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正色:“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怕不是个傻子!
纪廷元恼火:“沈妍,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莫不是疯了?我不娶你,你发疯,我娶你,你也发疯吗?”
沈妍走向门口:“纪公子,你大概是没弄清楚一件事,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所以你不用可怜我,我沈妍真的想要嫁人,不会挑不到夫婿,你不用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纪廷元挡在她面前,一把将门关上了。
这么些年,因为她,母亲骂了他多少句?他们一家都知道沈妍喜欢他,如今她竟然说什么?他自作多情?纪廷元从来没听过这么可笑的话。
“沈妍,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沈妍抬起头,眸色如湖水般莹莹闪动:“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我甚至可以说,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纪廷元。”
那只是一个梦吧,梦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纪廷元从来不曾参与。也许,她只是沉溺于喜欢一个人,而不是纪廷元,也许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
现在,不过是梦醒了。
双目对视间,不知为何,纪廷元能感觉到一阵刺痛从心头划过。
她说得太过认真了。
好像真的没有喜欢过他,那这些年,他算什么?他是被她骗了不成?傻乎乎的背负着这种愧疚?她要是不喜欢他,他管她二十岁,还是三十岁,或者一辈子不嫁人呢!
他为什么要在乎?
气氛凝滞。
沈妍道:“你让开,不然我……”
话未说完,纪廷元突然扣住她肩膀,用力一推将她压回在了墙上,沉声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妍吃痛,闷哼了一声,挣扎道:“你疯了,纪廷元?你再这样,我告诉纪夫人,告诉瑶瑶去!”
“你尽管告诉好了,最好再去告诉沈老爷,沈夫人,看看他们会如何回应。”纪廷元低下头,盯着她,“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男人距离脸颊不过几寸,一双狭长的眼眸近在眼前,好像燃烧的火焰。
四年过去,纪廷元还是当初那个飞扬的少年,从来都没有变过。
沈妍胸口一闷,垂下眼帘道:“我没喜欢……”
“看着我说。”纪廷元抬起她下颌。
沈妍一狠心:“我从来没喜欢……”
唇上突然一重,他竟然亲了上来。
这瞬间,沈妍脑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魂魄被抽离了,完全没法思考,身子也动弹不了,变成了石头。
小姑娘的唇软极了,有种意想不到的触感,纪廷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亲她。只是听到她说这句话时,无法控制心头的怒火,促使他做出了这种举动。
而亲上去之后,竟没有马上离开。
这莫名的感觉,让他心跳得无比的快,也就在这时候,脸上却突然被扇了一巴掌。
啪得一声,在雅间里格外响亮。
不用说,定是沈妍了。
纪廷元抬起头,也没管那耳光,淡淡道:“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沈妍气得胸口起伏,叫道:“你跟我滚出去,纪廷元!”
因为生气,她的唇越发红了。
纪廷元道:“沈妍,你再好好想想。”
沈妍又要打他。
纪廷元挡住她手臂:“你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沈妍,我会走,但是提亲的话,我不会收回。”
沈妍冷笑了下:“你提亲,我们沈家就非得接受吗?”
“不接受,我就说我亲过你了。”
“你……”沈妍瞪着他,第一次发现纪廷元那么无赖,他真不是个人啊!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丢下一句,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纪廷元这时才摸了摸脸,感觉到疼,暗想沈妍的手劲倒是不小,恐怕脸上都印了她的手掌印了。
开酒庄还真的挺锻炼人,想当初她可是一个那么傻的小姑娘。
不过沈妍到底为什么不接受呢?
刚才他离得近的时候,明明感觉到她……也说不清楚,他就是感觉沈妍是喜欢他的。
是因为他可怜她?
既然这么有自尊心,为什么不早点放弃,非得要等这么久?纪廷元皱了皱眉,心头一动,假使沈妍早些放弃,又会如何呢?是不是,也不会有刚才他亲她的事情了?
纪廷元慢慢走下楼去。
酒庄里有些人看过来,他也没有在意。
不过他并没有第二日就去提亲。
沈妍松了口气,心想,她这一巴掌应该是阻止了纪廷元了。可是,他为什么要亲她呢?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
他们有了这种肌肤之亲,她要如何自处?
当做没发生,去相看别的公子吗?
