总体而言是可交之人。
这回毛定特意找他坐在一张桌上,同桌的还有几个陌生人。
阿蓉来了就坐在周宝成身边,几天不见,周宝成却有些颓废。
在学校阿蓉听乐志虎提起过,周宝成家里正为他那表哥发愁,表哥叫周雷,学习的是文物修复专业,这个专业,毕业即失业,要是技术过关还能进拍卖行实习,普通鉴定室他都进不去。
想要培养鉴宝师需要花费很多资源,三至五年是没有任何回报的,鉴定室是做不到这点,大型拍卖行倒是有可能,只是像周雷这样的毕业生有太多,每个人都需要机会,拍卖行也做不到说要就要。
所以周宝成为了他儿子,通过中间人花钱买名额又在酒宴捐大笔慈善基金,这笔钱近乎把周家老本掏光。
后来周雷顺利进华氏了,第一年实习,第二年就能直接提到鉴宝师岗位,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但他没想到,周雷在华氏实习的第三周,华氏公司宣布裁员,大部分实习生都被裁下去,其中就有他。
说起来,这件事跟阿蓉还有些关系,因为《御笔智言经》的鉴定会使得跟牧老打擂台的华氏名誉受损,很多鉴宝师都支付违约金,离开华氏。
华氏遭受到中枢成员缩水的状态,鉴定工作受到阻碍,无法再给出多余的资源去培养那些实习生,只能裁下去一部分,这就苦了周雷和周宝成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