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睃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项云黩一抓就放,阿娇又正生气,两人贴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见项云黩发怔,他问:“有句话叫听天命,这世上真有天命吗?”
“这是自然的。”若没天命,怎么光她一个鬼这样惨,这么可怜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让韩刚这样的老好人死得这么……这么冤?”
阿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云黩,她答不出来,人并不到是都能活到寿数才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但我不是,我还要尽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能做的。”项云黩凝视着少女乌沉沉的双睛,说着竟尔笑了起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颠覆,他坚持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这个,道理说深说浅都说不明白,只有凭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项云黩说的这些阿娇不懂,她只懂得人生在世,欢喜二字,她想了想,伸手拍拍项云黩的肩,说出她这个老鬼的一点感想:“怎么高兴怎么活,活着就该挺高兴的。”
死了一切都是空,地府里可没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项云黩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要个小小少女开解他,话还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知道她眼通阴阳,也许说得不错:“好,咱们都怎么高兴怎么活。”
阿娇瞅他一眼,那是他,她可还死着呢。
既然人的事办完了,就该办鬼的事儿了,替韩刚表功德,让他这样的好人能投一个好胎。
第17章 阿娇今天动色心了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阿娇就拍响了项云黩的房门:“快起来快起来!”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