沈妍搁下手中的笔,很想去同纪瑶说说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等到五月底,有日早朝突然有位齐大人弹劾刘将军刘元杲,说他在镇守柳州时,私自贩运货物去边境与外夷做生意,从中谋取利益,共获得数十万两银钱,同时奉上了证据。
宋焱大怒,命刑部彻查,同时令都察院众位官员对曾驻守柳州的将士进行审问,把涉及此案这全部抓捕。
这不算是小题大做,因为柳州当时正与外夷火罗交战,刘元杲作为镇守将军,竟然损公肥私,毕竟那些外夷之间是互相通商的,刘元杲卖出货物,兴许就是火罗需要的,那等同于通敌叛国。
连着几日,当时在柳州的武将人人自危。
身为都察院一员的纪廷元也在纠察刘元杲的部将,这日突然来到怀远侯府。
纪瑶正当在给杨绍做鞋呢,听到哥哥来了,急忙迎出来。
“不是为喝酒吗?”她警惕。
好好的,非得把身子折腾坏,她是不准的。
“不是。”纪廷元笑道,“来谈公事。”
“哦,那你进去等吧,侯爷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纪瑶请他坐,叫木香倒茶。
“为什么公事?”纪瑶好奇,“你先说给我听听。”
“你?算了,你知道什么,还是好好地做你的鞋吧。”纪廷元已经看到桌案上摆着的东西了,做了一半的样子。
居然小看她?
纪瑶心想,论到朝堂大事,纪廷元知道的远不如她多,她可是重生的,除非是已经改变掉的,不然她还不是一猜一个准。
纪瑶撇嘴,瞄一眼纪廷元:“哥哥最近除了忙衙门公务,还在忙什么?”
来探消息了,纪廷元道:“老样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娶别人。”
不去害人就好,纪瑶就怕他胡闹,万一娶个不喜欢的姑娘,又天天不着家,必然和离。
两人正说着,杨绍归家了。
“赞明,你怎么在这里?你们都察院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有闲情逸致过来喝酒?”
也以为他来斗酒。
纪廷元无言:“妹夫,我好歹也是左佥都御史,就不能为公事来吗?”一拍杨绍肩膀,“走,我们去书房谈,关于刘元杲,我发现一件事……”硬是把杨绍拉走了。
鬼鬼祟祟的,纪瑶心想,非不告诉她,她难道一会儿自己不会问杨绍?
走到书房,纪廷元就道:“刘元杲曾是延安侯许岩的部将,他是许岩一手提拔上来的。你说,刘元杲胆子这么大,里面可有许岩的缘故?许岩生活奢靡,未必银子够用啊,我审问出那段时间,刘元杲曾与许岩有书信往来……”
他冷笑了一声:“许岩的女儿敢杀瑶瑶,如今被流放,这许岩怕也是个祸根。”
可见纪廷元还是很敏锐的,杨绍道:“你的意思,是要将许岩揪出来?”
“对,但是刘元杲这个人很狡猾,我们撬不开他的嘴,不晓得书信藏在何处。许岩那里,肯定已经销毁了。”
杨绍挑眉:“你是要我帮忙,让刘元杲交代出许岩吧?”他沉吟,“刘元杲的夫人,你们可曾审问?”
“夫人?”纪廷元一愣。
“刘元杲畏妻,听闻他很多事情都会跟他妻子交代。”
“唉!”纪廷元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光是在查他的部将呢,不过他的夫人好似不在京都,是在成州还是……我马上回去查一下。”
他一溜烟的跑了。
杨绍回去上房,纪瑶就问起来,杨绍一五一十说了:“他是想斩草除根,觉得许岩会对你不利。”
这傻哥哥,纪瑶心头一暖,哥哥不管如何,对她是没得说。
这一世,她也真希望哥哥可以有个圆满的结果,可是啊,哥哥这个人实在太愁人了!
她问:“那照侯爷看,哥哥可会如意?”
