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看守玉瓶中阿娇的魂火。
圆梦司里的妖怪对土娃友善的很,也不嫌弃土娃长得难看,反正它们只懂得辨别本族中好看的妖怪,土娃是小鬼,小鬼还分什么好看难看。
土娃日子过得滋养,没几天又圆了一圈,它好不容易踩上凳子,在玉瓶前摆上桃子,就像以前阿娇在它的娃屋门口放AD钙奶一样。
两只短手合在一起,对着玉瓶拜了一拜。
玉瓶中的魂火突然散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
那光转瞬即逝,土娃揉揉眼睛,瞪大眼睛看时,魂火又跟平时一样了,它挠挠脑袋,对着玉瓶一阵叽里呱啦。
魂火仿佛在回答它,又闪了起来。
这回光芒猛烈,刺得土娃往后一仰,连娃带凳子摔在地上。
它爬起来就去找柳万青,柳万青捧起玉瓶,把阿娇的魂火从里面倒了出来,盛在掌心中,只见赤色魂火似镀上了一层金边。
胡瑶盯住细看:“这是怎么了?”
柳万青神色微妙,这人修行果然比妖要容易得多,他眉间一松:“这是有救了。”
柳万青把这团魂火重新纳入玉瓶中,面色不善,一脸要闹事的样子。
胡瑶不知他要干什么,就见柳万青坐到桌前,挥笔写了十来封信,让猫妖送信。胡瑶扫了一眼信件内容,上面写着圆梦司要开紧急会议。
“什么紧急会议啊?”
柳万青笑看她一眼:“陈娇魂魄勾留不能投胎,竟无人发觉,怎么不该讨个说法。”
先问责再讨情。
胡瑶依旧不解,不是说要把她养在玉瓶里,慢慢养大吗?
“这样养要养到什么时候?”柳万青握着玉瓶,“既有机缘,不如把她塞回原身。”
胡瑶大惊:“这样成吗?”
柳万青微微一笑:“成不成总要试一试。”
会议就在圆梦司地府总部开办,到了时间各司的判官还慢慢悠悠的没来齐,柳万青坐在上首,脸色十分难看。
好不容易等到人齐了,他挑出个人来:“你是勾连司的判官?”
笔吏摇了摇头:“不是,判官今日有事,让小的来听一听。”
“叫他来,听一听可不成,你们每个司都得拿出主意来。”信上盖的可是司长的宝印,各司之间是平级关系,判官自然该来。
等人来齐,柳万青架子摆得十足,与这些判官们对坐,问道:“旧年地府公文,地字第001号,你们都知道吧。”
判官们当然知道,因为这份公文,七十五司联合开了好几天的会,都是口水会,地府年年魂满为患,这鬼雾愁云治理了也没用,人越死越多,投胎的机会越来越少。
那是人间生育率低的缘故,他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该把投人身的给投成畜牲吧,他们也难。
圆梦司由此设,本来地府几千年只设立了七十五司,愣是新添一司,柳副司就是圆梦司的主事人。
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各办各的事,两边又不联同,几个判官翘着胡子点点头,等柳万青说明这会议的目的。
“我司客户羁留地府两千余年,魂不能入轮回。”柳万青手掌一摊,把阿娇的魂火托了起来。
生死司的判官瞥上一眼,笑了:“这痴男怨女,可不少见,总有原因让她不能投胎,慢慢等着就是,排号也得排到她嘛。”
每个鬼都有一个号码牌,轮到就是轮到了,过号的那些还能补一补,这个不能投胎,他也没办法。
说着伸伸手,身边小鬼递上香茶。
余下几个司纷纷附和,生死司的判官饮了一口茶道:“也不定就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柳万青微微一笑:“是不一定,这才请列位来,大家面对面,总要有个说法,拿出个主意来。”
柳万青把这一群人扫了一遍:“她不能投胎是三魂在七魄不全。”
生死司判官手一抖,茶都漏了半杯:“这绝不能够。”
胡瑶极有眼色的给柳万青泡了茶来,柳万青伸手接过,茶盅轻叩,细细品上两口,这才说道:“那就请把档案资料都拿出来查一查,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生死司的判官一看柳万青这个架势,心里有些着慌,把司中玉卷请了出来,写上陈娇的名字。
业镜台前未能照出来的,都在金册上一句一句显示,判官越是看越是慢,额角沁出汗珠。
确实有纰漏,三魂归地府就该投胎,七魄按理应该消散,可有一魄被锁在木偶身上,未能消散,三魂自然也就不能投胎,这才出了问题。
“功德司这位,也别光看着了,不如也请玉卷看一看?”
功德司判官请出宝册一看,这个陈娇,死都死了,怎么还累积出这么多的功德?这么大的一笔功德又要报偿在什么地方?
柳万青又点余下几位,阴谋司的,欺昧司的,恶死司的,纷纷翻起宝册来。
柳万青喝一口茶道:“陈娇根本就不是寿终而亡,她是十五种恶死中的恶人魇魅死,我说的可有错?”
细纠条款,竟然无一司发现有异,这几个司一个都脱不了干系,督察司的也担着监管不力的罪名。
“由生入死的魂每一日都有万万千,有些错漏实属情有可原的。”
柳万青笑了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随手一塞就想了却公案,这可是有名有姓的,正史野史不知写过几笔,千年传唱,愿力之广,我司也担待不起啊。”
判官们一看他言语犀利,面容却和缓,心里知道这事儿有的谈,不必闹到大帝面前,赶紧拿主意想办法。
其中还魂司的判官咧开嘴:“这……跟我们司没关系吧?”他干坐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桌上一排人齐刷刷的看向他,还魂司的判官托着茶杯一抖,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你们……可别想我替你们补这个漏。”
陈阿娇死都死了,该她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死后如何,都不归还魂司管,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柳万青长眉紧皱,脸上佯装愁容:“既然这样,就只有报到丰都大帝跟前了。”
几位判官连连摆手,哪想到生死司的一个小错漏,竟会把大家都牵扯其中:“咱们想想法子补救便是。”
还魂司一看,这要是拒绝就得罪了七八个司的同僚,心里知道这是柳万青的主意,骂他一个妖精比人还多长几个心窍,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还魂之后,若是改变轨迹,谁又来担这干系?”话得挑明了说,到时候大家都落不着好。
柳万青笑了:“只要生死司定好生时死期,其余各司一笔抹去,让她再入轮回。”
谁也不想担这个责任,陈娇由此再得生机。
胡瑶捧着那个玉瓶道:“那咱们把她送到什么时候去?”
“她的气运由盛转衰之时。”
也就是卫子夫出现的时候。
胡瑶舍不得阿娇,项云黩可还没恢复记呢,一下子让他们隔却两千年,那比谈异国恋还要惨,两人的时差也太大了。
胡瑶捧着玉瓶,对着阿娇念念叨叨:“咱们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也别嫌弃,只是等一等,等个几年,说不定项云黩就酒醒了,你们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土娃蹭在胡瑶脚边,也对着阿娇的魂瓶叽里咕噜。
它还从它的小背包里掏出一瓶AD钙奶,示意让胡瑶把这个送给阿娇。
魂火依旧一闪一闪,并没有回复她们的意思,胡瑶握着玉瓶,与柳万青一起,把阿娇的魂送回大汉。
胡瑶满脸纠结:“你说,她不会也失忆吧?”
难说,但柳万青没有说出口,也许想不起来,反而更好些。
在送阿娇回大汉之前,胡瑶非要带着阿娇的魂火去看一眼项云黩。
柳万青哑然:“一个不记得,一个没知觉,你这是何必?”
胡瑶紧紧咬唇,隔了这么久,她再一次悄声骂他:“你们草木妖精,没有心。”
她们铁血闺蜜情,走之前当然要带阿娇去看一眼项云黩了,哪怕一个不记得一个没知觉,那也要看!
柳万青瞥她一眼,顺了她的心愿,将魂瓶带到项云黩身边。
魂火依旧一闪一闪,一点反应也没有,而项云黩却茫然抬头,他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着医生叫号看病。
颅内的淤血块已经散了,可他还是想不起来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定期来检查,医生已经连药都不给他开了。
他长相帅气,来过几次便引起小护士们的注意,每回来总有人偷偷看他,几个人把其中一个推了出去。
小护士一个踉跄站到项云黩的身前。
项云黩抬起头来:“有事?是叫到我了吗?”
胡瑶提起一口气,她紧紧握着魂瓶,要是项云黩跟这个小护士发生点什么,她立刻代表闺蜜手撕渣男跟小三!