这桩事,乍一看像是偶然,只是那齐大人无意间发现的,但隐藏了三四年的事儿,此时突然爆发,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暗地里操作。与其查刘元杲,还不如查查齐大人怎么发现的。
杨绍淡淡道:“恐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果然,等纪廷元查到刘夫人身上时,却发现刘夫人早就被人威逼过了,把书信交了出来。
而那些书信则被送往了延安侯许岩的手里。
许岩看着那三封信,背后冒出冷汗。
他们这些打仗的人,在外面出生入死,天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有时候难免会放纵些。
为了犒劳手下,有赚钱的机会也不放过,刘元杲那事儿是他背后撑腰,他当时也得了一大笔钱,不过自以为安全,没想到会被人揭露出来。许岩后来一想,会是谁呢?
肯定是杨绍了!
因为他如今管着三千营,夺了杨绍部下的兵权,他肯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然又怎么会陷害他的女儿呢?现在更进一步,还想把他给置于死地!
一旦这些信暴露,他许岩肯定会跟刘元杲一样,掉脑袋!
毕竟当今圣上已经被猪油蒙了眼,根本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许岩把信放在火里烧了,看一眼送信的人:“许某欠下这么大人情,将来一定会报答,就是不知恩人是谁?”
那人淡淡一笑:“侯爷往后便知的,总之,我们主子与侯爷同仇敌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许岩笑了起来:“许某记住了。”
………………
这阵子沈妍因为忌惮纪廷元,很少再去清月酒庄,纪廷元偶尔路过,就发现她不在。
她现在都学会躲自己了。
不过他倒要看看,沈妍能撑到何时。
她不喜欢他这事儿,她自己都不相信吧?
纪廷元走去酒庄,要了一坛女儿红。
刚刚喝下半坛,就听到身后传来苏昇夸张的声音:“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纪大人居然在清月酒庄喝酒,不得了,这么一段时日,你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给我闭嘴,”纪廷元皱眉,“这地方我来不得?”
“这倒没有。”苏昇坐下来,也要了一坛酒,“不过不是你自己不想来吗,不想见沈掌柜。”
纪廷元不语。
苏昇又要了两盘菜:“菜都不点,尝尝吧,他们家的酱牛肉是一绝,配酒最好。”
纪廷元夹了一块放入嘴里,入口即化:“软绵绵的,就那样。”
呵,嘴硬。
苏昇觉得纪廷元是松动了,心里倒是替他高兴。
因为他跟李冰玉都已经成亲了,唯独纪廷元还一个人,有时候想想也挺惨的,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
苏昇想着,忽然一推纪廷元:“看,楼上雅间门口有个姑娘在看你。”
纪廷元懒得抬眼。
“你啊,就是因为这样才娶不到妻子。”
“我娶不到妻子?”纪廷元笑了,“我看你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那你为何不娶?”苏昇指指楼上,“那姑娘长得也不错啊,配得上你,赞明!”他顿一顿,“可你为什么不看她一眼?赞明,我们当了多年朋友了,我跟你说,我怀疑你是心里有人。”
纪廷元瞥他一眼:“吃你的牛肉吧。”
苏昇也是看他行为异常,想说两句:“这些年,喜欢你的姑娘不少吧?”
“没发现。”
“你当然没发现了,你心里有人,所以根本就不看别的姑娘。哪怕那些姑娘也喜欢你,甚至喜欢你一个月,一年,或者是几年,我问你,赞明,你可曾注意?”
纪廷元的手顿住。
“如果你不在意,你早就来清月酒庄喝酒了。”苏昇拍拍他肩膀,“就算沈掌柜喜欢你又如何?凭你的狠劲,你怕她吗?你为什么要避开她?你为什么……”
“够了。”纪廷元把手里的酒盅一摔,“我就说这里不合适我,你自个儿喝吧!”
他站起来离开了酒庄。
苏昇看着他背影,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酷暑来临。
这段时间,侯府的冰鼎一直没停过,屋里好像春天一样,纪瑶已经好一阵子没出门了。
太阳太烈,晒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时间久了头晕眼花。
哪里像这儿舒服啊,纪瑶躺在榻上逍遥,吩咐白果:“拿一个井水里的寒瓜来。”
夏天就这个好吃,消暑。
白果取来:“夫人,这寒瓜熟透了,肯定很沙。”
“拿半个送去给母亲。”纪瑶道。
“是。”白果便捧着去了。
木香给纪瑶递上勺子,低声叮嘱:“这个太寒,夫人少吃些,太夫人也叮嘱过的,尤其是来月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