小护士红了脸,吱吱唔唔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电话号码,预备塞到项云黩手里。
“怎么啦?”姜宓出现在项云黩的身边,望着那个小护士。
她长发披肩,穿了一件浅棕色的大衣,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
小护士一看项云黩已经有了女朋友,把纸条攥住,转身走了。
胡瑶又是一口冷气,原来那个是小四,这一个才是小三呢!她捧着阿娇的魂瓶,心想为了闺蜜赴汤蹈火了,要是姜宓真敢趁虚而入,就作法让她倒霉一辈子。
就在此时,阿娇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
胡瑶盯着玉瓶有些无语,她见情人没反应,见情敌反应倒大的很嘛。
“你放心,要是他真敢对你不忠,我活活撕了他!”胡瑶对阿娇拍胸脯保证。
项云黩突然抬起头来,好像感觉到什么,可这走廊上除了医生就是病人,没有什么特别的。
姜宓什么感觉也没有,她接着说:“我男朋友的导师是很有名的脑科专家,要不要约个时间见一见?”
项云黩点头感谢:“那麻烦你了。”
姜宓摇摇头:“不麻烦的。”
她想起阿娇,又想起白美兰的请求,欲言又止,对项云黩说,“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慢慢想说不定能想起来。”
“谢谢你。”
项云黩并没有问姜宓,他到底忘记了什么,所有人都缄口不言,但他一定是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胡瑶松一口气,她摸摸玉瓶,还好还好,项云黩这人很牢靠,说完就与柳万青隐身离开,将魂火送入了还魂司。
阿娇的这一团魂火再一次回到她自己身上。
第三卷 风云大汉
第142章 阿娇今天使坏了吗?
阿娇枕着玉枕,乌黑长发散在身后榻上,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做一个甜梦。
宫娥伸手探一探阿娇额间,松一口气:“谢天谢地。”
娘娘已经高烧几日,梦中还说胡话,汤药不知喝了多少,怎么也不见好,太皇太后不知责问了几回,若是再不好,她们一个个只怕难活。
阿娇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她一时喜一时忧,这长梦似乎还能绵绵不尽的做下去。
烛光一抖,美梦戛然而止,阿娇一下睁开了眼睛。
殿中高燃巨烛,宫娥见她醒了,轻声问她:“娘娘觉得如何?”
身上轻薄纱衣早就被汗浸透,阿娇神思不属,几个宫娥互看一眼,都不知道要如何进言,其中一位躬身奉上蜜水。
阿娇正觉口干舌燥,伸手接过饮了一口,才饮了两口,耳杯失手跌在床上,她目光茫然的望着重重纱帘,“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宫娥们又互看一眼,齐齐松一口气,这下好了,这下娘娘是全好了。
皇后越是年长就越是喜怒不定,她都有力气哭了,那就真的好了,替她换过衣裳薄被,她虽然伏首痛哭,好歹没乱发脾气。
阿娇哭了一会儿,又咳嗽起来,宫人问道:“明日可要请窦太主进宫来?”
“不用,我谁也不想见。”阿娇摇摇头,她不想见母亲,不想见刘彻,不想见王氏,她谁也不想见。
拉过被子把头闷在里面,咬着指甲小声抽泣,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一个对另一个说:“遣人将陛下请来?”
另一个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陛下今日召韩王孙相伴。”
这在宫中不是秘密,意思便是这会儿刘彻极难请来,可娘娘大病初愈,该禀报给他。
阿娇一把掀起被子:“不许去!”她瞪了那个宫人一眼,“你是听不懂我说话?”
宫人哑然,平日娘娘嘴上说着不用,可让人去请陛下来,她心里还是高兴的,越是发脾气说不见,心里就越是想见。
她们揣摩娘娘的意思,一次都没出过差错。
阿娇发完脾气,又用被子闷住自己,睡在被子里,哭得眼睛痛红。
胡瑶托梦给她,一团魂火在她的肉身中才能得到最好的滋养,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把她带走,可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她好想项云黩啊。
胡瑶说项云黩已经没事了,身上的伤完全好了,让她放心。
她是放心的,可还是想他,想跟他一起看电视,跟他一起去游乐园,他们还没有正经约会过呢。
越哭越惨,呜呜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才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她想回到项云黩身边。
屋内无人敢上前劝她,娘娘每次哭,都要哭得尽兴了才停下,谁也不敢妄言妄动,齐齐跪着等待吩咐。
没一会儿出去禀报的宫人回来了,陛下确是与韩王孙正在……正在夜读,但一听说娘娘醒了,还是来了。
刘彻深夜披霜而至,眉间俱是不耐,他正与韩嫣一道,本待不来,但韩嫣劝他过来,就算是作给太皇太后看也好。
阿娇还闷在被中,他往床前一坐,问她:“你又怎么了?”
阿娇不耐烦见他,缩在被中一动不动,她大概知道刘彻刚刚是在干什么,干脆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